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清脆的聲音沉穩(wěn)的道:“是該治罪。本文由 。。 首發(fā)”
什么?所有人睜大了眼睛,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是沒錯,站出來的,確實是那個嬌小的少女,那清脆悅耳又干凈利落的聲音,也也確實出自她口。
可是,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就在諸般驚詫的目光下,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踏出,她與大學士的距離,便只剩一臂之距,她一抬頭,目光便能精準的對上他的眼睛。
大學士的眼里,驚訝與無措一閃而過,即便他很快調(diào)解好,也沒能逃出她澄透的眼睛。
大學士要比她高出很多,然而,當她直立在他身前,目光筆直望向他時,那份凌然,竟隱有反壓之勢。
或許是她面上的表情太嚴肅認真了,驚愕的人群面部已經(jīng)回緩,此刻微張著嘴看著他們。
澄凈碧透的眼睛直視著翰林院大學士,她一字一句的道:“當治大學士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落音微沉,她沉聲繼續(xù):“大學士臆斷在前,逼君在后,如此武斷張狂,才是真的有失體統(tǒng)!”
大學士,確實是犯上了。
看的人緩緩眨了眨眼睛,眼里的驚奇不減,靜觀著場中三人。
宣衡淡紅的唇角淺淺勾起,漆黑的眼里是明亮的笑意。
翰林院大學士的眼睛收縮了一下,他嚴合的唇抿成一條線,還不待張開,便聽那清亮的聲音一提,緊追道:“大學士尚未弄清原由,便憑你片面的猜測給小女定了罪。你并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jù),卻能當眾逼王爺裁決。大學士,你指控我賄賂朝廷命官,我還要控告你誣蔑良民呢!”
“你、你竟說本官誣蔑你?”翰林院大學士怒目圓睜,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少女。
他也算是能說慣道身經(jīng)百辯之人。但這還是頭一次見識到,有人竟如此伶牙俐齒舌燦蓮花,而且,她口若懸河顛倒黑白竟能做到端正凌然面不改色!
翰林院大學士氣得渾身都顫了起來。他抖著手指向滿地的金銀,喝問道:“你這女子,好生尖怪,這滿地金銀堆積,你竟能說我誣蔑你!這里這么多雙眼睛看得清楚。你也敢撒潑抵賴!”
被點名的人群忙嚴肅的點頭,她卻在這時“噗嗤”一笑。
這一笑,不止大學士臉色僵了,在場之人面色都沉了下來。
她卻如沒感受到一般,澄透的眸子看著那些點頭之人,笑著對大學士道:“看得清清楚楚?我倒要問了,大家都清楚的看到什么了啊?”
她伸手一指,“這些金銀?”
見他們點頭,她不由曬然笑問:“這些金銀能說明什么啊?”
這個問題讓眾人一愣,她笑著繼續(xù)道:“金銀又不會說話。怎么說明我拿他們賄賂大學士?若我沒記錯,從始至終,我都沒說過要把它們送給大學士吧?”
這倒是真的。
真的很關(guān)鍵。
她確實沒親口說出賄賂之詞。
翰林院大學士心頭警鈴大作,他瞪眼道:“這還用說嗎?”
這不是可想而知的嗎——所有人都是這幅表情。
田蜜煞有介事的點頭,別有深意的道:“我也想說,這還用說嗎?”
見他們愕然,她搖搖頭,無語笑道:“這還用說嗎?誰會這么大張旗鼓的賄賂朝廷官員?”
這倒是……從一開始他們就對這點不解,只是找了婚姻之事為說服自己的理由。
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這姑娘根本沒昏頭,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既然不是,那她又是為了什么呢?
翰林院大學士緊皺著眉頭,越發(fā)覺得這女子捉摸不透了。最開始的那種感覺,又爬上來了。
他按捺住心緒,肅聲問道:“那你說,你抬這么多金銀到我家門前,不是為了賄賂,又是為了什么?”
田蜜忽而頓了頓。她澄透的眸子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緩了緩,輕聲開口道:“我確實,是想賄賂大學士。”
不待他嗤笑,她緊接著道:“但這金銀,卻并不是送給您的。”
什么意思?想賄賂他,這金銀卻不給他?
翰林院大學士的眉頭微皺,他抿著唇,看著她。
田蜜緩慢的眨了眨眼睛,目光低垂了片刻,才抬頭看他,平緩說道:“其實,與其說是想賄賂您,不如說是想說服您,您認為商人低賤,金錢俗臭,而我,想要改變您這個看法。”
這是……什么情況……周圍的人,有點楞了。
她的意思是,她要改變數(shù)千年來人們對“士農(nóng)工商”的看法?
愕然的人們快笑出聲來了,她憑什么?就憑這些金銀?
翰林院大學士看著面前轉(zhuǎn)瞬便沉靜下來的人,眼中的探尋意味更深了。他緊抿的唇終于張開,淡漠問道:“就憑這些金銀?”
“就憑這些金銀。”田蜜堅定的點頭,目光澄澈清透,她道:“您是朝中清流之首,為官半生,兩袖清風,實話說,小女對您并無惡意,倘若您足夠開明,我還會十分敬佩。”
“你這是在夸本官嗎?”大學士嗤道。
“那不重要。”田蜜搖頭而笑,笑過后,重新注視著他的眼睛,斷言道:“重要的是,即便是如此清廉又如此守舊的您,也同樣抗拒不了金銀的誘惑。”
翰林院大學士覺得自己要笑了,他搖搖頭,不欲再跟這女子說了,她說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止翰林院大學士搖頭,聽她這話,沒有人不搖頭。
怎么可能?且不說大學士為官清正廉明,單說這人盡皆知的場面,換做任何一個官員,都不可能收受這錢財,錢財固然好,但哪有官帽和性命緊要?
田蜜卻只是動也不動的看著翰林院大學士,她不離周圍紛擾,只認真的問:“大學士。您學富五車,乃是天下學士之首,您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書籍的貴重與知識的寶貴。那么,我現(xiàn)在問您。我愿意拿出百萬兩銀錢支持我國教育,我愿意和我的商人朋友們設(shè)立助學基金,在全國修建學府,制造書籍——”
微微一凝,她問道:“您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她雙眼澄透,澄透到空明,一眼望進,竟深不見底。
大學士輕嘲的表情楞住了,所有人都從事不關(guān)己的漠然嘲諷中醒過來。
拿百萬兩銀子支持教育,在全國修建學府,制造學籍,廣育良才……
這就是,她說的。金銀的誘惑?
這誘惑,太大了。
所有人都看向翰林院大學士,那目光,猶帶著震驚與驚詫,但里面濃濃的期待與殷切,卻怎么也掩飾不了。
翰林院大學士嘴唇顫動,他近乎呆滯的看著田蜜,宛如身處夢中般不確定的道:“你說的,是真的?”
田蜜眉眼一松,輕輕一笑。點頭,很肯定的道:“自然。”
她沒有催,她等著他、他們,從震驚中醒來。
這個時代。私塾是昂貴的,書籍是稀有的,讀書識字的人是受人尊重的,沒有人不渴望知識。
“你……”翰林院大學士嘴唇幾動,目光復雜的看著她,半餉道:“我……”
他如何能拒絕這個誘惑?他有什么資格拒絕這個誘惑?
可是。他是主張從商者賤的啊,他是認為金銀乃大俗之物的啊……
“大學士大人,”那少女眼神澄透,仿佛已讀盡了他眼中的一切掙扎,是以,她道:“金銀確實大俗,但大俗,即大雅啊。”
大俗即大雅,這論調(diào),為什么,他心中竟隱隱的想要認同?
“我與大學士不同,我喜歡大俗之物,因為,最俗氣的東西最實在。”她微微笑著,頰邊有清晰梨渦,澄透的眸子看著他,坦蕩的道:“您覺得金銀俗,銅嗅臭,但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物品而已,他們沒有思想和能力,并不能化身妖魔為非作歹。”
“金銀是香是臭,但看擁有它們的人怎么使用。”她指指陽光下璀璨萬分的鐵箱子,含笑道:“你若用它作惡,它自然就是惡,可你若用它來行善,它便是善。”
“我希望大學士能接受我的善意。”她笑著,眉眼一彎,笑瞇瞇的補充道:“當然,倘若您在收下的同時,能祝福我和宣王,那就更好了。”
前面還若有所思,后面,就不由得一曬。
他們還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索要祝福的,竟然,并不覺得有多恬不知恥,反而,讓人想會心一笑。
難道,這便是宣王非她不娶的原因嗎?
宣衡并沒有去看周圍人的神態(tài)表情,由始至終,他只是笑望著她,她笑,他眼中笑意便濃,她笑容落下,他眼中笑意便深不見底。
他提步走至她身旁,伸出手,輕握住她柔和綿軟的手,抬起頭來,看著翰林院大學士,笑道:“大學士好好想想吧。只是,還請謹記,最后,無論你想不想得通,都不影響本王的決定。”
他與她并肩立著,側(cè)身看向尾隨而來的朝官和湊過來看熱鬧的百姓,朗聲宣布道:“本王主意已定,一月之后,便是我們的大婚之日。”
說罷,他低頭看她,臉上的笑容明朗而愉悅,眉角眼梢都舒展開來,仿佛他的眼睛里,已經(jīng)包含了整個世界,于是容光煥發(fā),神采飛揚
“走吧。”他輕笑,握住她手的手在她掌心中微變,由大手握小手,變成十指緊扣。
田蜜下意識的扣了扣五指,幾乎同時,那邊也握緊了,快的,好像不是手拉著手,而是心連心一般。
她目光莫名微閃,看著前路,小聲問道:“你說一月后大婚,是真的嗎?”
宣衡低頭,看著她瑩潤閃爍的眼睛,輕笑道:“倘若可以,今日成婚我也樂意至極,但要準備婚禮,最短最短,也要一月時間。”
他湊得太近了,呼吸都快噴到她肌膚上了,莫名熱了的臉頰,更燙了。
好奇怪,那天晚上在皇宮,被他那樣抱著走,她也沒有心慌意亂的感覺,但在聽到一月后大婚的消息后,她心里忽然就慌慌的。
見她目光閃爍,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他忍不住愉悅笑出聲來,然后,“啵”的一聲,在她酡紅的臉頰親了親。
他家蜜兒,終于害羞了。
騰的一下,田蜜感覺脖子都燒起來了,她眼一瞪,瞪大了看著他,然而,因為實在想不出什么報復的手段,便顯得色厲內(nèi)荏,反而換來一陣輕暢的笑聲。
陽光下,笑聲悠揚而明凈。
這是妥妥的秀恩愛啊,看著兩人緊扣的十指,身后被無視的很徹底地的眾人,仰頭望天。
一雙皓然如雪的眸子映著兩人親密無間的身影,許久后,轉(zhuǎn)開,看向一旁璀璨炫目的金銀。
這些從來入不了她眼的黃白之物,第一次,讓她正眼相待。
相信此刻,這些人與她一樣。
田蜜,你贏了,你不僅僅是贏了一個賭。(。)
ps:本來想把這個當做結(jié)局的,想了想,還是再多寫一章做總結(jié),下一章主要是各方面的發(fā)展,以及,宣衡登基和兩人的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