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最喜歡閒事的年輕媳婦神秘兮兮的開道,“蘇家剛嫁過去那姑娘怕是瘋了,白天根本見不到人影,晚上不睡覺就在院子裡點火,一燒燒整晚。一個人還嘀嘀咕咕的說話,一會而哭一會兒笑,我打從她們門前過心裡都害怕……”
另外一個人也跟著道:“可不是,文家那老屋子咕咚咕咚往外冒白煙,一天一宿都不停的,也真是古怪。我昨天晚上去我姐那拿個錐子,半夜三更的就看到她們去井邊打水,你說她們那連個缸都沒有,一直打水是要做啥?”
“蘇家那姑娘挺好的一個人,要我說就是這陰親結的,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嫁給一個死人,陰陽相隔,愣是湊成了一對,好人也得被折磨出個好歹來。”有人唏噓道。
鄭氏從這裡穿過的時候,將這些話聽在耳中,咬了咬牙,加快腳步。
春娘正在餵豬,她婆婆李氏叉著腰站在菜園子裡,喋喋不休的訓斥道:“以後你少跟文家那個六媳婦走近!那人天生犯邪,別沾染了什麼晦氣回來,你那條賤命不值錢,咱們這有一大家子人,磕了碰了我可找你算賬。”
春娘悶頭用勺子往外舀豬食,就裝作沒聽到,李氏又要罵她,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攢著眉頭,沒好氣的道:“你找誰?”
春娘擡頭一看,趕緊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快步迎了出去,“嬸子,你怎麼來了?”
那廂,蘇冬青和文玉湘到了縣城,先把冰拉到酒樓,昨天那賬房不在,可已經吩咐了夥計。四桶冰一到,仔細檢查過,付了銀子二兩四錢銀子。還沒等蘇冬青她們離開,夥計就趕緊把冰拿到後面的地窖裡,現在這個時節這可是金貴的玩意。
來到這個世界,蘇冬青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銀子,小小的一塊,可就是這麼丁點大的東西,有些人家一年都掙不來這些。
文玉湘盯著那銀子眼睛發直,沒分家之前,不管掙多少都要交到奶奶那裡,爹孃手裡也沒有什麼閒錢,她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錢,也是頭一次看到錢來的這麼容易。昨天她也自己動手弄了一桶冰,當時只覺得神奇,好玩,轉眼這些冰就賣了二兩多銀子,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
她顯然震驚的有點早,出了酒樓到了藥鋪,蘇冬青把昨天精煉好的硝石遞過去,掌櫃的稱了重量,三十五斤,多出那五斤也沒往外拿,直接給了十一兩銀子並五百五十個銅板。
如果不是蘇冬青扶了一把,文玉湘險些被藥鋪門檻給絆倒了,小姑娘看著錢袋一臉茫然,蘇冬青看著好笑,把錢袋放在她手上,道:“走,咱們去買東西去吧,這回有錢了。”
手裡的錢袋沉甸甸,這份重量讓文玉湘一點點清醒過來,像是燙手山芋一般把錢袋還給蘇冬青。這麼多錢,要是丟了或者掉了,那她可是大罪過了。
要買的東西還真是不少,從城東一直買到城西,大包小包往驢車上送,倆人忙的一身汗,全然不知道這個時候春娘已經領著鄭氏到了文家的老屋。
到了門口,一眼就能把整個院子收進眼中,鄭氏心底竄上一股苦澀。她向來要強,希望自己家能過好,也希望兒女能在村裡站的住腳,不是說日子要多富裕,只要能堂堂正正,不怕吃苦不怕受累,闖出個好名堂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老大媳婦懶,老二媳婦奸,老三脾氣不好,四丫頭嫁的不稱心,最小的冬青現在又落到這步田地……
鄭氏一陣陣心裡發酸,春娘偷偷的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文玉宏帶著妹妹在房後牆根尋摸硝石呢,起來擦汗的時候看到門口有人,拉著蘭兒到了前面。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被面褥面、缸、米、面、窗戶紙……什麼都要買,一車根本裝不下,蘇冬青便讓趕車的大爺先送回去一趟,然後再回來接她們和剩下的東西。
之所以買糧食,一個是因爲不知道文傢什麼時候送,另外就是不夠吃。從現在到秋收好幾個月呢,她們五個人,在油水少的情況下,一個月就得吃二百多斤糧食,文家那點也就吃一個月。反正買一次東西,置辦全了,省得以後一趟一趟的跑。
跑的腿都快細了,文玉湘終於知道不是在做夢了,中午倆人在路邊一人吃了一碗麪,然後又去買了楊梅湯喝。蘇冬青另外給那小商販五十個銅板,爲了感謝他的牽線搭橋。那人高興的眼睛瞇成一條縫,畢竟兩頭拿好處,那兩碗楊梅湯沒要她們的錢。
聽著眼前一大一小倆孩子小聲叫“外婆”,鄭氏心裡就算是再苦,也不能對著孩子表現出什麼,勉強笑了一下,點點頭。不管這裡再怎麼破,也是自己丫頭住的地方,她要在這裡等蘇冬青回來,就讓春娘先回家忙,門都認了,不能再耽誤她幹活。
剛進來那天院子原本收拾的很乾淨,硝石敲了之後碎屑滿地,再加上屋裡屋外燒火好幾堆黑炭,看著就有些髒亂。鄭氏習慣性的想要收拾,卻發現這裡連掃把都沒有,心裡一陣陣的發空,一窮二白,還什麼都沒有,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蘭兒有些怕生,知道眼前這人是六嬸的孃親,好奇卻不敢靠近,躲在二哥身後偷著看。文玉宏雖然懂事了, 但也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怎麼跟第一次見面的長輩說話。用腳在地上硬踢出個坑來,纔想起來一件事,忙給鄭氏盛了一碗水,語氣生硬的道:“外、外婆,先喝口水吧,六嬸和我姐姐應該快回來了……”
連杯子都沒有……一看那碗,鄭氏更是喝不下去,文家藉著分家的名義把冬青趕出來,又過繼給她倆孩子,明顯就是要斷了她再嫁的路,想要把冬青活活困死在文家,這老文家,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想到這裡,鄭氏身上冷一陣熱一陣的,恨文家做事陰毒,又對小女兒將來感覺絕望,呆呆的坐在院子裡,彷彿成了一座泥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