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節(jié)是大周的大節(jié)日,官員在此日子要連放三日假期。今年夏至是五月初四,從初一開始安國公等文武官員就被派往京城安門外的齋宮裡進行齋戒。林善信不在這次祭祀土地的官員中,他初三回故明園時,讓幾個小廝拎著不少東西進了書房,都是些火器庫的冊子。三個月初有成效,還是緊張了點,休沐日他也打算拼起來了。因爲林湛盧是協(xié)助,故明園書房也爲他敞開了。
無尤坐在南窗炕上發(fā)呆時,林善信正走了進來,看見她發(fā)呆,伸手過去晃晃,無尤回神,打掉他的手,道:“混鬧。”
“想什麼呢?”善信拿起桌子上的鮮果啃了起來。
“我在想去方澤壇祭祀土地,該是個什麼樣子呢?”無尤想著隨行官員裡必然會有爹爹。
“嗯……”善信吃掉了一個果子,道:“無非就是三牲祭祀唄,還能有什麼花花嗎。祭祀後把祭品埋入地下,讓土地神知曉聖上之心,祈求豐收。莊子那邊這會兒也會有不少村民去土地廟拜謝土地爺爺和土地奶奶的?!?
“就是很想看看呢。”無尤對這些好奇,雖然很多祭祀是不可女子踏入的。
“你對什麼不好奇呢?”林善信坐到無尤身邊,“對我呢?”
無尤低頭,“也好奇?!?
“那來打聽吧。”林善信本想就這個和她說說永安公主的。
“問出便沒有意思了。”無尤莞爾一笑,不想去問關(guān)於永安公主的一切。
林善信斜眼看她,手不安分的放到無尤腰側(cè),“長夜漫漫,不如找點有意思的事兒做做?”
無尤不語,林善信揚起嘴角,一把把無尤抱了起來……
林善信一早和無尤請安後,就往書房去了。沒一會兒,林湛盧也帶著書童封言進了故明園,詢問下書房的位置,就被帶著過去了。元氏有點不耐夏,身體已開始微微的不舒坦了。綺晴姑娘打發(fā)了人知會了各院子今兒自己處理飯食。元香一聽這個犯難了,這會兒了都做什麼呀。
“早不說晚不說,這會兒了,讓人哪弄食材去呀?”元香翻了翻白眼道。
“小姐,你說咱做什麼呀?這院裡還有個客兒呢。”水紅本覺得夏至也是個大日子,怎麼府裡大廚房都有頭菜和主菜的。
“以藍,咱小廚裡都有些什麼呀?”無尤看著這一屋子的丫頭們,問以藍。
“米麪是有的,還有些黃長瓜、水蘿蔔,之前發(fā)的綠豆芽應(yīng)也好了。”以藍想起以前在紀家這會兒,老爺回家必然要吃炸醬麪的。“可是咱沒有黃醬呀?!?
“這樣,”無尤分派了開來,“以藍,你去大廚房討要點黃醬和香菇來;元香,你把珍藏的酒弄一小碗給我送廚房去,瑞紫,你去和麪,記得面要硬一點呢。紫杉,你去把小庫裡的木耳拿一些來?!?
“成了?!痹銘?yīng)下。
“水紅,咱奔小廚房吧?!睙o尤起身,“你們弄好,都來廚房?!?
無尤帶著水紅、瑞紫進了廚房,瑞紫詢問了人數(shù),開始舀面和麪。廚房的婆子看見少夫人又親自來做飯,便也不敢擾,只得在旁邊等著指使。瑞紫揉好麪糰,無尤用溼布子包起來,餳面。一般要餳半炷香的時辰。等面餳好了,丫頭們也都進來了,以藍抱了兩個小盆和一個小袋子進來,看著要了不少東西。紫杉把幹木耳用熱水泡了起來,元香看著瑞紫和好的麪糰,用手壓了壓,還不錯。
“元香,你應(yīng)會做手搟麪吧?”無尤問,看著她剛纔的手力就曉得必然是會的。
“會呢,少夫人您說是寬一些還是窄一些呢?”元香繫上了圍布,問。
“窄的吧,窄的好吃些。”紫杉先回應(yīng)了。
以藍撇了她一眼,本要說話,被水紅攔住了,無尤也道:“成,就窄的吧。”
“以藍,我看看你都要了些啥來?”無尤走了過去,看案板上以藍抱來的東西。
“廚子說這黃醬是六必居的,昨個兒纔買回來,上等的鮮香。”以藍又指了下那個小一點的盆子道:“甜醬,我想了下咋能沒有甜醬呢,就拿了來。”
“喲,你連肉丁都沒放過呀!”水紅拽起那個小袋子倒進了盤子裡,是真正好的五花肉小碎丁。
“真齊全。”無尤把瑞紫已經(jīng)洗好的香菇拿了來,“以藍,你把蔥切沫,我和水紅切香菇丁。”說著就上了手。
“瑞紫呀,黃長瓜、豆芽、水蘿蔔去清洗下。紫杉,你把黃豆煮了?!睙o尤看著兩個人有點不知要幹嘛,繼續(xù)分派了起來。
無尤先用一個大海碗,把幹黃醬舀了一半出來,加水用勺子攪拌讓水和幹黃醬充分融合,看著黃醬開始稀糊了,這時加入甜麪醬,一邊加一邊攪拌均勻,適時加入水。然後插入一個筷子,不倒,便爲好了。
“小姐,怎麼個炒法?”水紅已經(jīng)穿起圍布,站在鍋前了。
“先放菜籽油?!睙o尤說著,“多放一點?!?
水紅又加了一些。
“放肉丁、蔥沫、香菇丁,煸炒。”無尤說著。
水紅把三樣放進大鍋裡,一下鍋就是“刺啦”一聲,水紅忙翻炒。無尤撒入一些十三香粉末,水紅繼續(xù)翻炒,直到香味衝了出來。
“放醬了咯?!睙o尤把調(diào)和好的大海碗抱過來,站在竈臺前下醬,一邊下一邊對水紅道:“快翻動!”
“嗯。”水紅快速的翻動著醬,讓醬和肉丁、香菇丁混合。
無尤拿過已經(jīng)打散的雞蛋倒進鍋裡,水紅忙繼續(xù)快翻,“以藍,快把那碗酒給我?!?
以藍把酒端了過來,無尤倒進鍋裡,又囑咐了一句:“要一直翻炒。”
“爲何要一直翻炒呢?”瑞紫已經(jīng)洗好菜了,問。
“因爲這個醬怕粘鍋,一粘糊了就難吃了,而且這個醬越炒香味越好?!睙o尤說著。
“多久纔算好呢?”水紅問了句。
“半柱香?!币运{看著水紅已經(jīng)有點汗了,接過水紅的,繼續(xù)翻炒。
“夫人,黃豆已經(jīng)煮好了?!弊仙甲吡诉^來,她被善信說了一次重話,便學乖了。
無尤看了下煮的還不錯,然後道:“瑞紫,你去把豆芽抄下熱水;水紅,你和紫杉把黃長瓜、水蘿蔔去皮切絲,發(fā)好的木耳也一樣。”
無尤走到元香這邊,元香已經(jīng)開始把切好的面涼在案板上了。元香果然是個好手,什麼都能做地讓人放心?!澳闱倚?,等她們切好絲,咱在下面。”
配菜都已經(jīng)切好了絲,以藍的醬也炒好了,盛了出來。無尤招呼著元香和自己一起下面。大家圍著看,等第一撥面出來,水紅問:“要不要過冷水?”
“不可,咱兒就得吃鍋挑兒,要辟惡呢?!睙o尤每次都聽爹爹紀守中說夏至的面一定要熱的,這樣出汗就能帶走潮氣。
水紅拿來兩個紅漆食盒。無尤把黃長瓜絲、豆芽、水蘿蔔絲、木耳絲、煮黃豆,還有醬,以及剝好的大蒜瓣,分成等量的兩份,裝進食盒第一層。然後把盛好的面,放進下面一層。招呼水紅和元香隨著她一起給書房兩個人送過去。又讓丫頭們可以在廚房拾掇下開吃吧。三個人進了書房,差點沒退出來,地面上都是書冊。封言和有容看見來人,忙把進門口的書冊清理了起來,給了個道兒。
三人走到西側(cè)的小梢間裡,把食盒放在紅木圓桌上。無尤往林善信所在的一面過去,短短幾步路被書冊攔地無尤七拐八彎的才進了來。一進來就樂了,林湛盧坐在地下,手中抓著一個冊子,衣裳的下襬都被他給挽了起來。善信坐在書桌上,椅子上放滿了冊子。再看封言和有容已經(jīng)滿面的灰塵。
“你們這是?”無尤出聲。
“妹妹來了?!绷终勘R先發(fā)現(xiàn)了來人,忙站了起來,這一站嘩啦幾本從他腳邊倒塌。林湛盧忙要撿,封言就過來了。
“你怎麼來了?”林善信也問。
“今兒夏至呀,你們都餓著呢,這不,給你們送面來了。”無尤搖搖頭,“你們也不看看都什麼時辰了。”
無尤這一說,善信忽覺肚子餓了,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說著,我倒是餓了?!比会釋α终勘R道:“湛盧兄,別看了,咱先吃吧?!?
“好。”林湛盧應(yīng)下,隨著無尤一起到了西側(cè)梢間。
兩個人在圓桌前坐下,水紅已經(jīng)打來了水,給兩個人擦手擦面。然後元香把食盒裡的面和配菜取了出來,放到兩個人面前。
“炸醬麪!”林善信道。
“夏至的面嘛?!睙o尤把每個小盤裡的菜分別倒進兩個人的麪碗裡,然後把醬舀了進去,道:“你們自己拌拌,不夠就再加醬。”
兩個人攪拌了一下,林湛盧先吃了口,道:“地道呀,是妹妹親自下的廚?”
“是夫人親自帶著咱們做的呢”元香開口迴應(yīng)了林湛盧的詢問。
“吃吧。”林善信夾了一筷子蘿蔔絲丟進林湛盧的碗裡,“咋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呢?!?
“水紅,你帶著封言和有容吃麪去?!睙o尤吩咐了下水紅,兩個書童也夠辛苦了。
水紅應(yīng)下,就出了梢間。兩個人吃完一碗,顯然不夠,元香又把第二碗麪取了出來,一會兒才吃好了,吃了個乾乾淨淨。
“這紅心蘿蔔好,以前家裡父親都是用醋泡這個蘿蔔皮的?!绷终勘R吃下最後一口蘿蔔絲,道。
“家父也是這般做的,看來世伯和家父有同樣的癖好?!睙o尤坐在一側(cè),笑著應(yīng)。
“善信堂弟,必然是沒吃過的。”林湛盧又來興致。
林善信白了他一眼,道:“你怎知我沒吃過?”
“堂弟生在這般鐘鳴鼎食之家,哪裡能吃我們貧民家食呢?!绷终勘R吃好了,一邊悠哉地喝著茶,一邊道:“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
“林公子說笑了呢,”無尤擡眼看著林湛盧,道:“相公許是生得好,但是也是騎射書畫皆不耽擱的,日日練習也是苦出來的。”
林湛盧沒想到是無尤開口,低頭看茶杯裡的小片茶葉,嘴角微揚,心裡暗笑,這也算是絕配吧,林善信嘴笨,無尤卻伶牙俐齒。道:“妹妹說的是,爲兄的竟都未考慮到,的確堂弟這般文武皆練必然是辛苦的。辛苦和勞苦總歸是不一樣的,堂弟也只是辛苦而已?!?
無尤聽出林湛盧是暗指林善信不知民間疾苦,所謂辛苦也無用武之地,她也堆起笑:“相公現(xiàn)在初始,一切都要慢來,一步一個腳印的才踏實呢?!?
林善信聽不下去了,開口:“無尤,你還沒吃吧,你快點去吧,我和湛盧兄也該繼續(xù)查了?!?
“是呀,妹妹忙活了一個晌午,也該自己去吃了。所謂吃過夏至面,一天短一線?!绷终勘R道。
這時,水紅隨著有容和封言回來了。無尤便帶著水紅和元香拎著食盒出了書房。水紅告訴無尤,以藍給炒了一份沒有肉丁的醬,專門給她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