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 順利地結束。

瑀峰開學了，再不舍也得回國。

路卡和夏穆繼續為餐廳忙碌，韓封和蘆紹宗也返回工作崗位。

駱禾羽協助葉雅琪辦簽證, 還有安排兩人到紐約后的住宿。

葉雅琪不是唯一一個被派去受訓的人, 公司可不會把資金都只砸一個人身上, 同行的還有旗下另兩位新人, 其中一個就是去年RTH的冠軍。

韓育陵恢復正常作息, 分擔蘆紹宗的工作，同時也寫歌，看看公司新人上課, 和教師們開會檢討課程內容，分析每個人適合發展的路線。

他和葉雅琪固定每晚上約會, 有時在葉雅琪的宿舍, 有時在韓育陵家里, 有時和干爹們一同吃飯，有時到高級餐廳和駱禾羽一起吃。

葉雅琪拍的幾支廣告出街了, 開始受到關注，他們不能再冒險到大庭廣眾約會。

短短的兩個星期就這么平淡渡過。

平淡得……直到該到機場送葉雅琪離去那天，韓育陵也若無其事先到公司健身，還處理公務。分離的前一天，葉雅琪回老家, 兩人沒有見面, 也沒有通電話。

葉雅琪的班機是晚上, 蘆紹宗要出席某個廠商的主辦的宴會, 韓育陵也受邀, 蘆紹宗要他別去。

「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你去送還是不去送, 心里一樣會難過，那是不是見個面更顯得你大方？」蘆紹宗這么勸，并指示已經不是韓育陵私人助理的小炯陪同韓育陵到機場。

「老師，你還是不想要私人助理嗎？部門里最近人手很充足，我可以給你物色一個稱職的。」小炯邊開車邊說。他現在已是公司的藝人管理副經理，其中一項工作就是給公司藝人委派助理。

「我現在工作量還好，派助理給我頂多只是開車接送我而已，那不是浪費人手？」

「明白，那老師若需要幫忙什么就盡管找我。」小炯看向后照鏡，笑著道：「比如養貓還是養烏龜。」

韓育陵給逗樂，望著車窗外風景開懷地笑。

突然，小炯緊急剎車，驚訝地發現前面的車都沒在動，他打開電臺，不一會兒就聽到交通情報，這段高速公路前方發生了貨車翻覆事件，勢必要塞很長一段時間。

「糟糕了……」小炯左右張望，即便他清楚此時已來不及脫離這條路。

韓育陵看表，葉雅琪十分鐘后就登機。

他學電視夸張劇情用跑的去也來不及。

手機響，駱禾羽打來的。

「老師！你沒事吧！」一接電話，竟然是葉雅琪焦急的詢問。

「我聽到有人說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有意外！」

「就是啊，大塞車了。」韓育陵語帶埋怨，就像一般被塞在車龍的人。

「呼……」聽到葉雅琪松了口氣。

「我想我趕不上，抱歉了。」韓育陵說。

「沒關系。」

「一路順風，順便也幫我告訴那另外兩個，別以為是去度假的，沒學到本事就不要妄想回來可以續約。」

「他們都是我師兄啊，我怎么可以這么說……」葉雅琪放低聲量。

「笨，你就讓駱老師說。」

「是……」

「你敷衍我。」

「唉……」

電話兩頭陷入沉默。

韓育陵車上有小炯，葉雅琪身邊有師兄。

情話，說不出口。

「保重。」韓育陵打破沉默。

「嗯，老師也是。」

通常這時候會說到了那里便電話聯絡，可葉雅琪之前已決定這趟受訓不會攜帶手機，目的就是要專心刻苦，即使還有其他聯系方式他也會克制自己。

雖然他很后悔自己下這決心。

但決心后悔了就不叫決心了。

「我不會跟進你的，你好自為之。」韓育陵語氣像是在教訓。

其實心里刀割那樣。

若葉雅琪堅持不聯絡自己，那么，自己也不聯絡。

他這么決定。

機場的登機通告從電話話筒傳來。

「好了！快去！行李拿好別掉了！」韓育陵大聲道。

「老師！」葉雅琪也大聲回。

「你要快樂！一定要快快樂樂的！」

韓育陵鼻酸，淚滿眼眶，捂著嘴巴沒法說話。

登機通告已停止，通話不再給噪音打擾，可葉雅琪必須邊走邊說。

「老師，我要走了。」

「嗯……」韓育陵哽咽。小炯回頭看他，給他遞了紙巾。

「再見。」韓育陵努力讓這一句不帶一點哭音，說罷，就掛斷電話。

「老師，來。」小炯把整包紙巾遞過去。

「不要告訴宗哥……」韓育陵淚流不止，渾身顫抖。

「不要告訴任何人……」他放聲大哭。

飛機里。

空服員禮貌地敲廁所的門，「不好意思，我們要起飛了，請立刻回到座位。」

葉雅琪慌忙擦掉眼淚，看鏡子里的自己眼眶泛紅，只好帶上墨鏡。

「對不起……」他拉開門，彎身向空服員道歉，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卻見駱禾羽坐在那里。

「你坐那里。」駱禾羽指向自己原本的位子，那位子隔壁正好沒人。

「謝謝……」葉雅琪必須領這情。他不能讓原本坐在自己隔壁的死對頭看見自己懦弱的樣子。

現在的懦弱，就是為了要變得更強的代價。

吞了，不能讓人看見。

***

一星期后，RTH紀念專輯發行。

韓育陵唱了主打歌，和貝露、亞希，與茜優一起 ，以他們最初的形式，最初的名字——To Exit。

歌名是《月光》，歌詞敘述的是分離與哀傷，曲風卻是振奮人心的龐克搖滾。

韓育陵不跑宣傳，但歌曲拍了MV，他外表原就保養得很好，再加上化妝和后期加持，簡直像是不曾老過。

他的容貌再次大量地出現在各大平面媒體，網絡自然也充斥他的消息。曾經有媒體形容他像妖精一樣美麗，如今他被傳作『不朽的妖精』。

專輯大賣，貝露、亞希，和茜優的人氣亦水張船高，連帶提高了她們于同一個月發行的專輯銷量。

媒體都好奇『炎育陵』是不是要重出江湖。Z2H公司大堂天天擠滿記者。

所以韓育陵自從專輯發行后便足不出戶，整整一個月，雖然身體一切無恙，運動都在公寓的健身室作，沒有熬夜，可干爹們還是禁不住擔心，想盡辦法勸他出門走走。

這天，蘆紹宗和韓封午餐時間特地抽空回家，打算拉寶貝至少到附近的餐廳吃飯。

一進家門，竟是一片冷清，電視沒開，電扇沒開，工作室空空如也。

鞋架少了寶貝的球鞋。

兩人迅速把屋子看了遍，確定寶貝不在。蘆紹宗撥電話，發現寶貝的手機放在房間床頭，壓著一張字條。

「我去旅行。」

韓封看了這四字，拉開衣柜，看不出少了什么。

「我有能力一個人生活，但一直選擇了依賴，才會一直受不了孤獨。我知道沒辦法要求你們不擔心我，就借封哥的道理，你們那么愛我，一定為我想過很多可能，也許你們都不保護著我的時候，我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事情。我會寄明信片回來，想回來的時候我就會回來，珍重。」

「操！」韓封怒吼。

韓育陵的手機突然振動，有簡訊進來，來自陌生號碼，是個圖片訊息。

韓封姑且點開來，居然是韓育陵的自拍，比著個勝利手勢，笑得燦爛。他和一個陌生的樂齡女子合照，那女子膚色很黑，照片的背景是在巴士上，窗外景色依稀能辨認一些建筑物，但都很陌生。

韓封算了算，距離他們出門的時間到現在已經有五個小時，足夠韓育陵飛到另一個國家。

韓封撥打回去，接電話的人顯然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說的是泰文，韓封嘗試用簡單的英文和她溝通，好不容易才得知韓育陵只是和她共乘了兩站的公車，已經下車很久了，簡訊是因為訊號問題才延遲了發送。

蘆紹宗拿過手機，看著照片里的寶貝。

「算了。」他對韓封說。

韓封沉著臉，在韓育陵房間踱步，他突想起什么，打開韓育陵平時收皮夾的柜子，名牌皮夾還在里面，他翻開檢查，信用卡都留著，只有身份證件不在。

「不帶信用卡？這臭小子！真是……唉！」韓封煩躁地把皮夾扔到床上。

蘆紹宗見柜子里有個熟悉的東西，順手拿出來。那是本相冊，是夏穆送給韓育陵的。里面都是韓育陵和葉雅琪在一起的寶貴生活記錄。韓育陵當著他們的面翻閱了，說很喜歡。

蘆紹宗后知后覺，這禮物似乎不太該送。

相冊拿出來后，韓封見柜子深處還有東西，是兩個精致的小盒子，他拿出來，打開了一個，皺眉，打開另一個。

兩個盒子都裝著款式相同的白金戒指，一枚刻了『琪』，一枚刻了『陵』。

兩枚戒指，都沒有環住它們理應環住的人。

韓育陵的擅自離去，讓四位干爹黯然神傷了很久。

偏偏這寶貝，每兩三天就會用陌生人的手機送張照片回來，證明他容光煥發，神清氣爽，讓干爹們無法醞釀個好理由去把寶貝揪回來。

時間就這么過去，一個月，三個月，半年。

法國，巴黎，韓育陵在街頭彈吉他唱歌。

他在巴黎已經兩個月，白天在一家面包店打工，下班后就來街頭賣藝，至今只掙過一點零錢。

他從兩個星期前開始有個忠實聽眾，是一個原本在另一條街畫畫的年輕女子，突然有一天搬到來他旁邊，說他唱的法文實在很差，特地來糾正他。

于是她成了韓育陵的法文老師，還教了韓育陵不少法國民謠，某日韓育陵經過樂器行，靈感陡現，走進去借用鋼琴作了一曲。

又半年后，韓育陵完成七首滿意的作品，粗糙地錄下來，電郵給蘆紹宗。那是他離家后這么久以來第一次以自拍以外的方式和干爹通訊。

蘆紹宗回郵告訴他，這些歌沒人適合唱，你要么自己回來唱，否則就冷藏了。

韓育陵沒轍，他第一次看蘆紹宗把字句寫得這么大火氣。

他人已不在法國，之前的半年期間他又隨性待了幾個國家，此時正在澳門。

他找到間觀音廟，跪地，求簽。

解簽人很年輕，看起來沒什么說服力。

不過也罷了，韓育陵覺得無所謂，一年前為一支簽而記掛在心的自己有點可笑。

當然他沒有后悔這一年的流浪。

旅行該結束了。

***

美國，紐約。

葉雅琪在房間里用電腦編曲，戴著耳機，全情投入在轟炸耳膜的電子音樂里。

耳機突然被拿下，駱禾羽把一片光碟扔到他桌上。

「功課。」駱禾羽簡單說一句就掉頭離開，關門前才補上：「明天早上七點驗收。」

「現在凌晨四點也。」葉雅琪小聲埋怨。

把光碟的檔案抄進電腦，檔名只是無意義的編號，葉雅琪聳肩，戴上耳機，播放檔案。

音樂是不插電的吉他彈奏，過門音樂就深深吸引了葉雅琪，腦中立刻激起許多編曲可能。

接著配唱的聲音出現。

清澈、深情、不做作的純粹嗓音。

葉雅琪怔呆。他幾乎要不記得這把聲音。

不，不是自己記性差，是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

曲終，葉雅琪抱著電腦跑出房間，推門沖進駱禾羽的房間，打開燈。

「駱老師，你睡我的房間，我要用你的設備！」駱禾羽的混音軟件版本比較好。

「你多久沒換床單了？」

「我又沒睡，換什么？」葉雅琪自顧自在電腦桌前坐下，啟動所有設備。

駱禾羽瞇眼瞪了他一會兒，倒頭繼續大睡。

次日，葉雅琪準時交功課，駱禾羽只聽了一半，就告訴他可以到錄音室。

三天后，葉雅琪把自己重新編曲并加入了饒舌部分的歌曲錄好，駱禾羽寄回公司，四天后就收到完整的合唱歌曲。

這首分開錄音的合唱歌曲很快就在Z2H官方網站公開，頃刻在網絡被瘋傳，公司直到一星期后才公布歌曲原唱。

其一原唱很多人都猜了是『炎育陵』，只另一人全然沒有人猜對，都認為是Z2H秘密訓練的新人，絕大多數媒體都評論這新人絕對配得上和Z2H這位至尊皇牌合唱。

結果Z2H公開的名字十分耐人尋味。

其實根本不是名字，而是個團體名。

——麒麟。

以傳說里神獸的名字，負著泰山壓頂般的實力，散射絢麗奪目的光芒，在永遠無法飽足的演藝圈，降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