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言這話說出來,原本是無心之言,也只是她初孕時的正常反應(yīng),可聽在華貴人的耳里,就是莫大的諷刺。
“錦嬪娘娘現(xiàn)在母憑子貴,自然甘露殿是好的,又哪里受了我這里的小門小戶的逼仄?”
說著話,又一臉倦容的起了身,可眼底的嘲諷卻是銳利得讓人看了就覺得心里發(fā)刺。
“錦嬪娘娘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是有什么事,要讓我去辦的?只不過現(xiàn)在的狀況,娘娘也是看在眼里的,就怕娘娘即使有心,我也幫不上什么的。”
要嚴(yán)格說起來,當(dāng)年華貴人初初進(jìn)宮時,錦言還只是宸宮里一個卑微灑掃的小宮女而已。可轉(zhuǎn)眼間,她還是在貴人位踟躕著,這位昔日的小宮女,已經(jīng)漸漸的嶄露頭角,任何人都要不放在眼里了。
只是她這個想法,所謂不放在眼里的想法,也只是她的猜想而已,真正錦言的為人處事,一向都是很低調(diào)的。
“華貴人,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錦言皺眉將目光看了看她,景元帝已經(jīng)多次讓她要端得起自己的尊貴,她早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宮女了呢,又何必總是在骨子里裝著奴性?
“皇上讓我來看看,說是你這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華貴人,有什么事你直接說便可,如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會幫的。”
她只是聞著那空氣中淡淡未散的味道有些奇怪而已,也并非是沖著華貴人而來,只是這華貴人的情緒有些奇怪。
朝堂的風(fēng)云詭譎或許她是不太懂的,可最近宮里的傳言,華貴人被皇上訓(xùn)斥之后,便一直躲在宮中不出,這也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
“哈!你還會好心來看我嗎?你錦嬪娘娘現(xiàn)在是誰,母憑子貴呢,肚子里揣著榮華富貴的種……還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呢!”
華貴人冷笑著,突然又怨毒的喊著聲,錦言臉色難看,瞬間也已冷怒,“華貴人,我好心好意前來幫你,你卻這么口出污言,是在誣蔑我,還是誣蔑皇上?”
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皇上的!
這毋庸置疑!
“你少這么假惺惺的!是不是皇上的種,難道你心里不清楚嗎?你這孩子怎么懷的?是在沁園的時候跟鬼懷上的嗎?敬事房都沒有你這段時間寵幸的記錄,你卻突然就冒個孩子出來,那如果不是偷人有的野種,就是跟鬼一起的鬼種了么!”
華貴人尖著嗓子喊著,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惡毒,一句比一句還要驚世駭俗,碧秋嚇得臉色發(fā)白,數(shù)次想要阻止貴人,可華貴人一向是任性慣了,她家里是獨女,進(jìn)宮是貴人,她又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在她眼里看來,什么錦嬪不錦嬪的,只不過是一個地位低賤的小賤蹄子而已,她又有什么資格敢站在皇上面前,與她居高臨下,指手劃足?
錦言猛的凝了眉,厲喝一聲,“夠了!華貴人你這樣信口胡吣,是在隨時盯著皇上的行蹤嗎?皇上要寵幸誰,敬事房有沒有記錄,你華貴人怎么敢有權(quán)力
去知道?”
皇上是一國天子,是一國君王,他要想寵幸哪個女人,敬事房還要眼巴巴的派了太監(jiān)去跟著嗎?
只說那些日子在沁園,皇帝夜夜必到,別人心里不清楚,皇帝也是清楚得很!
“哈!說來說去,你是心虛了吧?”
華貴人嘴硬的說著,到底是礙于她剛剛的厲喝,莫名的氣勢就有些低迷。
碧秋早已嚇得跪在地上,軟了身軀,青枝在身體跟著錦嬪,也是親眼目睹這一幕,心里嘆息的同時,也更是同情著華貴人。
眼下皇帝身前的紅人,錦嬪能夠前來,這就已經(jīng)說明了很大的問題,可偏偏這華貴人,有腦子就跟沒腦子一樣,把心里的火都跟錦嬪發(fā)作出來,這有什么用?
“看來,華貴人現(xiàn)在心情還不錯,罵人也這么中氣十足,想來也是不需要幫忙的。青枝,我們走。”
終是厭煩了再在這里繼續(xù)呆下去的念頭,哪怕是皇上金口中玉言,錦言也不想奉陪了。
轉(zhuǎn)了身搭了手,她一身素色罩著紗籠的水青色衣裙,就那邊翩然轉(zhuǎn)身而去。
從身后看,她剛剛孕相的肚子,還沒有太過顯懷,但這走路的架勢,已是十足十的有了孕味。
華貴人呆呆的看著,一時間悲從心來,努力的攥了十指,輕輕的低泣聲慢慢就從唇間溢出。
她做錯了什么了?
為什么皇上要這么待她?
“碧秋,原本……我也是該有孩子的,可為什么就是沒有,就是沒有呢?”
她凄然的雙手撫著自己的小腹部,心里頭苦澀,又不知道該去怨誰。
碧秋心痛的上前抱了她,“貴人,貴人不哭。忍忍,再忍忍,總會有好日子慢慢來的……”
慢慢來,又是多久呢?
皇上若是不想把孩子給她,她就算是用上一輩子的時間,都生不出自己的孩子。
碧秋聽了這話,心里也是愁的,可她只是個奴婢,也根本想不出什么辦法來安慰主子。只好又扶了懨懨的主子倚回床邊歇著,至于之前她所有說過的那些話,碧秋只當(dāng)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回去甘露殿的路上,錦言沉著臉,一路無話,青枝更是悶葫蘆一個。主仆兩人從來到走,也不過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趟好好的“皇差”。
一路憋著火回去甘露殿,剛一進(jìn)門,就見得這院子里莫名的就多了好多人,錦言微一蹙眉,青枝已經(jīng)問,“是哪位娘娘來了?”
平日這甘露殿,雖然也有人,卻沒有這么多人的。
“青枝姐姐……”
邊上的小宮女的剛要出聲,便聽得屋里已是有人低沉的笑出聲來,“好個規(guī)矩的甘露殿,連朕來了,都差點進(jìn)不來門,錦言,你這寵妃的架勢,是越來越有派頭了呢。”
半是戲謔,半是調(diào)侃的笑聲傳出來,青枝心下一定,錦言已經(jīng)邁著腳步進(jìn)去,景元帝懶洋洋坐在內(nèi)殿,旁上有內(nèi)侍輕輕的給打著扇子,因著上一次
的事情,她體質(zhì)畏寒,甘露殿也沒有什么冰盆,景元帝已經(jīng)來了有會兒,自是有些發(fā)熱。
當(dāng)下一見她,就忍不住埋怨道,“你呀,一個人不能受寒,害得朕也不能痛快的涼快些。過來讓朕看看,這差事辦得如何?”
內(nèi)侍打著扇子輕輕往后退,景元帝已是伸了手,向著緩步而來錦言笑著看過來。
正值青壯年的皇帝呢,眉眼長得可真真的好看,骨子里也自然有著年輕人都會有的神采,與飛揚。
錦言一時就忍不住笑,“皇上這么埋怨臣妾,那這屋里的冰盆,馬上就讓他們放上吧!”
說著話,又作勢去看青枝,青枝微微的抿了唇,將眸光垂落,景元帝已是無奈道,“就你敢跟朕頂嘴。你現(xiàn)在什么身體,朕不知道嗎?又怎會為了只圖一時的貪涼,又讓人去受那罪?過來,來朕這里。”
虎著臉,更是罵著她不懂事,錦言一概都沒心沒肺的收了,卻又“咯咯”的笑,“皇上就知道欺負(fù)臣妾。”卻是不答他辦不辦差事的話。
可皇帝到底是皇帝,就算她不答那差事的話,也到底還是緩步上前,又讓人給上了冰鎮(zhèn)的瓜果之類的零嘴,這才主動坐到他的身側(cè),與他道,“皇上今兒個這么早就來臣妾這里,可是有什么驚喜要給臣妾嗎?”
從內(nèi)侍手里拿過扇子,輕輕的,一下一下的幫他扇著涼風(fēng),景元帝一口吞了好大一勺的冰鎮(zhèn)瓜瓤道,“想要驚喜還不簡單?如果你想要,驚喜是天天有的。”
吞下了那一大勺的瓜瓤,覺得整個人也都不是那么熱了,揚聲就喊了句,“梁士。”
梁總管應(yīng)聲,從殿門外進(jìn)來,身后跟著兩個小太監(jiān),兩人抬著一面板子,板子上還有紅色的絨布蒙了,看上去,也猜不出是什么,錦言一時就好奇,“皇上,這就是給臣妾的驚喜嗎?”
這么大的驚喜,會是什么呢?
“呵!說是驚喜,自然是驚喜……差事辦好了,這驚喜就賞給你,辦不好的話,朕就會收走的。”
景元帝樂呵呵的,看一眼她的肚子,回頭將她牽了起來,走到那蒙著紅絨布的板子面前,“來,揭開看看,是不是驚喜?”
笑盈盈的松手放開了她,又微抬著下巴示意,“開始吧。”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錦言似乎就有點緊張了,喉嚨里吞了一下口水,她不由得轉(zhuǎn)身,又一臉忐忑的道,“皇上,不該是什么嚇人的驚喜吧?”
要真是嚇人的驚喜,她……還是不要打開了。
“呵!你這膽子,有那么小么?”
忍不住抬手在她臉上捏了一下,景元帝瞅著那蓋著紅絨布的板子,又道,“你那膽子大的,都敢與朕頂嘴,這不過就是個板子而已,還能真的嚇著你不成?”
伸手又重新握了她,“來,朕與你一起。看看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
笑盈盈彎了唇,握著她的手,與他一起,向著那蓋著紅絨布的板子探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