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這藥……”那大夫打開藥包看了好半日,方才吞吞吐吐道:“這藥有些不妥當。”
英王妃一驚,支起身子來,望了望那一包草藥,聲音都有些發(fā)顫:“莫非里邊摻雜了毒物?”
那大夫趕緊搖了搖手:“王妃,這藥里有毒的藥草倒是沒有,只是……”大夫的臉微微一紅,用手夾出一塊草藥來:“王妃,你看,這是淫羊藿。”
“淫羊藿?”英王妃聽著這名字都覺得有些古怪:“這是起什么功效的?”
“還有這些,鹿茸、肉蓯蓉……”大夫扒拉出幾塊東西來:“這些都是補腎壯陽的良藥,適用于……”大夫面紅耳赤道:“那方面有問題的男子。”
“不可能!”英王妃暴怒喝道:“炫兒那晚上還想與寶珠行那男女之事,何來有問題一說?你這大夫,醫(yī)術(shù)實在太差了些,竟然這般胡說八道!你快些走,我不用你再來給我看診了。”
那大夫被英王妃怒吼了一聲,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捧著那藥包兒道:“王妃,還有一種可能。”
英王妃暫時壓下那份怒氣,望了一眼那包藥草,緩緩道:“還有什么可能?”
“就是為了讓那種事情更加快活些,少不了用藥物輔助,這樣便……”那大夫厚著臉皮道:“與那青樓催情的藥物相似。”
英王妃聽了這話,好半日沒有說話,心中默默無語,最后才說了一聲:“你出去罷,先開個方子交給我的貼身媽媽。”
大夫應(yīng)了一聲,跟著那貼身媽媽走了出去,英王妃看著桌子上的藥包,眼中出現(xiàn)了狐疑之色:“究竟是誰給炫兒開的這藥,又是何原因?”
香筆走上前一步,小聲說道;“王妃,莫非就是那個柳府十小姐開的藥方子?”
英王妃沉默不語,心中卻在計較,那柳明媚懂歧黃之術(shù),這藥方是她開的也說不定,小小年紀便知道用這種藥物,真真是天生的淫娃蕩婦,這樣的女子,哪里敢娶了回來做媳婦!炫兒年紀輕,血氣方剛的,免不得受了她的誘惑,只有成親以后才知道其中的苦處。
屋子里沒有一絲聲響,大家都在關(guān)注的瞧著英王妃,她將手緊緊的握了一個拳頭,幾乎要掐到肉里頭去:“今日這事,誰都不許往外說。香筆,你將那些藥都給倒了,讓那大夫開幾副滋補身子的藥來。”
五月初十的夜晚,月亮已經(jīng)圓了一半,明月靜靜的掛在樹梢,仿佛有誰用刀切走了一半,瞧上去怪異得很。
“景鉉,你也真是,太意氣用事了。”柳明卿望著身邊走著的喬景鉉,搖了搖頭:“這下可好了,御前帶刀侍衛(wèi)的職務(wù)都被皇上給奪了。”
喬景鉉回頭看了看那道紅色的宮墻,微微一笑:“皇上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我今日提前走了才將我趕出皇宮的,他這該是蓄謀已久。”
“蓄謀已久?”柳明卿有幾分驚愕:“你又是從何得知?”
“我自己心中有數(shù)。”喬景鉉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即便真是因著這事將我從宮里逐出,我也不后悔,畢竟我做的事情很是值得。”
柳明卿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柳明艷,今日中午他便得知了這個消息,心中對喬景鉉還是有幾分怨念,既然不喜歡妹妹,何苦又讓英王妃派媒人來柳府提親,雖然對外放出風(fēng)聲說是柳府拒婚,可總怕有好事之人會興風(fēng)作浪,將那事情真想給翻了出來。
喬景鉉跟他多年兄弟,兩人情深意重,可這次他這般做,卻讓柳明卿心中有一些不舒服,柳明媚是他的堂妹,柳明艷可是他的親妹妹,這親疏遠近自然會有些不同。現(xiàn)兒聽著喬景鉉說得這般歡快,他心中更是為妹妹抱不平,只是沒辦法扭著喬景鉉去向柳明艷低頭道歉。
“我回府了,以后咱們見面的機會又少了些,你有事兒便直接來柳府找我罷。”柳明卿拍了拍馬屁股,那坐騎咴咴的叫了一聲,飛快的往前邊跑了去。
喬景鉉望著柳明卿的背影越來越遠,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來:“明卿跑這么快,其實我也現(xiàn)兒也要到柳府去呢。”
幾日沒有見到媚兒,心中十分想念,又生怕她受了今日這事情的影響,好歹也要去向她交代一聲才是。望了望天空里的半輪明月,就如美人的臉被遮住了半邊,喬景鉉心情大好,慢慢悠悠的騎著馬往前邊走了去。
這一日可真是跌宕起伏,明媚坐在窗戶邊上,托腮細想著,記憶里,模模糊糊的出現(xiàn)了一個肥胖婦人的形象,雪白的臉兒,鬢邊一朵大紅絨花。
這次英王府上門提親,結(jié)果親事沒有成,不管是哪家府上被掃了面子,要再次求娶可能是很難的了。明媚望著那一地銀色的月光,心中忽然有些傷感,雖然柳明艷的親事黃了,可她與喬景鉉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
窗戶上響起啄剝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里,格外清脆。站在明媚身邊的玉梨來了精神,朝明媚擠了擠眼:“姑娘,喬世子來了。”
明媚微微一笑:“把窗戶打開罷。”
雕花窗開,銀色的月光流瀉進來,靜靜的站著窗前那人,將他銀色的衣裳融在了一處,一雙如黑玉般的眼睛盯著明媚,一動也不動。
“媚兒!”喬景鉉的聲音甚是輕快:“我來了。”
明媚走到窗戶邊上,朝著他眨了眨眼睛:“我看到了。”
喬景鉉聽著她的回答,忽然覺得自己原來說的那句話實在是廢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媚兒,不知為什么,我見了你就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才好,素日里我看見旁人可不是這樣。”
“我知道。”明媚見著喬景鉉那措手無策的樣兒就覺得好笑,這真真是那青澀少年,在見著自己喜歡的人時便沒了言語。
“今日我與母親鬧了一場。”喬景鉉扶著窗欞小聲將英王府里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媚兒,我也不知道為何母親一定要堅持著這身份,嫡出庶出又有什么差別?更何況你現(xiàn)兒就是嫡女,這真是雞蛋里頭挑骨頭。”
明媚有些吃驚,與喬景鉉的親事還八字沒一撇,這邊英王妃卻對她的身份計較上了,若是真嫁了喬景鉉,恐怕婆媳關(guān)系不會太好。
見著明媚瞪大的眼睛,喬景鉉有幾分歉意,伸出手來將明媚的手捉住:“媚兒,你放心,我對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今生今世我只喜歡你一個,也只娶你一個,不會有側(cè)妃侍妾,咱們兩人要恩恩愛愛的白頭到老。”
月華將他的臉鍍上了一層銀色的邊,他的眉眼深深,一臉真誠。明媚望著這樣的喬景鉉,心中很是感動,就如有誰在撥動她心間那根弦一般,不住的跳躍,點點余音在腦海里回旋裊繞,就如窗前樹葉上的夜露滴滴墜地。
“媚兒。”喬景鉉低低的喊了一聲,聲音里有幾分嘶啞,眼睛里跳躍著兩簇火焰,似乎要燃燒起來一般:“媚兒……”他慢慢的將臉壓低了下來:“我真想你。”
明媚的臉忽然間有些發(fā)燙,她往后邊望了望,內(nèi)室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玉簫與玉梨早已知趣的離開,只有她與喬景鉉隔著一扇雕花窗立在那里。瞧著喬景鉉那張愈來愈近的臉孔,她有幾分慌亂,又有一絲甜蜜,瞧著喬景鉉那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睛慢慢的壓了過來,就連睫毛都數(shù)得清楚。
“媚兒,你別閃開。”喬景鉉一把捉住明媚的手,一只手摟住了她的腰:“每次你都是這樣逃開了,我……”他趁著明媚還沒有掙扎,猛的俯身下來,噙住了她的紅唇。
剎那間,明媚只覺得自己腦子里“呼”的一聲響,似乎眼前全是一片粉紅的顏色,天空中似乎有漫天的花雨飄落,鼻尖縈繞著陣陣芬芳。喬景鉉的嘴唇壓在她的唇瓣上,他似乎不知道該做什么才好,只是在不住的碾壓著她的紅唇,他笨拙的摩擦著那處,一時還不知曉如何再進一步。
“喬景鉉,你……”明媚推開了他一些,抱怨的看了他一眼:“我的口脂全被你吃掉了。”
“是嗎?”喬景鉉伸手摸了摸嘴唇,發(fā)現(xiàn)并沒有紅色,但手指卻有一種清香:“怎么我沒看見紅色?”
“這是玉笛用梨花做的,沒有顏色的。”明媚笑了笑,這喬景鉉還是純真得緊,就只會這樣的親吻,不知道更加深入腹地。一想到這里,明媚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自己怎么忽然便化身為色女了,竟然滿腦子里頭想的是這些東西。
“媚兒,你的口脂真好吃,又香又甜,能不能再給我嘗嘗?”喬景鉉戀戀不舍的望著明媚的紅唇,她的唇瓣就如花瓣一般嬌嫩,顏色粉嫩,就如那花蕾一般微微撅起,充滿著不可言喻的誘惑。
“你……”明媚語塞,哪有這樣討東西嘗的?“才不理你,我要休息去了。”明媚攀著窗戶,作勢要將那窗戶關(guān)上,卻被喬景鉉一把握住了柔荑:“媚兒,你怎么就如此狠心,我才來了多久,你便要趕我走?”
明媚低下頭去,看著那修長的手指覆蓋在自己手背上,微微一笑,一顆心就如蕩漾在微波里的小船一般,不住的顛簸。正在沉思間,忽然她的身子凌空而起,還沒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她便已經(jīng)被喬景鉉從屋子里頭抱了過去,與他并肩站在走廊上。
“媚兒。”喬景鉉欣喜的看著站在面前的明媚,一把將她摟在了懷里:“有你在身邊的感覺可真好。”
寬闊的肩膀,溫暖的懷抱,一切都是那般穩(wěn)妥一般,就如詩詞里說的心如磐石。明媚被喬景鉉抱在懷里,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不由得抬頭一笑:“喬景鉉,你很是緊張。”
剛剛抬頭,卻撞到了喬景鉉的鼻子,他也恰巧在低頭望向明媚,兩人一齊行動,鼻子撞上了鼻子,兩人捂著鼻子看著對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媚兒,方才我親你的時候……”喬景鉉吞吞吐吐道:“我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
“不對?”明媚皺了皺眉頭,假裝對此一無所知:“不對在哪里?”
根據(jù)她前世看過的那些電視劇,親吻的程度有幾種,喬景鉉的親吻目前還屬于第一階段,最原始的那一種,怎么樣才能引導(dǎo)著他走到第二步去?正在想著,就聽喬景鉉在自言自語:“要不,我去問問別人?”
“問誰?”明媚只覺好笑,這喬景鉉還真是勤學(xué)好問。
“唔,我去問問我表兄,他已經(jīng)……”喬景鉉朝著明媚眨了眨眼:“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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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了司寢的宮女?”明媚瞧著喬景鉉那模樣,恍然大悟,不由得嘖嘖嘆氣:“這若是嫁入皇家,不知道是不是福氣,三皇子連皇子妃都沒選呢,就已經(jīng)有過女人了。”
喬景鉉聽著明媚的話,心中快活,他也算是旁敲側(cè)擊的將徐炆玔給黑了一把,至少媚兒心中對他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感覺。
“媚兒,我去問問他,下回咱們再來試試。”喬景鉉將明媚摟緊了幾分,下巴擦了擦她的頭發(fā):“到時候可不許你逃。”
饒是明媚大膽,聽了喬景鉉這話,臉上也不由得飛起了兩片紅暈,星眸如醉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推了推他:“你便快些回去罷,仔細被人發(fā)現(xiàn)了。”
喬景鉉嘻嘻一笑,低下頭來親了親她的額頭:“我走了。”
瞧著那人影消失在院墻那邊,明媚伸出手來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絲絲甜蜜從心底涌起,這可是她的初吻,前世、今生的第一次,以前在書里看過這方面的描寫,總覺得那些話寫得有些不切實際,可今日總算是體會到了,真真是有那種曼妙的感覺。
日子平靜如流水般飛快的過去,光陰就如抓不住的日影,斗轉(zhuǎn)星移。慢慢的,很多東西都在人們的記憶里模糊了,就如那早幾日轟動京城的喬柳聯(lián)姻之事。
本以為英王府頭一天相看,第二日遣媒人去柳府提親,這門親事是鐵板上的釘子,穩(wěn)當?shù)貌荒茉俜€(wěn)當了,沒想到這結(jié)果卻讓不少人的眼珠子掉在了地上,走在京城的街道上,都能聽到那眼珠子被踩碎的“刺啦刺啦茲”聲音——柳府竟然拒婚了!
“因為柳府的那位八小姐原來算過八字,不能嫁辰時生人,否則一生不得平安,為著八小姐的后半輩子,柳府這才忍痛拒絕了英王府的美意。”有閑漢津津樂道,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原來竟是這樣!我就說這么好好的一門親事,柳府又怎么會拒絕呢?”聽著這解釋,有人點頭稱是,瞬間又連連搖頭:“真真是可惜了!”
一時間京城勛貴圈了有了各種不同的反應(yīng),有暗自高興的,覺得自家小姐又有了希望;也有將信將疑的,柳府怎么會舍得這么輕易就放棄了與英王府聯(lián)姻的事?這生辰八字雖說不可不信,可不還是能改命?多花些錢請人將那命格兒改了便是——那欽天監(jiān)的段監(jiān)正不就是這方面的個中高手?
還有些人覺得柳府真是傻,干嘛要拒絕呢?“那柳府的八小姐一生不得平安又如何,好歹嫁進去一個占穩(wěn)了這個坑兒再說,若是她真是不幸了,趕緊可以在家里的妹妹里挑一個去做續(xù)弦,這兩府的關(guān)系還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脑冢 庇蟹蛉藫u著團扇嗤嗤笑著:“我覺得柳府這事兒上邊真沒做妥當,無論如何也該先應(yīng)承下來再說!”
“可不是這樣?”旁邊的夫人也在訕笑:“不過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這不就給旁的府上的小姐們留了機會?”
夫人們個個將眼睛往自己的女兒身上掃了去,心中又燃起希望來。撇開英王府的門第不說,就單單是喬世子這般人才,自己女兒嫁過去也不吃虧。
喬柳兩府聯(lián)姻這事兒雖然轟動,但是京城每天都有新鮮事兒出來,過了幾日,這事情也就漸漸的淡了,只在人們心里留下極淡的一筆,仿佛隨意就能被擦去一般。
平靜了才幾日,英王府再一次成為了京城勛貴們關(guān)注的焦點。英王府老王妃今年六十有五,也算得上半個整生,英王府已經(jīng)廣發(fā)帖子,邀請世家勛貴們于五月十五那日去英王府為老王妃賀壽。
不少貴夫人開始幫自己的女兒打扮起來,回雪坊和珠璣坊都又狠狠的賺了一筆,兩家掌柜笑得眉毛眼睛擠到了一處,兩人心里都想著:這英王府世子爺最好遲兩年訂親,還能狠狠的賺上一筆呢。
“明日英王府的壽宴,就帶著艷丫頭與媚丫頭去便好。”柳老夫人端了茶盞不緊不慢的說著:“雖說上頭沒有指定庶出的能不能去,可明日這么多去賀壽的,沒由得咱們柳府去一堆人,讓人瞧著也會覺得有些不知規(guī)矩。”
幾位柳府庶出的小姐都低下了頭,心中對自己這出身恨恨不已,老王妃生辰,京城里的達官貴人們定然都會去,若是機緣好,指不定還能遇見合意的那個人呢。柳明倩幾人黎及笄還早,也只是惆悵了一番,不再作多想,可柳明慧心中便有幾分著急,眼睛巴巴的望著柳老夫人,只希望她看到自己能想起當時應(yīng)承過的話來。
“六姐姐,你將脖子拉得這般長又是為何?”柳明艷譏諷著笑道:“你若是實在想要去那英王府,那你便冒著我的名頭去便是。”
“真是混說!”柳老夫人瞧了柳明艷一眼,臉上有薄薄的怒意:“我讓你明日去英王府,是顧全你的面子,可你卻偏偏兒還不知道,腦子里頭裝的都是些什么,稻草嗎?”
柳明艷被柳老夫人好一頓訓(xùn)斥,蔫巴著低下頭,不敢出聲。柳老夫人瞪了柳大夫人一眼:“老大媳婦,你回去與她好好說道說道。”
柳大夫人見著女兒那般委屈的模樣,心中很是吃痛,可又不能反駁柳老夫人的話,只能應(yīng)承了下來:“媳婦會好好將其中的道理說清楚的。”
柳老夫人看了一眼柳明慧,似乎想起什么來一般:“慧丫頭也去罷,也該是讓你多去見見世面的時候了。”當即吩咐曼青去取了一只翡翠鐲子出來:“這水頭好,正在配著你這細白的手腕兒。”
柳明慧沒想到柳老夫人今日對她忽然便熱絡(luò)了起來,大喜過望,接過鐲子連連道謝:“孫女謝過祖母恩賜。”
柳老夫人瞧了瞧柳明慧,這眉眼兒生得倒不算差,隨了她那姨娘,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值不值得她花力氣培養(yǎng)。聽柳老太爺說現(xiàn)兒皇上的心思越發(fā)古怪了,最近動作頻頻,似乎對提拔京城那些新貴十分感興趣,看起來自己該要多多掂量著,看看將這六丫頭安排到哪家府上去最最合適。
柳明慧哪里知道柳老夫人心底的小算盤?捧了翡翠鐲子,笑微微的傳了給柳明倩幾人相看,引得她們幾人個個眼饞:“祖母果然是疼愛六姐姐的。”
旁邊柳明艷哼了一聲:“不過是一只翡翠鐲子罷了,跟沒見過一般,真是見識短淺。”
陽光照著那只翡翠鐲子,中間似乎有波光流動,一看就是值錢的好東西,被柳明艷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著,倒仿佛是一文不值,柳明慧心中郁悶,將翡翠手鐲套在手腕上,脖子一揚:“我是見識短淺,比不上某些見多識廣的,被人追上門來拒了親事。”
柳明艷被這話點了死穴,氣得臉色通紅站在那里,瞧著柳明慧幾人全然不搭理她,踩著燦燦的陽光往前邊去了,心幾乎都要碎了去,旁邊兩個丫鬟見著她那模樣,也驚駭不已,站在那里大氣都不敢出。
恨恨的喘了兩口氣,柳明艷拔足便往自己院子里邊狂奔,云彩云霞緊緊跟在她身后,生怕她又出了什么事兒。柳明艷一氣跑回院子,剛剛進門便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沒有抬頭看一眼,柳明艷惡狠狠道:“敢攔我的路,找死不成!”
“艷兒,你在說什么?”柳大夫人很是不悅,望著滿臉通紅的柳明艷,心中有十分憐惜:“你這是怎么了?”
“嗚嗚……”柳明艷抬頭望見是柳大夫人,一頭扎進她懷里:“母親,我明日不要去英王府,我才不要去那里……”七八日前去英王府,與明日去英王府完全是兩種心情,那次去滿心歡喜,而這回去,卻要強裝笑顏。
“艷兒,你可知道你祖母的意思?”柳大夫人摩挲著女兒的頭發(f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京城里都在猜測這喬柳兩府聯(lián)姻的事情,若是你躲著藏著不露面,人家自然會有各種猜想。你跟著我大大方方去那英王府,旁人看著你那泰然自若,自然會認為確實是柳府拒婚。”
柳明艷的眼中全是淚水:“母親,讓旁人去猜便是了,艷兒才不管他們呢。”
“可你還要議親!若是被人傳著你是被那喬世子拒婚的,那以后議親就麻煩了。”柳大夫人諄諄勸告著他:“英王府虧欠于你,自然不會將這事兒揭穿,而你坦坦蕩蕩的去英王府給老王妃拜壽,旁人都只會夸贊你大度呢。”
柳明艷抹了一把眼淚,沒精打采道:“嫁不成景鉉哥哥,我嫁誰都一樣,反正是沒意思。”
“怎么是都一樣?嫁個官居一品的,與嫁那七品芝麻官,豈能是一樣?嫁那生得俊俏的與嫁那麻子臉皮的,又豈能是一樣?”柳大夫人見著柳明艷這模樣也是發(fā)愁:“艷兒,你別再糾結(jié)著這事情了,總是關(guān)在院子里也不是個事兒,過幾日你帶丫鬟出去透透氣兒,慢慢的便會將這事情給忘了。”
柳明艷沒有吱聲,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低著頭走了進去,柳大夫人站在院子門口,瞧著她那踽踽而行的背影,咬了咬牙:“四弟妹,我也要讓你嘗嘗不舒服是什么滋味。”
第二日陽光晴好,英王府門口馬車來來往往,正應(yīng)了那句話兒“車如流水馬如龍”,馬車挨挨擠擠的都快停不下了。
外院由英王爺和喬景鉉喬景焰招待男賓,女眷們都被引入內(nèi)院,由英王妃招待,今日她有心想見見柳府那位十小姐,看看她究竟是什么狐媚樣子。雖然原先見過幾次,可因著不注意,也漸漸忘了這樁事兒,今日可是存著心思要好好打量一番的。
柳老夫人帶著媳婦孫女們走進內(nèi)院,管事媽媽引著去了大堂,英王妃笑著與柳老夫人說了一番客氣話兒,然后將目光落在明媚身上。
明媚今日穿著一件淡綠色的褙子,里邊是一件月白色的衫子,搭配得很是素雅。她的頭發(fā)黑鴉鴉的挽著一個雙鬟髻,上頭壓了一支七寶琉璃滴露簪子,正與身上的衣裳配了一套兒,手腕上一雙碧玉鐲,腰間壓了一塊碧色的玉玨,站在那里婷婷裊裊,就如池塘便的柳枝一般,鮮嫩無比。
英王府微微皺眉,心里暗暗道:“果然是個狐媚樣兒。”只是臉上卻是笑嘻嘻的道:“柳府的小姐們個個都生得花容月貌,瞧著真是心里喜歡。”
旁邊有夫人湊趣道:“若是喜歡,那便挑一個回去做媳婦罷。”一邊說著,一邊笑吟吟的看著柳大夫人。
柳大夫人在一旁聽著這話,知道那人話里有話,心里就像扎了根針兒似的,瞟著英王妃,總覺得她那眼神都有些不同。但周圍一圈貴夫人都看著自己和柳明艷,只能陪著笑臉兒說:“那便要看看誰家的小姐有這福分了!”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領(lǐng)著笑容僵硬的柳明艷走到一旁去,走到人少的地方,這才貼著她的耳朵道:“放輕松些!現(xiàn)兒京城里都知道是咱們柳府拒了婚,你別掛著這樣一副臉,沒由得讓人看了出來!”
柳明艷聽著母親的話有幾分道理,雖知自己到英王府肯定會不開心,但是為了自己日后議親能順利些,還是由著丫鬟們打扮停當,跟著母親來了英王府。誰知一進門,她便想起了喬景鉉,心里有一萬分的怨念,可卻又說不出來,只能悶在心里,臉上哪能柔和起來?雖然笑容都是異常僵硬。
柳大夫人交代了柳明艷幾句,就讓她和柳明慧柳明媚去找那些小姐們一起玩耍,自己加入了夫人圈里的應(yīng)酬,只說得滿面春風(fēng)。柳明艷遠遠的看著,真是佩服母親的手腕兒,竟然沒有一絲尷尬,應(yīng)付說話都是妥妥的。
正帶著丫鬟呆呆的站在樹下,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喲,這位是誰呀?不是那快成為世子妃又被拒婚了的柳府八小姐嗎?”
這句話說得柳明艷心頭一顫,轉(zhuǎn)頭一看,就見玲瓏郡主穿著一身玫瑰紅的衣裳走了過來,就見她雪白皮膚上一雙杏兒眼,笑起來梨渦淺淺,身材纖濃有度,比那枝頭的花朵還嬌艷了三分。
諸位小姐正閑著無聊,聽著這邊仿佛有熱鬧看,慢慢的圍攏了過來,看了看玲瓏郡主,又看了看柳明艷,就聽那史紫嫣嘻嘻哈哈的說:“郡主今日穿得好明艷,這般打扮,難道是給我們來看的不成?”
玲瓏郡主橫了她一眼道:“我穿衣裳就是為自己喜歡,你以為我是某些人,只一心打扮著想給景鉉哥哥看?只是沒曾想,人家看她不上!”說罷朝柳明艷挑釁般的一笑:“柳明艷,你說說看,我說的可是實情?”
眾位貴女們一聽,自然都知道玲瓏郡主說的是什么意思,瞟了下柳明艷,皆面露了解的神情,吃吃微笑。
柳明艷見那玲瓏郡主揭自己的傷疤,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恨恨的瞪著她,準備帶著丫鬟往一旁走。
“喲,你瞪我做什么?我可沒有說是你,我只是在笑有些人,自不量力,自己還以為自己有多美貌,以為景鉉哥哥會多喜歡她,一心想嫁進這英王府來,可結(jié)果是人算不如天算,媒婆上了門都被人家拒婚了!”玲瓏郡主嬌媚的眨了眨眼睛:“若這個人是我呢,合該在家里哭上半年,躲在家里不敢出來,可惜有人偏偏臉皮兒這般厚,還沒得幾日就出來招搖了!”
柳明艷被玲瓏郡主這連番帶刺的話堵在角落里邊,不得不出言反擊了:“我呢,也想笑某些人一心想著嫁進著英王府,可惜都沒有媒人上府去提親,只會在這里占口頭便宜!我們柳府拒婚是我和景鉉哥哥八字不合。祖母愛惜我才拒婚的,哪像有些人,眼睛都望穿了,還沒看見媒婆的一根頭發(fā)絲兒!”
聽著柳明艷出言反擊,玲瓏郡主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她在府里素來便是被當掌上明珠養(yǎng)大的,哪里又聽得進這般糟心的話兒?瞧著柳明艷對著自己連聲冷笑,玲瓏郡主氣得臉色都有些發(fā)白。
身邊的人越聚越多,玲瓏郡主見著眾人皆在看向自己,似乎有些譏諷的神色,索性干脆把那話給挑得明明白白:“柳明艷,你們弄出來那套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那日我聽說英王府去柳府提親,就跑去找景鉉哥哥問是不是真的,景鉉哥哥一聽我說是向你去提親,馬上就騎了踏雪跑去柳府攔那媒婆了!后來就聽說柳府拒婚的說辭,我才不相信呢,想必是景鉉哥哥心軟,為了保全你的臉面,方才對外這般說的。柳明艷,若是你有擔(dān)當,就自己說清楚,我說這話里可有半分摻假?”
玲瓏郡主一口氣說完,看著柳明艷的臉越來越白,得意的笑著說:“柳明艷,我本來不想揭了你的短,可你偏偏要和我作對,不會說兩句求饒討好的話,本郡主生氣了,沒有管得住自己的嘴,把真相說了出來,你可別怨我。”
“原來是你在中間播弄是非!”柳明艷氣得連連喘了兩口粗氣,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她:“你阻撓了這樁親事對你有什么好處?”
“有什么好處?”玲瓏郡主高傲的揚起頭來,不屑的看了柳明艷一眼:“景鉉哥哥是我的,他要娶的人是我,怎么能去娶了旁人?”
看著玲瓏郡主那副張狂的模樣,柳明艷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可還是忌憚著玲瓏郡主的身份,不敢揮了出去,可是由著玲瓏郡主這般猖狂又實在心有不甘,她的腦子里已經(jīng)是一片混亂,也沒有去想什么后果,冷笑著對玲瓏郡主說:“不錯,你說的沒錯,是景鉉哥哥去柳府打斷了這次議親,可這又能如何?你以為景鉉哥哥喜歡的人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和你打賭,看景鉉哥哥會不會去公主府求親!”
此言一出,周圍的貴女們皆是一片驚呼,柳明艷這句話,不就證明了她是被喬景鉉嫌棄了嗎?
柳明艷竟然是被喬景鉉拒婚的!根本就不是他們傳言的那般,是因著時辰不合,柳府拒了英王府的親事!圍觀的貴女們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支起耳朵便想再多聽些閑話兒,因著柳明艷那話似乎還沒說完,后邊還有不少潛臺詞,究竟那喬世子喜歡的人會是誰?
微風(fēng)輕起,枝頭樹影亂晃,鳴蟬開始出現(xiàn),有著嘶啞的鳴叫生,可柳明艷此時卻已經(jīng)閉緊了嘴巴,倔強的看著墻角那幾棵高大的樹木,不再開口。
“要你們圍在這里做什么!”玲瓏郡主憋紅了臉,惡狠狠的望著周圍的那一群貴女:“我與柳明艷說什么話,還用得著你們來聽?”
瞧著玲瓏郡主急紅了眼,各位貴女哪里還敢留在這里惹她生氣?趕緊帶著自己的丫鬟慢慢的散了去,腳下步子如風(fēng),方才聽到了個這么新鮮的事兒,不與自己的母親去分享一下怎么能行?一時間人影綽綽,這邊散了個一干二凈,大樹下頭只留下了柳明艷與玲瓏郡主。
“你說,你說!”看著人走得差不多了,玲瓏郡主這才開口:“這陣子沒有人了,你總可以說了罷?方才你是故意編出來氣我的,是不是?”
柳明艷望著玲瓏郡主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心中十分厭棄,想著她將自己被拒婚的事情捅了出來,更是心如刀絞,她冷笑一聲道:“你一心就會粘著景鉉哥哥,可你肯定不知道景鉉哥哥真正喜歡的是誰。”
玲瓏郡主狐疑的望了望她道:“你難道又知道?”
柳明艷得意的一笑:“景鉉哥哥自己告訴我了,他喜歡的人是我的十妹妹柳明媚。他每次見到你都是一副厭棄的樣子,你以為他喜歡你嗎?你在我面前再神氣又如何?景鉉哥哥還是不會喜歡你,他心里裝的是旁人。你和我一樣都是個可憐人罷了,只是你還沒有落到我這地步而已,五十步笑一百步,你想笑就笑罷。”
玲瓏郡主聽了這話,腦子里“轟”的一聲似乎要炸裂開來,聲音都有些發(fā)抖:“柳明艷,你說的可是真話?”
“我用得著騙你?”柳明艷見著玲瓏郡主那神色,心中大叫痛快:“你不相信便算了,反正我是告訴你這事兒了。”
玫瑰紅的衣裳不住的在微微顫動,玲瓏郡主的臉上一忽兒白一忽兒紅,想了又想,略略提起裙子飛快的往前邊跑了去。柳明艷站在那里,瞧著她那艷麗的紅色衣裳,嘴角有著一絲冷冷的笑容,但是緊接著,那笑容便變得比哭還難看。
她知道自己全完了。
討厭的玲瓏郡主,是她將真相說了出來,可自己卻沒有否認,竟然順著她的話承認了!這事兒傳了出去以后,自己將來的親事是什么樣子,她已經(jīng)不敢再去想了。
柳明艷哭喪著臉站在那里,沒有勇氣抬起腳來向前再走一步,她看著那些從周圍經(jīng)過的人,臉上似乎都掛著嘲笑的神色,扶著大樹的手真不住的打著顫,心中狠狠的想著:“柳明媚,你害得我身敗名裂,我也要讓你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