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這話,高大的身體慢慢壓下,動作並不急迫,卻帶著勢在必得的儼然之意,皇帝陛下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似乎也在昭示著接下來的懲罰必定會慘烈無比。
衛衍堅持自己沒錯,不願示弱,瞪著眼睛不肯閉上,直直盯著皇帝陛下的眼睛,或許是酒後壯人膽,嘴巴里面更是冒出了他清醒時絕對不敢說出來的話:“陛下到底什麼時候會對臣厭倦?陛下到底要怎麼樣纔會對臣厭倦?”
記得皇帝陛下曾經說過只要他厭倦了就會放了他,那麼他到底什麼時候纔會厭倦?還有他到底因爲什麼原因對他的身體如此執著以至於在盛怒的時候都不是下令將他拖出去杖責而是打算在這榻上身體力行地責罰他?
衛衍極有自知之明,他的容貌他的品學他的性格甚至是他的身體絕對沒有好到讓皇帝如此愛不釋手,那麼皇帝陛下如此執著於這俱身體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如果知道了那個原因,是不是就有了從這不堪的牢籠脫逃的希望?
“很好,很好,卿總是會給朕帶來驚喜。”景帝怒到了極點倒是平靜了下來,對於身下的這俱身體如此放不開手的原因他也想過,可惜到現在還沒有找到答案,不過這不妨礙他運用言語這項利器來報復衛衍剛纔的挑釁,“到了該厭倦的時候朕自然會厭倦的,卿放心,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卿哭著求朕臨幸朕也提不起那個興致。”
“陛下這麼說臣就放心了。”衛衍心裡想他從來不是伶牙俐齒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明明知道那些話會讓他今夜更加悽慘,還是不住地從嘴巴里面冒出來。
“朕以前從來不知道你也會逞口舌之利。”對於這些火上澆油的言語景帝自然不會客氣,“你知道嗎?每次朕看著你那口是心非的模樣,朕的興致就特別高昂。”
“臣沒有口是心非。”衛衍不解,他什麼時候口是心非過?他明明一直心口如一地抗拒著此事怎麼到了皇帝陛下嘴裡他就成了口是心非的小人?
“還說沒有‘口是心非’?”景帝笑著反問。
衛衍看到皇帝陛下嘴角促狹的笑容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慢慢紅了眼眶。
接下來的事情變成了一場較量。
“乖,不要忍著……”景帝心裡暗暗罵著衛衍這個自討苦吃的笨蛋,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哄騙的口吻。
本來應該是他不讓衛衍舒服,威逼著他哀求他認錯才能放過他,但是現在情況完全倒了個,衛衍在自虐,而他這個剛纔明明揚言要好好懲罰他的人卻在哄騙他不要這樣做。
那種感覺非常不爽,景帝對自己到現在還能保持冷靜還能用那種近乎誘哄的語氣表示十二萬分的敬佩,不過,他相信衛衍再敢繼續執拗下去他隱藏的怒氣很快會全面爆發。
“臣沒有錯。”衛衍喃喃輕語,手掌死死攥緊,用掌心裡面傳來的刺痛讓自己的腦袋保持一絲清明,不肯就此陷入慾望的深淵從此萬劫不復。
他爲了少吃些苦頭曾經在這榻上屈服過一次又一次,他爲了追逐身體的快樂曾在皇帝陛下的面前無數次低頭哀求,但唯有這一次不行。若他低頭屈服就是承認了那些莫須有的罪責,若他任身體沉湎於慾望就是證實了他就是皇帝陛下口中那個“口是心非”的小人。
“衛衍。”當景帝掰開他的手指看到佈滿紅印的掌心終於還是爆發了,“你到底還想不想明日出發去幽州?再繼續強下去,不要提什麼幽州,朕直接讓你躺上十天半月。”
“幽州?”衛衍茫然地重複了一次這兩個字,似乎有汗滴滑進了他的眼角,讓他的視線一片模糊,依稀還是可以看到皇帝陛下震怒的神情,“臣沒有錯。”
看著那雙決絕閉上的眼睛景帝被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要他下得了手,他的確可以如自己宣稱的那般讓他躺上十天半月,一次真正慘烈的教訓絕對可以讓他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應答。問題是他連衛衍自己折騰自己都覺得心裡很不爽,哪會真的下得了狠手讓他償盡苦頭。
所以這話,也就是威脅威脅他罷了。而衛衍那決絕的態度任他處置的模樣擺明了是不怕他的威脅,一時半會兒倒真的不知道要拿他怎麼辦好了。
“算了,朕不和酒醉的笨蛋計較。”好不容易,景帝爲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再繼續和他折騰下去,這天都要亮了,“朕不要你認錯了,你也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臣沒有錯。”衛衍睜開眼,一字一句地重複。
“好,你沒有錯。”衛衍溼漉漉的眼睛中依然是執拗和堅定,不過景帝既然已經給了自己衛衍是醉鬼他不和他計較的臺階自然不願再爲此生氣,順著他的話頭哄他。
“臣沒有口是心非。”
“好,你沒有。”
“臣……”
下面的話被堵住了沒能說出來,再後來,就是些呢喃之語,很快消散在夜色裡,終不可聞。
如此這番終又是折騰了半晌才歇下,不過景帝在朦朦朧朧之中隱約覺得身邊的人睡得極不安穩。
衛衍向來睡得很沉,特別是被他折騰得狠了後一沾枕就會睡死過去,並且睡相老實,睡下的時候若是抱在懷裡醒來時肯定依然會乖乖待在他的懷裡,從不會翻來覆去地鬧騰人。但是今夜他一開始是嫌熱,抱著睡了一會兒就掙開了他的懷抱要一個人睡。一個人睡也就罷了,沒過多久就開始不停地翻身,腦袋也移來挪去似乎放哪裡都覺得不舒服。
景帝在他不停翻身的時候就醒了,探了下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熱才安下心來,然後便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的動靜,看他像只耗子般悉悉索索了半天還是找不到自己的窩好笑之餘估摸著他可能是喝多了要起夜,便伸手推醒了他。
等他醒來後才發現了不妥。衛衍先是懵懵懂懂坐起身來半天沒有動靜肯定是剛醒來還摸不著頭腦,後來跌跌撞撞地踩著他的手向外爬大概是還沒有清醒,但是這一頭往榻下栽去又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了?”景帝見他跌下去,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拖住了他,喚人進來伺候他解手。等伺候的人進來掌燈後,景帝細看之下不由得著急起來。
高庸是在四更剛過的時候被小內侍叫醒的。作爲自幼照顧皇帝長大的老奴,皇帝體恤他辛苦,再加上他也帶出了幾個伶俐的徒弟,他已頗有些時候不在皇帝的寢殿值夜了,不過若皇帝那裡發生了什麼緊要的事情,他們多半還是要叫他去處理的。這個時候來叫醒他,顯然是出了什麼麻煩事。
匆匆穿戴的時候聽來叫他的小內侍說了個大概的情形,到了寢殿外面內侍宮女們值宿的外殿,他的二徒弟福祥又上來細說了一番原委。
“剛纔陛下起夜,不知發現衛大人哪裡不妥,突然要宣太醫,衛大人攔著不讓宣。陛下正在那裡發脾氣呢,師傅您快去勸勸。”
“傷著了?”皇帝不喜歡旁人碰觸衛大人,事前事後都不許人經手,不過這盥洗的一應用具都是心腹內侍們準備收拾的,只要留個心眼自然可以估摸出來皇帝有沒有把人傷著。
“看樣子是不曾。”福祥搖了搖頭,昨夜雖然一直隱隱聽到哭聲,但並不淒厲,想來只是陛下例行的作弄,事後收拾的時候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妥,再說若昨夜真的傷到哪裡,以皇帝當前這副緊張的勁頭,不可能拖到現在纔要宣太醫。
高庸進了內殿就聽到皇帝陛下的訓斥聲,夾雜著一兩句沙啞的辯駁聲。
“你這個不懂變通的笨蛋。昨夜朕在氣頭上,要你認錯你乖乖地認個錯不就完了,和朕擰著幹有你好果子吃嗎?……好好好,朕知道你委屈。有什麼委屈不會等朕氣消了再慢慢和朕說嗎?……現在好了,弄成這樣,還不趕快讓太醫給你瞧瞧……”
“臣沒事。”
“都這樣了還叫沒事,要怎樣才叫有事?”
“臣真的沒事。”
……
“先讓老奴瞧瞧,陛下再決定要不要宣太醫吧。”高庸對於皇帝這些小孩子賭氣似的話暗暗失笑,若衛大人太懂變通,皇帝恐怕未必會這麼喜愛吧。
“高庸你來得正好,快替朕瞧瞧要不要緊?”景帝看到高庸出現在眼前,趕忙喚他上前。
衛衍聽到有人上前的聲音忍不住將臉往裡側。
昨夜太過丟臉,雖然在這榻上被逼到流淚是常有的事,但那些源於快感的**與昨夜因委屈而流的**畢竟是兩回事,昨夜到了最後他根本是控制不住自己,多日來受到的委屈在那時候全部決堤,甚至連小時候被貓抓被狗追不知哪輩子的傷心都冒了出來,到最後哭得不辨東西,甚至連皇帝陛下在他耳邊不停地說“都是朕不好”這樣的幻覺都出現了。
盡情發泄的後果就是醒來後眼睛腫得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縫。皇帝陛下發現了竟然大驚小怪要召太醫,乾脆寫份詔書詔告天下豈不是能更快鬧得人盡皆知?
衛衍是這樣想,不過景帝纔不管他覺不覺得丟臉,對他明明不舒服還不讓太醫來診視的行爲早就一肚子火氣,見他側了臉不肯給高庸看,當下也不多話,硬捏著他的腦袋把他的臉轉了過來。
“不礙事,冷敷一下再睡一覺就會好的。”高庸一看衛衍的情形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由得搖頭,想來陛下這次是真把人欺負慘了,這一位纔會是如今這番狼狽模樣,“天還早,陛下再歇會兒,就讓老奴來伺候。”
“不用了,你下去吧,讓人趕緊準備東西。”
本來兵荒馬亂的寢殿因爲這句話重新有序起來。
冰冷的溼巾蓋在眼上,被體溫捂熱,撤下,又重新換了一條蓋上。室內很安靜,只有小內侍偶爾絞動布巾的水聲響起。祥和安靜的氣氛讓衛衍漸漸有了睡意。
“衛衍,睡著了嗎?”過了很久很久,衛衍聽到皇帝陛下的聲音傳來,很遠又似乎很近,“衛衍,只要你以後乖一點,朕不會虧待你的。”
被窩裡,剛剛擺弄過溼巾的手掌還帶有徹骨的寒意,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衛衍本想抽出手來的,但是皇帝陛下後面的那句話卻讓他遲疑了一下,待回過神來,已經十指交纏被緊緊握牢。
“當然,還有你們衛家。”景帝說這話時語氣中是說不出來的從容鎮定,似乎篤定了衛衍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