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是個體力活,雖然洛雅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女孩,身邊還有一個忠犬一路扶助,但爬到山頂還是一身汗濕,揮汗如雨,雖然真的很想把某人掐死泄憤,可是實在沒有力氣。別說掐,洛雅覺得自己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渴的要命的時候水還是凌軒喂到她嘴里的!
不過,當一輪紅日升起,萬丈光芒驅開黎明之前的黑暗,蓬勃的生氣炫目的讓洛雅想哭,她略一偏頭,看到凌軒站在她身邊,撫著她的肩膀卻沒有看著旭日東升,始終在看著她的眸子里充滿溫柔和堅毅。
那一瞬間,洛雅終于忍不住流淚。忽然之間,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明白了為什么凌軒一定要陪著她來看日出,趕了也不肯走。
他在告訴她,就算有著黎明前的黑暗,也已經離希望不遠,而他,不管是黎明還是黑夜,不論是清晨還是黃昏,只要她需要都會陪在她身邊。
她已經不是孤單一人了,凌軒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但是洛雅已經全部明白。
主動攬過某人的肩,洛雅伏在凌軒的懷里縱情哭泣著,但卻覺得無比幸福。
凌軒張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被洛雅伸出的手指阻止了,她看著他搖搖頭微笑,“凌軒,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么,但是‘一生一世不離不棄’這種誓言雖然美麗但是現在的你我都還承載不起。”他們還太年輕,未來的路實在太長,誰都不能預料將來會發生什么,重要的不是這句不見得可以做的到的誓言,而是真真切切的彼此相伴相隨。
無言的看著洛雅,凌軒微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也是,意外總是太多,如果會有那么一個意外,讓他們在某段時間分離,又何苦用一個注定傷人的誓言來束縛彼此?
語言總是蒼白無力的,誓言總是沉甸甸的,比不上實際的行動,雖然不夠甜蜜,卻最打動人心。
在那個日出的清晨,洛雅的孤獨消散,而凌軒的心變得成熟。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的過著,許是因為心中不再有陰影,這一個月沒有老爹也沒有爺爺陪著的日子洛雅并不覺得很難過,住校生活有那么點好處,家里再冷冷清清,你回到宿舍還有景秀跟你吵嘴,至于休息的時候么,到景家去看看兩位爺爺,和凌軒約個會,倒也過得愜意。
直到那天晚上,那個電話打來。
已經進入初冬季節,都說一層秋雨一層涼,最近的雨下的很頻繁,B市已經能夠感覺到一層深沉的涼意,那個夜晚也那樣下著讓人覺得冰冷的小雨,伴隨著陣陣北風,倍覺凄涼。
洛雅坐在床上看書,洛斐然從國外寄回來的,洛雅沒想過要考國內的大學,在國外長大,她更習慣于西方的教育方式。
為了不致于跟那邊脫節,洛雅習慣性的關注一些她感興趣的名校的教科書和招生條件,也以這方面的要求來要求自己,這讓景秀常常調侃她崇洋媚外,洛雅也懶得解釋。
崇洋是沒有的,但國外好的東西不去學卻是固步自封的,洛雅很不喜歡國人這一點,看不到別人的長處,鄙視著人家的短板,卻沒發現自己的短處。
這樣安靜的夜里,洛雅和景秀的手機都突然響了起來,剛開始誰也沒在意,但接完電話,兩人都傻了。
景文去世,洛庭均心臟病發,已經送往醫院急救,景家的車子正在過來接他們,讓他們馬上準備一下。
洛雅的手腳發涼,全身都在發抖,心里知道自己該趕快起來穿衣服請假通知凌軒景恒他們,可是手腳卻完全不聽話,一點動彈不得。
她張了張嘴想對景秀說點什么,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幸好這會兒的景秀更為鎮定,景文的事她們早有心理準備,醫生都說了大概就在這段時間,雖然比預料的更早但也不會意外,也許正因為這樣,景秀的抗震能力比洛雅更強。
她一把抱住洛雅,抱得很緊,讓洛雅能夠有所依靠,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讓她覺得安心,“別擔心,沒聽說洛爺爺有心臟病這方面的病史,大概只是因為我爺爺的過世受到了刺激,不會有事的,而且老爺子身體一直很硬朗,不會這么容易倒下,你別慌,來,穿好衣服,外面冷,你可不能生病。我們一會兒到了醫院就什么都清楚了,你別急。”
雖然平時喜歡跟洛雅唱對臺戲,但關鍵時刻的景秀是靠得住的。
她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初戀讓她明白了感情是怎么一回事,讓她明白了當年父母的自私,也明白了這些年來自己這個姐姐其實過得很不安,單親家庭的孩子,當然并不會各個都有問題,但缺少一方家長的關愛,總會讓他們在感情上更為脆弱或者有所損傷,洛雅看似強悍,其實卻是脆弱的。
這一點,在相處了這段時間之后,景秀早就明白了,這就是為什么她不再抗拒和洛雅住在一塊兒,為什么明知道凌軒和洛雅之間正在發生什么卻什么都不說。洛雅的感情是脆弱的,她正在一步步的努力成長著,她可以在任何其他方面開玩笑,但卻不能拿這個來刺激洛雅。
“我知道,謝謝你,景秀。”洛雅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但景秀沒有放開自己抱著洛雅的手,她知道景恒凌軒他們肯定接到了通知,一定會先過來找他們,這會兒她只用安撫好洛雅就好。
“說什么謝謝這種話,來,穿衣服,帽子也別忘了,我發現你這家伙真是外強中干,看起來很厲害,其實身體底子很夠差的,這才降溫你就感冒幾次了?”景秀絮絮叨叨的轉移著洛雅的注意力,一邊觀察著洛雅的神情,看她的確不再全身發抖,立刻去把洛雅的裝備給拿過來,強迫某人套上。
洛雅感激的看了景秀一眼,沒有拒絕。
等這邊兩人搗鼓的差不多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不用說,肯定是景恒和凌軒。
景秀打開門,果不其然。
“凌翼呢?”
“他先留下幫我們請假收拾東西,明天再過來。”凌軒回答,然后一步不停的走向洛雅,兩手搭在洛雅肩上,“還好嗎?”她的臉色看起來實在是很蒼白。
洛雅點點頭,沒說話。
凌軒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把她攬在自己懷里,洛雅沒有拒絕這種帶著保護性質的依靠。
景恒微微嘆了口氣,這種時候顧不得有男人對自己寶貝妹妹出手這種事了,能有人這樣堅定地讓洛雅依靠,是件好事。
“走吧,車子在校門口等著。”接過景秀遞過來的包,景恒開口道。
四個人沉默的走向校門,應該已經有人跟校方打過招呼,校門開了,正在等他們。還是同樣沉默的上了車,直到到達醫院,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
車子一停,洛雅立刻跳了下去,凌軒頭也沒回跟了下去,“景恒,我等這邊情況穩定了立刻趕過去,你幫我解釋一下。”此情此景,他不能扔下洛雅不管。
洛斐然人還在國外,就算立刻通知也不見得能馬上趕得回來,如果這種時候丟下洛雅一個人,他根本放不下心來。
“放心,你去吧。”景恒了然的點頭應下,沒多說什么。
去給自己的爺爺送終,那是應該的,但是死去的畢竟死去了,活著的還需要繼續努力,如果可以,景恒也好,景秀也好,都不想這種時候一走了之,但是這種時候他們卻有自己脫不開的責任。
所以,這里,能夠陪伴洛雅的,也只剩下了凌軒。
沒等車子開走,凌軒就陪著洛雅沖向服務臺,詢問了洛庭均的情況,立刻奔向手術室,手術室的燈還亮著,門口站著一個身著軍裝的年輕人,凌軒記得那是景子昭的副官,還有幾個中年男女,應該是洛庭均的弟子,還有圍棋協會的人,看到洛雅來了,都上來寒暄安慰了幾句。
不過讓凌軒意外的是,他老爸凌修也在這兒。
“爸,你怎么來了?”凌軒扶著洛雅走過去,看她緊張的連路都走不穩,便讓她在外面的凳子上坐下,再向自家老爸詢問。
“你媽媽剛接到電話,我也醒了,想著斐然出國還沒回來,這里沒人照應也不行,救過來了。”凌修是個很儒雅的中年男人,雖然是軍人,可身上卻有掩藏不去的書卷氣,被稱之為儒將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說著他轉身看向洛雅,語氣很柔和,充滿安慰,“丫丫,別擔心,只是一個小手術,景老爺子走的時候洛老就在他身邊,一時刺激到了,休養一陣子就好,你別急。”說著把洛雅摟進自己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撫著。
畢竟是兩個孩子的爸爸,相比凌軒,凌修更擅長哄孩子,在他的安撫下,洛雅低聲啜泣了起來,稍稍放松,不再整個神經都繃得緊緊地。
這讓凌軒也稍微安心,“媽呢?”
“還在睡,她低血壓,身體不好,我讓她早上早點過去幫忙。”凌修答得淡淡的。
仲雪嫣曾是景文的兒媳婦,禮不可廢,但她現在是他凌修的人,半夜奔喪之類的事,就沒必要多事了,“本來她想跟我一塊兒過來,但想著她明天還得勞累一天,我就沒讓她來。”凌修說。
凌軒聞言點了點頭,其實他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真是麻煩你了,凌叔叔。”這會兒洛雅已經恢復了一些,她推開了凌修的懷抱,禮貌的道謝。
“別這么客氣,小軒,去買瓶水過來給丫丫,我陪丫丫坐會兒。”凌修轉頭吩咐兒子。
“好的。”凌軒轉身走了。
“還沒人通知我爸爸吧。”洛雅拿出電話來,尋找著洛斐然的電話號碼,但被凌修阻止。
他含笑看著洛雅,“別急,等洛老手術出來看看情況再通知你爸爸,要沒什么大事就別讓他知道了,也不見得能馬上回來,反而讓他操心。”說著,凌修摸摸洛雅的頭安撫,“有什么事我和你雪嫣阿姨都會陪著你,有我們呢,放心依靠吧。”
洛雅沒說話,良久才低低的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以前,在國外的時候,父女兩人相依為命,最害怕的就是生命,可現在回國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身邊卻有了這么多可以依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