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仁不怕。如果你不想,我也不會勉強(qiáng)你,畢竟這是掉腦袋的事。”
錦言懷裡抱著太平公主,一邊逗著又一邊笑著說,“既然怕了,就先下去歇著吧。等回頭過幾日安排好了,我送你出宮。以後找個好男人嫁了,再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了。”
看似風(fēng)光的後宮生涯,實際上,是步步驚心,步步驚險,一不小心就是要粉身碎骨的下場,她也不能這麼自私,總留著她們爲(wèi)她擔(dān)驚受怕。
“不,我不走。娘娘,核仁說過了,這輩子都要跟著娘娘……”
核仁鼻子一酸,想哭,又生生忍住,皇上做了什麼事啊,能將一向心善的娘娘逼到這種地步。
“可是,你真不怕嗎?”
錦言抱一下小公主,想了想,又喚了嬤嬤進(jìn)來,讓她領(lǐng)著去偏殿玩耍,小公主正在長牙的時候,嘴裡的泡泡一個接一個的吐著,看起來萌萌的可愛,錦言心下跟著就軟成了一灘水,嬤嬤也是個機(jī)靈人,見狀趕緊的就說了一大堆的吉祥話,“小公主真是聰明呢,還不滿週歲就知道粘著母妃不肯離開,長大了肯定會是娘娘的貼心小棉襖。”
民間有俗語,女兒是孃的貼心棉襖,宮裡的嬤嬤也是在民間長大了,這些個貼心話說了又不要錢,她又爲(wèi)何不說?
“呵,嬤嬤真是生了一張巧嘴,瞧把我們娘娘哄的……還不趕緊帶著小公主去休息休息?等下皇上要來,小公主也要養(yǎng)好了精神,侯著她父皇呢。”
素白難得的也湊了個趣,新來的嬤嬤忽閃著眼睛連連應(yīng)聲的退了下去,核仁等著人一走,眼圈就又泛了紅,咬著脣道,“娘娘……關(guān)鍵那湯裡如果下了東西,娘娘也是要用的。”
“無防。”
錦言擺手,根本不以爲(wèi)意,身子陷在軟軟的美人靠裡,臉上的髮絲映射著窗外的陽光,雪色,將她本就清秀的臉色,映襯得幾乎要透明。
核仁不敢呼吸,她知道娘娘還有話說。
素白而是視線四下裡掃了一圈,沒有旁人,便也跟著垂眸不語,娘娘微微的闔了眼,似乎又想到什麼,再度笑起來道,“不過一些絕子散而已,不會要了命……皇上如今已經(jīng)有了皇子公主,其它的,也就不需要太多了。”
後宮爲(wèi)什麼會亂?還不是因爲(wèi)女人多了,皇子多了,可皇帝的寶座卻只有一個,她抿脣想著,又垂了笑意低頭看著自己身下的影子。
陽光下,她的影子極淡,窗外照進(jìn)的陽光,並不溫暖,反而是有些淒涼的冷,“本宮這輩子,雲(yún)端有過,低谷有過。恩寵有了,兒子女兒也都雙全了……也就不在乎別的了。”
絕子散不是毒藥,可是比毒藥還毒,她喝了也會不生,皇帝喝了也照樣,娘娘這是打定了主意,要讓皇帝再也生不出兒子啊!
而這樣的行事手法,一旦被人知道,她們整個錦宮都會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尋常百姓之家,膽敢有如此惡毒女子都絕不容忍,更何況是天家後宮?
縱然是早早便有了準(zhǔn)備,素白與核仁在這一刻,依然是嚇得臉色發(fā)白,而久久無語。倒是娘娘自己,卻當(dāng)真是半點都不在意了,“所以,本宮
纔要問你們,要不要出宮配人,留在這裡,是在懸崖邊上行路,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可要出了宮,榮華富貴雖不能比,可勝在心安。”
她爲(wèi)她們考慮的,也只有到這一步了。如果她們堅持不走,她也不再強(qiáng)求,出去是活,留下來是死,選擇權(quán)在她們。
“娘娘,核仁不走。”
“素白不走。”
兩人相視一眼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娘娘待我二人情同姐妹,再者宮外也更無親人……奴婢不想離開娘娘。”
不論是從前的青枝,還是後來的秀兒,以及核仁與素白……錦言身邊最貼心的就是這四個人。
也只有她們,纔會給她家人一般的溫度。
“好,不走,那便留下吧……可既然留下了,我就有些話要叮囑於你們,這件事情,在睡覺時都要留著三分警醒,絕不能大意,知道嗎?”
禍從口出,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那是誰都逃不開的劫。
“是,娘娘,奴婢記下。”
兩人再度應(yīng)聲,核仁白著臉退下去,依著娘娘吩咐,悄悄往藥膳湯裡灑了絕子散……無色無味的東西,又是以藥入膳食,便是太醫(yī)來查,也查不出什麼結(jié)果。
而這個東西也不傷身,也只有隨著時間的慢慢加長,才能最終看出結(jié)果。
傍晚的時候,皇上處理了手頭政事,果然就乘著暖轎,迎著飛雪而至。抄手遊廊下,宮燈明亮,美人相迎,皇帝這一天也跟著心情大好。
剛剛起身下轎,就快步上前,對於廊下的人兒責(zé)怪一句道,“不是說了嗎?天冷,就不要迎出來了,你身體也不太好,朕還指望著以後再能給朕生幾個皇兒呢。”
在皇上眼中看來,兩人前日恩愛纏綿,就已經(jīng)說明了這女人的心中,早已原諒了他,是以說話也更是帶著一種玩笑的寵,卻不知這話一出,緊跟身後的核仁與素白立時便垂了頭,臉色難看。
今日跟著伺候的是和公公,他倒是機(jī)敏的看到了,可無論也不會想到,向來以善心著稱的錦嬪娘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狠毒的絕子散。
這不止是斷了皇上的念頭,更是斷了無數(shù)後宮女人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白日夢。
“核仁,可是不舒服?”
見娘娘迎著皇上進(jìn)去,和公公特意留了幾步,低聲與核仁問,核仁聞言,強(qiáng)打著精神勉力一笑,點點頭道,“夜裡染了些風(fēng)寒,是有些不太舒服。”
縱然他是她的心上人,可這樣抄家滅族的事,依然不能直言。
和公公仔細(xì)看她的臉,確實是臉色不好,便也信了,應(yīng)了聲道,“既是不舒服,那就不要留在這裡吹風(fēng)了,等下跟娘娘說聲,先去歇著吧?”
兩人各自有情,卻只爲(wèi)他身體殘疾一事,便不能終成眷屬。
素白抿脣看著,她是知道核仁是爲(wèi)什麼,這時也道,“核仁,既是不舒服,就下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就好了。”
等著打發(fā)走了核仁,素白緊抿了脣,與和公公一人一邊守在外面,皇上與娘娘帝妃二人終是摒棄前嫌和睦相處,和公公也覺得很是欣慰。
可他卻壓根不
知道,在這樣看似和睦的表象之下,其內(nèi)暗流涌動的,卻是要命的殺機(jī)。
有時候,斷人子嗣,比殺人全家,更爲(wèi)讓人痛恨。
飛雪揚(yáng)揚(yáng),內(nèi)殿中暖和,滿桌的菜色都嚐了下,最後例行性的喝了碗藥膳湯,皇帝滿足的拿了錦帕擦了嘴,忍不住就嘆口氣道,“錦兒,要是以後,我們能天天如此,那就是人生最大之幸福了。”
大手伸過來,將桌邊坐著的女子擁到身邊坐著,這一次,錦言沒有不滿,而是抿著笑起身,到他身邊坐下,聲音軟軟的對自己之前的小性子小脾氣,向皇上討好道歉,“皇上,從前的事情,也是臣妾不經(jīng)事,總是惹了皇上生氣,皇上也不要怨怪臣妾,好不好?”
哪怕是臣妾給皇上下了絕子散,以後東窗事發(fā),也一定不要怪我。
皇上,是你逼著臣妾下手的啊!
帝王之情,從來薄倖,她已經(jīng)早早便嚐到了這樣的苦果,也絕不會想去再承受第二次。
有時候,越是嬌美的女人,便越是有毒。
女兒香,英雄冢,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好。錦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皇帝笑著擡手,在她腰上輕輕的捏了一記,錦言臉一紅,慢慢起身,喚了門外伺候的人,將內(nèi)殿裡的晚膳撤了下去,素白垂眸進(jìn)來,送了一些瓜果點心上桌,錦言看她一眼,便說這裡不用伺候了,讓她下去。
等得素白應(yīng)聲退下,這整個錦宮內(nèi)殿便又唯獨(dú)只剩了這帝妃二人,皇帝脣角微揚(yáng)的失笑道,“錦兒,今日這是怎麼了?早早便打發(fā)了人下去……”
他挑眉笑著,聲音微微暗啞,到最後,竟是慢慢湊到她耳邊,低低的笑了道,“可是錦兒想朕了?”
因著之前冷戰(zhàn),兩人是有很久沒有盡情的在一起了……景元帝首先是個男人,其次纔是一國之君。
“錦兒,朕也想……錦兒可願?”
內(nèi)殿裡無外人,景元帝湊過來,直接便吻上了她香軟的脖頸,錦言身子一僵,下意識想要推開,可又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不由得心下一軟,還是伸手回抱了他。
她告訴自己,這是愧疚,再也不是愛。
“皇上……”
低低輕喃著,她不會讓自己心軟---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jīng)選擇了這條路,死也要走下去。
而這一夜,敬事房便又給錦嬪娘娘這裡留了一筆,消息傳出,採嬪氣得把眼前桌上最喜歡的紅瑪瑙擺件,一把給摔了,貼身宮女上前,低低的道,“娘娘,再過幾日就要封妃,娘娘還是要忍耐一些的……”
“忍忍忍,這都要忍到什麼時候?忍到她肚子裡再懷上皇上的龍種嗎?!”
採嬪氣得臉色扭曲道,“她怎麼就是不死呢?一次又一次,就像是個打不倒的人,明明再差一腳就能踩死她,可偏偏總是要出人意料的爬起來!本宮就不信……扳不倒她!”
一股怒氣從胸口衝出來,她恨道,“去!請本宮的父親明日進(jìn)宮,就說本宮與她有要事相商。”
自從惠妃身死,後宮四妃之位,有三位空缺,採嬪對於四妃寶座,幾乎便是誓在必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