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烏鎮風聲鶴唳,謝珂的小院子卻十分安靜,不管是服侍的丫頭還是守門的小廝,似乎都是得了叮囑的,應對起謝珂來,臉上都含了笑。
這些人都是齊律特意從北辰關里喚來的,他們到烏鎮的前幾日她們才急匆匆的趕到,對于謝珂這位少奶奶,丫頭們自然是敬若神明。
自家爺那性子,丫頭們便是沒近前服侍過的,口口相傳也是知道幾分的。
喜怒無常
所以對于能讓爺性情從老虎變家貓的謝珂,在丫頭們口中簡直是仙女般的人物……見過謝珂的無不感嘆‘英雄難過美人關……’百煉鋼化成繞指柔不無道理。大敗北境亂軍的消息很快傳揚開來。
便是在屋中養胎,謝珂也能聽到街上人們歡喜的叫嚷聲。
百姓們雖然沒有看到攻城戰的慘烈,可那來自城外的慘嚎聲,幾乎讓所有烏鎮百姓的心高高提起,生怕城門被破,而那些原來算是他們‘兄弟’的人瘋了似的來殺他們的婦人孩子,搶奪他們的糧食。
幸好,真的是幸好,幸好守住了城門。
百姓們只知道首領是一個漂亮的年青男子,至于他是姓了齊還是姓了楚,又有誰會在意呢?
只要他們有糧吃,他們的女人孩子能活命,不管誰當這烏鎮的頭領,他們都會效忠。何況還有大鷹頭領在,大鷹在這里簡直是聲名遠播,因著有大鷹在,初時的懷疑和忐忑漸去,直到確信亂軍已潰敗。百姓們這下算是徹底的相信了這個送了他們糧食果腹,讓他們不至于餓死的廄來的主子爺。
大鷹頭領喚他‘白衣阿郎’……
趣的消息傳來,叢蕊看起來十分高興,出出入入的腳步輕快,一掃近日來的wei蔫之態。
謝珂覺得好笑,真是當局者迷。不過這種事情,姑娘家總歸臉皮薄些。
“少奶奶。二爺回來了。”才說到叢蕊。她的聲音便從院外揚起,調子脆生生的。簾子挑起,齊律邁步進屋。齊律身后……
“少奶奶。”賀章上前行禮。
“賀統領也過來了,叢蕊,給賀統領上茶。”謝珂吩咐完,面帶笑意的看向齊律。少年顯然換了衣衫才歸。白衣不染纖塵,謝珂的心不由得一緊。想到那些隱約入耳的慘叫聲哀嚎聲。
少年定然會身先士卒的。
他有沒有受傷?
只是當著賀章,謝珂不好表現的太過,只是上下打量了齊律,見他衣袍整齊。一頭青絲束在腦后,人顯得十人ting拔清貴。
謝珂提了一日一夜的心終于緩緩放下。“……累了嗎?”其實謝珂有太多的話要說要問,她想問一問這一仗他打的是不是艱辛。想問一問敵人最終有沒有不顧一切的拼命,想問一問四個城門防守怎么安排的。將士們最終傷亡如何,可是真的見到他,她想來想去,竟然只問出這淡淡的三個字。
齊律唇角勾起,笑的十分開懷。
他的小丫頭果然十分與眾不同。不問勝負,不問傷情,甚至不關心他這番辛苦最終卻是竹籃打水……
只是柔聲問他可累?他自然是累極的,只是見到她,所以的辛苦疲憊似乎都一掃而空,于是齊律笑關搖搖頭,將謝珂拉到身旁落坐。“別總站著,當心累壞了身子。”
戰前與楚曄那番話,終究上了他的心。
他也會恐懼,會驚慌。
便是面對北境數以萬計的亂民他都不曾這般心慌過。“我聽叢蕊說你昨晚沒有睡好?有沒有哪里覺得不適?要不要喚了林長源來……”其實齊律自己醫術也不俗,當初他可是曾親手給謝珂開過補身子的方子。只是因為在意,他變得不相信自己,這大體上和近鄉情怯差不多。
謝珂笑著搖搖頭。
“哪里便那么嬌貴了,我很好,也沒感覺哪里不舒服,倒是你們……累了一天一夜,還是早些歇息吧。賀統領,你要不要留在這里歇息一晚,我讓叢蕊給你收拾一間空屋子,”賀章本想搖頭的,因為他覺得自家爺絕對不會喜歡他在這里煞風景。
可是……
鬼使神差的,賀章竟然點了頭。“那就有勞少奶奶了。”
謝珂笑笑,喚了叢蕊進來。
賀章和叢蕊一前一后挑簾而出,望著那二人的背景,不僅是謝珂,便是齊律都微微蹙了眉。隨后側身問謝珂。“你說賀章那小子是不是看中了叢蕊?”齊律在這方面不是個細心之人,即使連他都看出了端倪,想來這賀章該是表現的十分明顯了。
“這種事誰又能知道。”
“寶姐兒,這事不行。”這本是賀章的私事,齊律本不打算摻和,只是因著謝珂,他也不能置身事外,眼見著謝珂似乎并無反對之意,齊律只得出聲提醒……
謝珂心中輕輕一嘆,是啊,她也知道此事不可行。賀章和叢蕊,便在身份上差了就何止十萬八千里。
一個是金陵賀氏的嫡子,一個不過是謝珂的陪嫁丫頭。
便是賀章言被其父趕出家門,他們二人也斷然沒有機會。“等回到廄,便給你那幾個丫頭尋了人家吧。”服侍謝珂的丫頭,不僅是叢蕊到了適嫁之年,水青和水竹也都年過二十,早便該打發出府了,只是那二人不愿,謝珂在這種事上素來心軟,也便由著幾個丫頭跟在她身邊。
聽完齊律這句話,她雖然心中不舍。可也只能點點頭。
“寶姐兒,不是我容不下叢蕊,實在是……他們不般配。”
“我知,只是我們當初身份也算不得門當戶對,可最終你依然娶我進門,我便想著,若是天下的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該有多好。”“傻姑娘,那是因為我看中了你。可賀章不是我,家中的長輩不點頭,他絕不會娶妻。”
齊律反對叢蕊和賀章這事,也只是讓謝珂心中有些不舒服,倒也并未在意。
身份這事,便是齊律不說,她又如何不知?她不過不忍心戳穿罷了。看二人那樣子,叢蕊似乎還未開竅……此時抽身而退也不會傷筋動骨。
“好了,我們不提他們的事,寶姐兒……我打算派了人去建安和望川報喜……”
“這個時候去?會不會早了些?”
“傻姑娘,哪里還早,再過幾個月孩子都要落地了。難道要等娃喚了爹后再報喜……”
謝珂臉一紅,心道這人說話越發的無所顧忌了。“都依你。”這種事她自然不會和他爭。“還有一件事,聽小舅舅說,你祖父染病,而且查日益加重。我此時身在北境,實在不便探看,不如便趁機求道恩賜吧。也省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們鞭長莫及。”這話卻是讓謝珂瞬間瞪大了眼睛,一幅不敢相信的表情望向齊律。
這人,竟然連這個都為她想到了。
這些時日她便為著這件事而憂心。
離上一世祖父先逝的日子越發的近了,可他們此時還在北境,齊律在北境奉了圣意,可是她身在北境,就著實好說不好聽了。
若是傳了出去,恐怕會說她是個狐媚子,一刻都舍不得離開男人,便是自家男人來北境賑災,她都要死皮賴臉的跟著。可是若按齊律所說,不僅全了她的孝道,而且還會讓謝老夫人覺得十分榮光。
“看你,不過新罷了,至于你感動成這幅樣子。”
“哪里是新,明明是天大的事。阿律,你怎么這么好。”他怎么能這么好,將她護得滴水不漏,其實昨日北境亂軍攻城,她聽著那隱約傳來的擂鼓聲,吶喊聲,便是滿院的丫頭都露出懼意,可她卻是不怕的。因為她清楚,他不會讓她出事。
昨天北境亂軍敗退,那之后他打掃戰場,安撫傷兵,忙了一夜方歸,可回到這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她安心。
這人平日看起來大大咧咧,說話行事都無所顧忌的。可是在她面前,卻從來都是細心的……想她所想,急她所急。
“小丫頭真容易滿足,這算哪門子好?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有的,全是你的。”其實他想說,他連整個人都是她的,可他怕小姑娘臉皮薄……“好,已經十分好了,阿律,你這樣我害怕,總是忍不住的想若是有一天,你不這樣對我了,我可要怎么辦?”
齊律蹙眉,雖然林長源說女人懷孩子性子會變。
可他著實想像不出平日里行事沉穩的謝珂能變成什么樣子?現下他是知道了……疑神疑鬼,而且還變成了兔子,總愛紅眼睛。
不過是無關痛癢的新罷了,也值得她感動一番……
“我不這樣對你,難道還有耐心對別人?老天爺還是饒了我吧,一個你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再多幾個……我雖然年輕,可也禁不住那么折騰。”
“……齊律。”謝珂幾乎咬牙切齒。
她怎么會讓他焦頭爛額,明明是他讓她焦頭爛額。
似乎也不對。謝珂覺得頭大了,果然,懷了孩子的女兒不適合多想,還是多吃多睡適合此時的她。“乖,看你眼睛都要閉上了,早點睡。”齊律趁機攬了謝珂向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