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興致都很高, 半夜了還圍坐在營帳外閒談說笑,計飛覺得無聊,乾脆起身, 王起澤睨她一眼, 她對他笑笑:“我先回帳篷, 你再玩會吧。”
夜裡露重, 風呼呼地吹, 計飛縮了縮身子,裹緊上衣。本來是有點困的,被冷風一吹, 睡意不見了,腦子反倒莫名清醒, 計飛嘆口氣, 乾脆坐在營帳外的枯草上抽起煙來。一支菸還沒完, 就見蔡卡兒匆匆走近,一把扯住她手腕。計飛一驚, 趕忙站起來:“怎麼了?”
蔡卡兒不接話,將她帶進自己懷裡,劈頭吻上她。計飛還沒回過神,蔡卡兒已經放開她。
“介紹一下。”蔡卡兒握住計飛的手,轉身, “這是我女朋友計飛。”
計飛順著她目光, 看到她身後站著一箇中年男人。那男人露骨的目光鎖在蔡卡兒身上, 計飛一下子明白過來, 微微踮腳, 在蔡卡兒臉上印一個吻:“卡兒,他是誰?”
蔡卡兒眉頭擰著, 淡淡道:“他說他想包養我。”
計飛怔了怔,盯著中年男子:“你想包養卡兒?”
這樣直白,把中年男子嚇住了,他看看計飛,又轉向蔡卡兒:“對不起,蔡小姐,打擾了。”
兩人看著中年男子離開,計飛忍不住,撲哧一聲,上下打量蔡卡兒:“這個年齡,居然還有人願意出錢包養。”
蔡卡兒蹙眉,擁著她往帳篷走:“最大的問題不是年齡,而是我不喜歡男人。”計飛微微擡頭,照明燈下,卡兒的臉白皙透亮,她神色安靜,顯然並不爲自己不喜歡男人而苦惱。蔡卡兒微微低頭,對上計飛的視線,揚起眉尖:“怎麼了?”
計飛搖搖頭:“卡兒,這一輩子還很長,你打算一輩子都這樣?”
蔡卡兒靜了一會,索性閉上眼:“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計飛輕輕嘆口氣,沒再說話。
這幾年裡,卡兒也交過女朋友,但最後都以分手告終,不知道是她們那個圈子的愛情太難琢磨,還是卡兒自身的緣故,總之計飛無法理解卡兒的痛苦,只有在她失意的時候,和呂央一起陪著她。命運這種東西,誰也無法真正看透,卡兒有很多無奈,每個人都有很多無奈,在命運面前,誰也無法救贖誰。就好比李凌普,他平時沒心沒肺的,誰知道他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晚上他那一番話,計飛除了無言以對,確實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李凌普很清楚自己對計飛是怎樣一種感情,也清楚地知道他跟計飛將會是怎樣一個結局,他把話說開,是斷了自己念想,也斷了自己退路。他其實是朋友圈裡最理智的一個,計飛除了沉默,無法給他更多。兩個人心裡都明白,再往前走,他們之間也仍舊會是一盤沒有動過的死棋。
從古鎮回來,計飛很快投入到工作中,這段時間他們頻道在準備秋季房交會的事,一個個跟打仗似的,記者都在外面跑,他們做編輯的也沒閒著,改稿子,發稿子,忙得不可開交。王起澤有時會明確表達心裡不滿,計飛只好安撫他,說等房交會一過便會有空閒。王起澤每次都是皺眉,最後卻不得不妥協,這是計飛自己選擇的工作,他縱然抱怨她整天忙碌,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表示反對。
他們現在相處其實挺融洽,誰都不提結婚的事,當然,摩擦還是有的,畢竟兩個人生長的環境不同,性格不同,很多想法自然就不同。計飛不是追求浪漫的女人,有時候甚至覺得王起澤花幾百塊錢買一束花擺在她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一種浪費,她每次都咕嚕,說送花還不如送衣服送首飾。王起澤倒沒說什麼,只是後來漸漸就不送花了,當然,也不送首飾和衣服。計飛知道他在慪氣,卻因爲他這種報復似的舉動,心裡溢滿了不可名狀的幸福。
當然,王起澤風流多情的名聲依舊響亮,外面有關他的傳言從來就沒斷過,那些傳言大都跟女人有關。計飛倒不是很計較,通常是聽過之後就忘了。就算親眼看到王起澤跟某個漂亮女人同進同出,她也只是偶爾表達一下關心,他解釋她就聽,他皺眉她就笑著轉開話題,不太把他的風流放在眼裡。
又過了幾天,房交會正式拉開帷幕,房產頻道的記者都跑去採訪了,又說記者不夠用,需要加派人手。主編知道計飛在寫稿子這方面很有一套,便把她派了去。
計飛到現場後,隨意採訪了幾個房產老總,便打算回公司交差,
計飛到現場後,望著黑壓壓的人羣,不由蹙眉。身後有人跟她搭話:“來採訪嗎?”計飛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記者證,點頭:“人真多。”
“是啊,跟房產有關的行業都來了,想買房子的人也多。”那人微笑附和,計飛回頭,對上他溫和的眸子,不由一愣:“是你。”
柳奇雲笑一下,掃過她胸前的記者證,目光停在她臉上:“回來多久了?”
計飛微微低頭,避開他目光:“三個月了。”
柳奇雲點點頭,緊緊盯著她,片刻後,輕嘆口氣:“你還是回到王起澤身邊了。”計飛沒有接話,沉默一會,才道:“下班後一起吃個飯吧。”柳奇雲也不遲疑,點點頭:“好,到時打你電話。”
兩個人各自忙開。計飛到底有些心不在焉,隨意採訪幾個房地產老總,就回公司交差了。下午五點,柳奇雲打電話給她,問她在哪裡。她回他說在公司,他便掛了電話,不到片刻,他已經等在她公司樓下。
自從網絡研討大會後,他們就再沒聯繫過。那天計飛一襲話確實讓柳奇雲心灰意冷,他曾經想過,無論等多久,只要計飛願意回他身邊,他都會真心待她。而事實總是偏離心中渴求,計飛最終還是回到王起澤身邊。他在房交會上見到她,便已猜出她的選擇。她沉默的那一刻,他內心已經是死灰。當然,他更願意把那種絕望當成另一個重生。
計飛慢慢走近,臉上漾著微笑:“不好意思,還要你來接我。”
柳奇雲一笑,沒有接話。兩人就近選了家餐廳,計飛已經鎮定下來,她笑著翻開菜單:“跑了一下午新聞,又累又餓。”柳奇雲笑著凝視她:“等會多吃點。”一頓,又道,“依你的資歷,怎麼會……”
“人手不夠。”計飛知道他想說什麼,笑著解釋道。
兩人閒談了一會,菜也上齊了,計飛心裡清楚,有些話總是要說開來的,便不緊不慢地等著。柳奇雲蹙了蹙眉,看向計飛:“怎麼不吃?”計飛應一聲,拿起筷子。柳奇雲輕輕一嘆:“先吃飯吧,你不是餓了?”
最後柳奇雲還是問了王起澤的事,他知道計飛不是沒有原則的人,在王起澤有未婚妻的前提下,她還義無反顧地回來,這讓他除了嫉妒,更覺意外。計飛心不在焉地回視柳奇雲,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王起澤假訂婚一事。柳奇雲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是想爲王起澤辯解,心裡不由苦澀,頓了頓,他說:“計飛,你一點也不在意王起澤訂婚的事?聽說除了一個未婚妻,他在外面還有很多女人……”見計飛臉色漸漸變了,柳奇雲也住了口,只靜靜看她。
他說這些話,並非惡意,計飛心裡知道,她嘆了口氣:“王起澤沒有訂婚。奇雲,你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我這個人,往往得過且過,並且懂得知足。他的風流事我不是沒聽說過……”她頓了頓,搖搖頭,苦笑一下,“算了,不說這些——你怎麼樣,這幾個月都在忙什麼?”
柳奇雲只是沉默地看她。到最後他也沒告訴她,他已經辭掉工作打算月底去北京的事——他以爲她在北京,所以把這邊前景大好的工作辭掉,只爲更貼近她,卻不想她已經回C市,回到王起澤身邊。而事到此處,他自然不會再把這種沒有意義的舉動端放到她面前,無論她是感動還是嘲諷。
最後兩個人就像老朋友一樣,微笑著告別。而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恐怕這一次道別後,兩人將永遠不會再見。計飛是個念舊的人,心裡很不捨,也很傷感,但她也深深懂得,該告別的時候必須告別,因爲她心裡還有更在乎的人和事。
回到家裡,已經是九點過了。王起澤在書房看文件,計飛敲門進去,他掃她一眼,復又低頭,並不理她。計飛微微詫異:“在看什麼?”
王起澤索性放下文件,直直看她:“這麼晚回家,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告訴一聲?”
計飛只當不見他眉宇間的怒氣,走過去挽他臂彎:“不好意思,下次一定記得。”
王起澤並不理會她的嬉皮笑臉,沉著臉道:“計飛,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去見柳奇雲了。”
計飛也拉下臉來,放開他手臂:“是去見柳奇雲又怎麼樣?”
王起澤兩隻手撐在桌面上,緩緩站起來:“好得很,我不能怎麼樣……”柳奇雲是她的過往,他不曾參與的過往,他能怎麼樣?他不能怎麼樣!王起澤望著計飛,一雙眼通紅,片刻後,又頹然收起所有鋒芒。
“我去洗澡。”他眉頭仍舊打了結,只是不願意再爭吵。
在他錯身時,計飛突然冷笑:“王起澤,我不過就是跟奇雲吃了頓飯,你呢?外面那些女人都陪你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