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回答很簡單,你是路離。
那路離是誰?
路離坐起來,抱住雙膝,縮在車廂的角落里,透過破了洞的車篷看向天空。
郊區(qū)的星星很多很亮,似乎在一眨一眨的,勾引著地上的孩子所有的注意力。
路離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整整一天,他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
這個世界上,原來有如此吸引人的東西。
路離還不知道那叫做什么,但是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再去看。
三天之后,路離才知道,原來那個叫做電視。
今天有一個人走進了那家小店,買走了左側的一臺,路離用自己隔著櫥窗看電視而練出來的靈敏聽力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的談話中,說到了那是電視。
他也知道了,如果“買”的話,可以把電視帶回自己家去。
他夢想著要“買”一臺這樣的電視,并嘗試著和大狗商量,但是未果。
此外,路離還認識了許多其他的東西,他知道自己坐著的這種東西叫做長椅,因為他看到有兩個人說要在長椅上歇一歇……
他知道了架在鼻梁上的東西叫做眼鏡,因為有一個女孩走著走著,眼鏡突然掉了下來,那女孩大聲咒罵起來。
他知道了,身邊的大狗是一只狗,嗚汪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叫聲。
他還知道了,自己似乎還有一個名字,那個名字叫做乞丐。
幾天過去了,他身上纖塵不染的衣服已經(jīng)變得臟兮兮的,他近乎癡傻的表情,也讓很多人敬而遠之,就像是前兩天,他幫那丟掉了眼鏡的女孩撿起了眼鏡時,那女孩竟然驚叫著跑掉了。
路離搞不懂,她為什么要跑掉,他并不打算傷害她,不是嗎?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他搞不懂的事情,但是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點,他的生命中有一個導師,那就是大狗,每當他不了解的時候,就去問大狗。
大狗無法回答他任何的問題——曾經(jīng)他以為他可以通過發(fā)出和大狗類似的聲音和大狗交談,但是實際上,他卻發(fā)現(xiàn),每當他學習大狗的聲音時,換來的都是大狗不滿的眼神。
很快,路離就不那么做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大狗可以聽懂他的話,雖然大狗無法用語言回答他,但是可以用行動表達。
“大威,我餓了……”摸摸肚皮,路離道,大威是他給大狗起的名字,就好像他叫做路離一般,大狗應該也有名字,路離這樣想著,而狗顯然不是大狗的名字,他也這樣稱呼過大狗,但是大狗顯然不樂意。
對大威這個名字,大狗勉強能夠接受,不再露出不滿意的眼神,只是默默地跳下了長椅,轉身離去了。他并不知道,大狗的名字,本來就叫大威。
路離每次都覺得很崇拜大威,因為有一次他餓了,大威卻不在身邊,他想盡了辦法,也沒有得到哪怕一點吃的東西。
他學習著大威發(fā)出威脅的聲音,換來的確實是驚恐的尖叫和狼狽的奔逃,但是那女孩在奔逃的時候顯然沒有忘記抓著自己的食物。
或許,大威去找食物,他負責吃,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路離這樣想著,就好像是父母撫養(yǎng)孩子一般。
但是,很快路離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再去小廣場看電視了,因為很多在廣場受到驚嚇的人都說在廣場有一個瘋子,然后有一天,幾個警察來到了小廣場。
當老父用粗糙的大手劃去了志愿上填寫的浮世大學四個字,拍拍李黎敏的腦袋說:“娃,做警察好,不被人欺負。”然后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填上了“南黃警察學院”六個字之后,李黎敏的人生軌跡就歪了個十萬八千里。
就像是把一只膽小的野貓扔進了一群惡狼里,天生少言寡語,夢想是做一名大學教授,的李黎敏就成了“南黃警察學院”里不起眼的一員。
噩夢一般的警察學院生活,讓李黎敏幾乎崩潰,出身南黃市最貧窮的小村子的李黎敏沒有一般農村孩子的強壯,也缺少和新朋友融洽相處的能力,又因為考入學校的成績太過優(yōu)秀,被學校著實宣傳了一陣子,讓這些大多曾經(jīng)是街頭混混和學校惡霸的學員們對他敬而遠之,在學校學習了兩年,都沒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混到了外出實習,李黎敏才覺得生活稍微有了一點起色。
也僅僅是一點起色,因為在他拿實習證明信時,教官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黎敏啊,這次你去的地方是全班最好的,市局刑警總隊二中隊,那里很能鍛煉人,你去了之后一定要好好團結同志,嚴于律己,服從命令,逆來順受……”
如此語重心長的教育,讓李黎敏忍不住心中打鼓,洋洋灑灑數(shù)千字的教誨之后,教官把通知書遞給他,說:“你去找二中隊的許隊報道,一定要嚴于律己……”
李黎敏立刻敬禮離開了。
離開之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某種不妥,市局刑警總隊二支隊許隊?莫非是……
許陽言?他低頭看去,教官龍飛鳳舞的狂草雖然難以辨認,但是那三個字卻如同烙鐵一般,把他的雙眼烙得很痛。
“鐵人許陽言……寧犯閻王怒,莫惹許陽言……號稱一眼能看穿七個小偷,嚇死八個強盜的許陽言,一個人追殺人團伙七天七夜,讓罪犯跪地求饒只求一死的許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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