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到中午時兩人才起牀, 實在是前一天晚上聊得太晚了,早上起不來。進客廳,聞到飯菜香味, 計飛咦一聲, 就見她姐夫從廚房探出頭來:“我猜想你們也該起來了, 乾脆做好飯等著。早餐和中餐一起吃, 沒意見吧?”
計飛嘿嘿笑一聲, 洗漱去了。古盼正在洗臉,透過鏡子看到她進洗手間,便朝她露一個笑。計飛倚在門口, 笑嘻嘻地:“姐夫真是賢惠。”
古盼抿嘴一笑,不理會她的調侃:“你先用我的洗面臉吧, 吃了飯我們就出去逛街。”
吉首市不大, 計飛其實也沒什麼心情逛, 就買了兩套衣服用來換洗,護膚品的話她打算回C市再買, 反正她在容貌上也不是個勤快的女人。雖然呂央經常在她耳邊吹風,說女人過了二十五就一定要保養,不過計飛不大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倒是王起澤,經常給她買這買那, 就怕她變老似的。
逛了一下午, 吃過晚飯, 他們決定去鳳凰。鳳凰晚上比白天好玩, 晚上整條河燈火通明, 尤爲熱鬧。從吉首市中心到鳳凰不過四、五十分鐘車程,很快就到了。晚上徐徐風涼, 計飛裹緊上衣,站在橋頭望對面的酒吧。酒吧里人影綽約,那份若隱若現的嫵媚和熱鬧感染了計飛,她翹首望著,輕聲詢問古盼:“我們可不可以去那裡坐坐?”
臨到半夜,他們從酒吧出來,計飛遠望老街,只見長巷幽幽、燈火闌珊,與白天的繁鬧相去甚遠,她心裡不由也寂然起來。古盼和她丈夫走在前頭,偶爾回望,見計飛一副意猶未盡模樣,不由彎了眉:“這裡晚上還能看,白天卻沒什麼可逛的。這些年鳳凰越來越商業化,其實跟其他旅遊景點沒什麼區別。”
果然到了白天,計飛逛一會就意興闌珊了。記得大二那年來鳳凰時,橋頭有一家自助火鍋,十塊錢一個人,又便宜又好吃。計飛跟古盼說起這家店,古盼笑了笑,問她還逛不逛,計飛搖搖頭,古盼便拉起她往橋頭走。原來那家店還在,只是價格漲到十五塊錢一個人。
當年是蕭木染陪她們姐妹倆在這裡吃的,如今古盼身邊卻已換了另一個男人,計飛偷偷去瞧古盼臉色,見她梨渦盪漾,安靜地立在丈夫身邊,應是已經忘掉那些過往。計飛不由笑起來,瞇著眼:“今天我請客,大家不要客氣。”
她姐夫倒是沒說什麼,一個勁地笑,古盼卻鬱悶得直咬牙:“計飛,十五塊錢能吃到吐,你還是下次請我們吃大餐好了。”
他們在鳳凰玩了一天,古盼見計飛玩得不盡興,第二天傍晚,她拉住計飛,神秘兮兮地說:“我們換個景點玩吧。”
十一期間來鳳凰確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計飛以爲他們要帶她去張家界,後來見是去火車站,她不禁疑惑。古盼笑著解釋:“我們這是去邊城,要坐火車才能到那裡。”
他們要去的地方纔是沈從文筆下邊城的原貌,古盼介紹說,那裡還沒被開發,所以民風古樸,原汁原味,不比鳳凰被商業湮沒的模樣。
他們坐的是普快,晚上很冷,沒有空調,古盼扎進她丈夫懷裡睡著了。計飛見她姐夫一手擁著姐姐,一手替姐姐攏衣服,看得出他應是習慣性地做這些溫柔的動作。姐夫見計飛在發愣,便笑著遞給她幾件衣服:“有點冷,你快披上,別感冒了。”
計飛笑著說謝謝,等姐夫也睡下了,她眼睛晶亮,偏頭對著窗戶,她看到自己的臉映在車窗上,有些期艾。一路上見姐姐和姐夫那樣和氣,或相視而笑或牽著手靜默,怎麼看怎麼都是幸福。而她跟王起澤相處時,遠沒有這樣輕鬆。也不知道王起澤現在在做什麼,計飛百無聊賴,一邊把玩手機,一邊考慮要不要給他發個短信,漸漸地,竟偏頭倒在座位上睡著了。
他們凌晨三點在縣城下了火車,計飛凍得直哆嗦,古盼便緊緊摟她,替她暖手。他們在縣城休息不到三個小時,吃過早飯就租了輛車趕去邊城。邊城確實是沈從文筆下的邊城,青山綠水,樸素清幽。計飛並非想矯情,但在看到那條不太寬闊卻漾著清波的河流後,她不禁從心底發出讚歎。
“我和你姐夫來過一次,覺得這裡不錯,就帶你來了。”古盼站在她身邊,與她一同望著清澈的河水。計飛心情不好,她怎會看不出來,她丈夫建議帶計飛來這裡看看——這裡確實是個能讓人忘記憂愁的好地方,她希望計飛能想開一點。
計飛自然也知道這個姐姐的心思,感動之餘,微微低下頭,輕聲說:“謝謝你,姐。”
古盼一笑:“如果你願意,就把煩惱說出來,我在一旁聽著。”
她笑的時候,梨渦閃爍,別樣迷人。計飛也跟著笑起來,把王起澤的事大概說了一遍。古盼聽後,半響沒作聲,最後輕輕摟住計飛:“你是介意他在外面風流還是介意他沒有明確表示愛你?”計飛搖著頭,古盼替她捋了捋被河風吹散的髮絲,“你應該知道他身邊不缺美女,既然如此,又何必鑽牛角尖使自己痛苦?他沒有明確表示愛你,或許是因爲他性格本就不擅表達,你自己也說,像他那樣的人,很難屈尊就卑,你不應該多想的。”
“要他坦白心意就是屈尊就卑?”計飛皺了皺眉,想起當年蔡卡兒第一次見王起澤時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她問計飛:你早就料到他身邊不缺美女?計飛當時答她:如果想跟這種人深交,就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如今她跟王起澤在一起,心理準備倒是有,只是傳聞太多,她難免有些心力憔悴。
古盼見她面上有些不快,不禁微微嘆氣:“我覺得王起澤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有擔當。你想想蕭木染吧,蕭家家業不到王家的百分之一,蕭木染卻也做不到不離不棄,甚至連與家裡爭辯一場的心意都沒有。計飛,說實話,比起我來,你要幸運很多。”
“姐姐不是有姐夫嗎?”計飛努嘴。
古盼微微一笑:“我只不過是拿蕭木染來襯托你們家王起澤。”
計飛便不說話了。古盼知道她有自己的判斷,便也不再多說。這時,古盼她丈夫興沖沖走來:“那邊竟然有賣麻糖的,你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賣麻糖的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她一邊將麻糖裝進袋子,一邊與他們三人說笑。古盼笑指著計飛,說:“阿姨,我們忘了帶錢,把她壓在這裡抵債吧。”
阿姨笑得合不攏嘴:“我有個兒子,在外邊唸完大學,就在當地工作,跟她差不多大呢。”明擺著很滿意計飛。計飛大笑起來:“那阿姨,我就是您兒媳婦了。”又轉向她姐姐和姐夫,“你們走吧,這麻糖算我請你們的。”
古盼和她丈夫相視一眼,轉身即走。計飛也不在意,樂滋滋地跟那阿姨攀談起來。半個鐘頭後,夫妻倆回來,就見計飛一邊嚼著麻糖,一邊親熱地叫著阿姨。古盼有些泄氣,乖乖掏出錢來,那阿姨卻怎麼也不肯收,只說她很喜歡計飛。
計飛彎著眼笑,古盼睨她一眼:“得意了?”
本來他們是打算當天回去的,不想中途下起大雨,沒有車輛願意送他們進縣城,他們不得不在鎮上住下來。誰想這雨一直下不停,他們已經在旅行社逗留了兩天。
計飛趴在窗口聽雨聲,聽得叫一個煩悶,手機放在枕頭底下,拿出來,又放下。那雨聲催人相思,計飛自然就想起了王起澤。最後,還是沒忍住,給王起澤打了個電話。
王起澤接到計飛的電話時,正在開會,那號碼他雖沒有存,卻已爛熟於胸。他掃視一圈底下官員,然後毫不猶豫,站起來往外走。
“王起澤。”計飛慵懶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我想你了。”陰雨天氣也很催情的。
王起澤嘴角微微一勾,柔聲道:“想我了就回來。”
計飛嘆口氣:“這邊一直下雨,我暫時回不了C市。”
兩人捧著手機足足講了一個小時。王起澤中途囑咐會議繼續,讓副局長代開。掛了電話,他便收拾東西出辦公室。
計飛打完電話,仍舊趴在窗前聽雨。古盼進房時,見她這副沉靜模樣,以爲她是嫌無聊,便說:“再過兩天雨就該停了。”計飛嗯一聲,她確實有些無聊,又想起剛纔和王起澤的對話,心裡更加鬱結。
古盼拍了拍牀鋪,讓計飛坐到自己身邊:“剛纔在給誰打電話?王起澤?”
計飛點點頭:“他在開會。”
“在開會還跟你通一個小時電話?”古盼眨眨眼,無不戲謔,“他說了什麼?”
計飛有點泄氣:“他什麼也沒說。”見古盼笑瞇瞇地看她,她撇嘴,“姐你那是什麼表情,可真□□……他真沒說什麼……”
她是有些想念他,他調侃她也就罷了,聽她困在這裡,竟沒有一絲表示,就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他不怕這裡山體滑坡,洪水來襲,她到時沒命出這個小鎮嗎?
“都怪我,不該帶你來邊城的。”古盼知道她想回C市了,心裡有些歉疚,“這兩天鎮裡的車輛都不願去縣城,說是怕滑坡……只有再等兩天,等雨停了再走。”
計飛攬住她肩膀,笑道:“怪就怪這場雨,怎麼會一直下不停!本來還想撐到他先聯繫我,結果他心腸太硬,這裡環境又讓人陰鬱,我就忍不住給他打電話了。”她將腦袋搭在古盼肩膀上,咯咯地笑,“其實在這裡住上幾年也沒關係,這裡真是安靜。”
古盼笑著捏她臉蛋:“那就要看王起澤願不願意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