不知道我到底哭了多久,反正從站著哭到跪在大大小小的石頭塊上哭,我怎么也止不住眼淚,膝蓋硌得生疼我倒覺得很爽,身體上的痛多少能減輕我心里的痛苦。
呂巖試著想把我拉起來,幾次努力都沒成功。
“令令,先讓我工作好嗎,別哭了……”
我什么話也聽不進去,腦子里閃過的都是以前看見那個小女孩躺在白布下的情景,那個才幾歲的孩子跟我媽一樣,我咬著嘴唇想止住哭聲可是沒用。
我沒有勇氣再去看那個濕漉漉的大號行李箱,這一刻我其實很想自己也死了的,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必面對任何事情了。
想死的念頭呼呼往腦袋頂竄著的時候,我猛地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那力氣大得我絲毫沒有反抗的余地,我有些歇斯底里的喊著,有多少年沒這么喊過了。
我都沒來得及看清是誰把我拽起來的,整個人已經被扛到了肩膀上,我頭沖下一陣眩暈,嘴里的喊叫聲瞬間就止住了。
我使勁仰起頭看,身體晃動著就看見趙隊和呂巖并排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我,我離他們越來越遠。
周圍好像一下子安靜了,我還沒適應過來,整個人又換了一個姿勢,扛著我的人好像是把我塞進了車里,我手腳慌亂的想要支撐住完全沒了重心的身體,可最后還是腦袋磕著的倒在了車座上。
慌亂過后我快速從座位上爬起來,眼前站著呼吸微微急促的唐嶺,他眼神狠辣的看著我,原來剛才把我扛走的人是他。
我也憤怒的盯著他,就像他才是那個讓我老媽躺在行李箱里的兇手,他才是害得譚立旋失去了一只手的壞人。
我說不出話來,手指使勁摳著車座上的墊子,手指疼的狠,可我卻感覺這樣才舒服。
“怎么了,終于體會到什么叫失去了?能保護你的人都倒下了,感覺不好受吧?”唐嶺用力摘掉了他手上的白手套,雖然他低著頭可我還是能看見他嘴角嘲諷的笑意。
我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唐嶺的話像把鋒利的刀子插在我心上,他說的多正確啊,能保護我的人都倒下了,一點沒錯。
老媽,老爸,譚立旋……我二十九年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用不同的方式離開了我,老媽更是徹底離去再也回不來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的從臉頰上滑過,我挪了下身體想從車上下去,我要去確認那個行李箱里到底是什么,不親眼見到我總會抱著一絲可憐的幻想。
唐嶺把我推了回來,他沒用什么力氣可我已經重新跌回到座位上。
“我送你去醫院,死的就是死了,活著的那個才是你該看的。”唐嶺說完就要關車門,他見我沒動又停了下來看著我。
“譚立旋說,跟他在一起的那個死人就是視頻里那個男的,曲梅芳就是被他害死的,綁架他的人也是那個死人。”
唐嶺說完,留給我一個頗有玩味的笑,然后用力拉上了面包車的車門。
我一下子頹掉了,身子無力的靠在了車座上,用力閉上了眼睛。
到了醫院我記不清自己是怎么下的車然后走進的醫院,我只是記得唐嶺扶著我,他把我帶到了一間病房的門口,我們站在門口很久,進進出出的護士醫生折騰了好多趟以后,唐嶺才拉著我進了病房。
病房里只躺著一個病人,譚立旋。
唐嶺什么都沒說走了出去,我扶著床邊走到了床頭,眼淚一直沒停過。
譚立旋還是閉著眼睛,可我低下頭趴著看他的時候,他的眼睫毛輕輕地抖了抖,他知道是我來了嗎。
我用力抓著床單,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滑倒,目光從譚立旋的臉上移到了他的左手上。
可是哪里還有那支左手呢,我能看見的只是紗布包裹著的一段突兀,看著那里我的眼睛刺痛起來。
一陣咳嗽聲響起,我趕忙去看譚立旋,他已經睜來了眼睛,瘦削的臉頰上泛著不那么自然的紅暈。
我伸手摸了下他的臉,好燙,他在發燒。
譚立旋就這么看著我什么也沒說,我也看著他,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甚至連輕輕叫一聲譚立旋的名字都忘記了。
過了很久,譚立旋輕聲對我說了他回來后的第一句話。
“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小,可是這三個字卻實實在在的砸在了我的心上。
那段寄到刑警隊的視頻里,他也對我說過這三個字,“對不起”
譚立旋說完這三個字,眼角慢慢流下了一行眼淚,他很痛苦的抬了抬已經沒有左手的胳膊,我看著他的動作一下子撲到了他身上,眼淚無聲地落在他身上蓋著的白色被單上。
病房里靜的能聽見每一顆眼淚落下的聲音。
“令令,阿姨她……”譚立旋聲音哽咽著說著,我抬起頭看著他,用盡力氣笑著看著他。
“別說了,你需要休息,我知道了。”
譚立旋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可我已經低下頭吻住了他,我不想聽他說什么道歉的話,我只想告訴我自己,我相信譚立旋,我相信他跟我媽的事情沒有關系,他是被人陷害的。
他陪了我十年,從普通朋友到好哥們再到戀人,我幾乎每一次的人生低谷都有他在我身邊,我絕對不相信他會做出*的事情,更別說那個被害的人還是我的媽媽。
譚立旋的嘴唇很熱,上面還有淡淡的咸味兒,應該是淚水留下的味道,我心里更加難受起來,吻著他的時候還在流著眼淚。
可是譚立旋沒什么回應,我停下來抬起頭看看他,這才發現譚立旋已經是滿臉淚痕。
“回來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安慰他。
譚立旋聽了我的話痛苦的把頭轉向了一側,他胸膛起伏的有些劇烈起來,“對不起……”
我真的不想聽他對我說這句話,我心里突然就煩躁起來,可是看著在我面前流眼淚的譚立旋,想著他那支永遠失去的左手,我又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兩個都沉默的時候,有人來敲病房的門。
我扭頭去看,敲門的人沒等我回答就自己開門走了進來,是余甜。
之前我在咖啡館門口跟丟了余甜,不知道這段時間里她去了哪里,譚立旋回來了她一定是從趙隊那里得到了消息過來的,我抹了一下眼淚站直了身子。
因為懷疑,我現在看著余甜有種陌生的疏離感,可是余甜看起來還跟平時一樣,她先是走到我面前,眼睛紅紅的看著我,嘴角繃著,好像在忍著別哭出來。
“什么都不說了,回來就好。”余甜說完這句抱住了我。
我靠著她面無表情,心里的那些問號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