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62章 離別

半圓的月亮照著大地,一地的樹影憧憧,微風拂過,地上影子搖曳之間,偶爾能看見兩個人的身影在那樹影里閃現出來。

明媚站在樹下,抬頭看了看身邊那個人,沒有半分驚慌:“喬景鉉,你可以把臉上的那個面具取掉了,難道以為我認不出是你來?”

身邊那個人穿著一件白色的衣裳,臉上戴著一個黃金做的面具,雖然鑄造這面具的人極力想將它做得猙獰一些,可明媚瞧著卻沒有半分心驚肉跳的感覺。這個人的身影她太熟悉了,這身高,這傲然而立的姿勢,怎么樣都能讓她一眼看出是喬景鉉來。

喬景鉉身子抖了抖,這位柳二小姐的眼睛也太毒了些,他伸出手將面具取了下來掛在腰帶上,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孔:“柳二小姐,又見面了。”

“喬景鉉,你是不是吃飽了飯撐著?”明媚有些發怒,這人可真是閑,沒事情做便跑到她家里來玩擄掠的把戲,還不知道玉梨此時會是什么心情,有沒有報與柳元久知曉:“我的丫鬟都要被你嚇死了!”

“沒事,我跳過墻的時候扔了個紙團給她,告訴她不久我就會把你送回來。”喬景鉉低頭看了看明媚,她生氣的模樣可真是美,雖然兩道眉毛豎得高高,可依舊還是美。那張小嘴因著生氣微微撅起,就如含苞欲放的鮮花一般,忍不住讓人有一親芳澤的念頭。

喬景鉉的喉頭咕咚了一下,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他很想將明媚一把摟在懷里,可又害怕她生氣,只能規規矩矩的站在她面前,輕聲的說話:“我方才一直在香蘭院外面的樹上看著你,你和你姨娘說話的時候很是親熱,你對她笑得溫柔,你給她夾菜,你們還說到了以后你的親事……”

“你這人怎么能這樣?這叫做跟蹤好不好!”明媚聽了喬景鉉的話,怒從膽邊生:“喬世子,你這般大大咧咧的闖進柳府,也不怕落個私闖民宅的罪名?”

喬景鉉朝著明媚笑了笑:“私闖民宅?我相信柳大小姐會很開心我把她擄走。”

“那你便去擄走她,享受她對你的崇拜愛慕好了!”明媚甩了甩頭發,上邊落下幾片梨花潔白的花瓣:“并不是每一個女子都希望得到這種機會,喬世子,你不要自視太高!”

喬景鉉忽然覺得自己有束手無策的感覺,瞧著怒氣沖沖的明媚,他忽然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今日薔薇宴上,他得知明媚要給那位龔公子針灸,心中便滿不是滋味,與徐炆玔回到英王府別院時一直魂不守舍,眼前總晃動著明媚那雙纖纖玉手按在龔亦奇胸前的情景來。

從薔薇宴回來,喬景鉉與徐炆玔下了一盤棋,因著心神不寧,他輸了。徐炆玔笑著望了望他:“景鉉,你今晚的棋技大不如前啊。”

“是你的棋技有所進益了,表哥。”喬景鉉懶洋洋的將棋盤一推,站起身來躺在小榻上邊,眼前又浮現出了明媚的臉龐,她的一顰一笑都讓他覺得那般好看,心中浮現出一個強烈的愿望,他馬上就要見到她。

側頭看了看窗戶外邊,日頭正慢慢的往西邊去,透明的紅色十分炫目,旁邊有一道金燦燦的邊,正應了那落日熔金的景致。他忽然間跳了起來,大步往外邊走了去,徐炆玔追了過來:“景鉉,你去哪里?”

“我去半點事情,馬上回來,你先陪我母親吃飯,不用等我。”喬景鉉急急忙忙奔到馬廄,將踏雪牽了出來,一路狂奔著到了柳府外邊。在院墻那里徘徊了一陣,最終沒有抵制住心中的執念,他翻身進了柳府的園子。

見到她,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忽然平靜下來,他的目光追隨著她,看著她與杜姨娘吃飯,看著她與丫鬟說笑,她的一切都是那般吸引著他。當她站在涼亭旁邊,嬌憨的伸了個懶腰的時候,他再也無法克制住自己,一躍而下將她帶出了柳府。

其實他開始并不想這么做,他只是單純的想來看看她,可事情怎么便發展成了這個樣子?喬景鉉心中也十分苦悶,他望了望身邊的明媚,聲音忽然軟了下來:“我才不要她們的愛慕,我只要你對我笑便好。媚兒,你笑得真好看。”

明媚聽了“媚兒”這個稱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全身掉落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喬景鉉怎么就能說得如此自然?她剛剛想出言反駁,忽然間她的手便被喬景鉉抓住了:“媚兒,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可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將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的不愉快全部抹去。我……”喬景鉉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紅色:“我心悅于你,我只想每日起來便能瞧見你的笑容,我想好好的保護你,不受人間的一點風雨,我也希望我們能攜手向前,看這世間的紅塵起落,。”

明媚不知道該怎么回喬景鉉的話,前世看的電影里,當男主角說完這些話,女主角的眼睛里會適時的涌上一層水霧,然后撲入男主角的懷里,然后又應景的音樂響起,纏綿悱惻,感動人心。可明媚聽完喬景鉉這深情到讓她幾乎要嘔吐的話來以后,沒有半點感動,反而覺得很憂愁:完了,這喬世子魔障了,怎么辦?

喬景鉉見明媚抬頭望著自己,沒有說一句話,心中以為她默認了自己的要求,不由得勇氣大增,伸出手去想要握住明媚的另外一只手。明媚大為窘迫,自己已經被他拉住一只手,難道還要造成雙手相執,淚眼相對的那感人場面不成?

明媚在喬景鉉的手還沒有觸到她另外一只手之前,抬腳的朝旁邊邁開了一步,可是她的群裳有點長,那墨綠色的群袂就如散開的荷葉一般鋪在地面上,當她往旁邊邁步的時候,她的腳踩著了自己的群袂,往后退的時候便被絆住了,往一旁斜斜倒去。

糟糕,看起來要摔個狗啃屎了,明媚十分懊惱,這該死的喬景鉉,都是被他害的,若不是他將自己擄到這里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自己也不會要受這樣的罪。還不知道這一跤跌下去會不會摔著臉呢,她心中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這時,一雙手伸了出來,電石火光之間,明媚已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抬起頭來,卻看到一張俊朗的臉,月色如水,更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讓他眼里的柔情濃得化不開一般,鋪天蓋地朝明媚襲來。“媚兒,你的腰肢真軟,你的身子好香。”喬景鉉佳人在懷,用力嗅了嗅明媚發際傳來的清香,眼中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明媚用手推開他,站直了身體。“喬世子。”她聲音冰冷。

“媚兒……”喬景鉉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個冷得似乎能讓人結冰的小女子,心里脈脈的溫情已經被她這句冷漠的話驚得蕩然無存:“你怎么了?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怕你摔著了。”

“喬世子可是在京城日日在花叢流連,現兒來了這鄉野之地,把明媚當成了權且排斥寂寞的女子?”明媚的眼睛里透著寒冷:“如若是這樣,云州府里那些青樓楚館該是喬世子應該去的地方,那里鶯鶯燕燕眾多,喬世子總能遇到一個可心的。”

聽到這話,喬景鉉突然怒了,他不再畏懼冰冷的明媚,走上前來,捏住明媚的手:“柳明媚,你不要貶低了小爺,也不用貶低了你自己!”他一臉怒容的質問著明媚:“你還說起我來了,你今日竟然去給那龔亦奇做針灸!”

“做針灸又如何?”明媚看著喬景鉉一張俊臉忽然間變得扭曲起來便覺得好笑:“我給那位龔公子做針灸,乃是治病救人,喬世子莫非有什么指教不成?”

“男女授受不親!”喬景鉉氣憤的喊出了一句:“你怎么能去摸男人的身體?”

“心有邪念才會想到這種無聊的事情,你能不能腦子稍微正常一點?”明媚瞧著喬景鉉那生氣的模樣,心中微微一動,莫非喬景鉉在吃醋?他真是喜歡上了自己?仔細看了看喬景鉉那張臉,明媚惆悵了起來。這喬景鉉放到前世可真是標準的高富帥,可只要一想到這位高富帥以后正妃側妃侍妾會有一堆,明媚便打消了對他的欣賞——他不是自己碗里的菜。

喬景鉉聽著明媚的聲音似乎有些生氣,低頭看了看她,就見她那雙大眼睛里似乎有滟滟波光,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仿佛在抱怨他的指責,心里一軟,口中喃喃道:“媚兒,我……我不是有邪念,我只是、只是嫉妒他!”

“你不用嫉妒,等你生了病要我做針灸時,你盡管可以來享受這樣的待遇。”聽著喬景鉉的話,明媚只覺好笑:“喬世子,那時候我會好好的招待你的。”這喬景鉉可真厲害,為何能將媚兒那兩個字喊得如此自然,難道他便不覺得酸了牙齒?

“你不要笑,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媚兒!”見著明媚笑得身子微微顫抖,那笑靨就如春日里綻開的花朵一般,喬景鉉有些生氣,她難道這樣不珍惜自己對她的這份感情,竟然以為自己在開玩笑不成?

“可我柳明媚有自知之明,我這樣的家世是絕對配不上侯府的,喬世子還是不要平白空拋一片心,到時候反而不美。再說,喬世子只是此時覺得我和平常的大家閨秀不同而已,如若多接觸幾次,喬世子定也會覺得我不過如此而已,所以喬世子還是放手罷。”明媚看著喬景鉉的眼睛,里面分明看到了堅定,執著,可是她沒法做出回應,她想要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是喬景鉉永遠也給不了的。

“媚兒,我沒有在開玩笑,我在說真話,原先我或許只是對你感興趣,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你對我的胃口,是配站在我身邊的那個女子。”喬景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住了明媚,握緊了明媚的手幾分,不讓她回避:“媚兒,我是不會放手的。”

“不放手?”明媚嗤嗤一笑:“你的親事你自己能做主嗎?我不希望到時候因為我,你和王爺王妃鬧翻了,到時候那可是我的罪過。”

“媚兒,你想得太多了些,我母親素來寵愛我,從不會拒絕我的要求,我的父親可能或許有他的考量,但我會讓他知道你是多么合適做我妻子的人。”原來明媚是為他著想,怕自己和家里人鬧翻,喬景鉉心里一陣溫暖,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手也放松了些,明媚趁機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喬世子,人不能只考慮自己,如若你因為我和你的父親母親鬧翻,那你置孝順二字于何處?我也深知以你世子之尊,以后定然是王爺之貴,絕不會少側妃侍妾。而要做我的夫君,卻是連通房丫鬟都不許有的,所以你我之間,根本沒有什么好說的。”明媚的眼睛輕蔑的掃過喬景鉉那懵懂而驚慌的臉:“世子爺難道以為我很稀罕嫁你不成?”

夜空里的月亮變成了一種奇異的黃色,邊緣帶著慘淡的暗紅,就像一個將好未好的疤痕牢牢的烙印在人的心上,感覺濕嗒嗒的,沉甸甸的壓得人心慌。

明媚堅定的眼神清亮亮的,如寒星般盯得喬景鉉,讓他心里一陣發疼。

喬景鉉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知道自己有一種從所未有的恐慌。

以前在京城,他從不肯高看那些京城貴女一眼,對于他身后的那些追隨者,他也根本懶得對她們假以顏色,他從來沒想過她們心里的感受,也不想去知道她們的感覺,而現在他卻深深體會到了那種被人拒絕的滋味。

怎么辦?感覺那么飄忽,手腳都有點發軟。

原來有一個喜歡的人會那么辛苦,就像現在,入夜時分想看到明天金色的陽光似乎是太遙遠。

“喬世子,你值得一個更好的女子喜歡,她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你趕快回英王府別院去罷,這么晚了還不見人影,別讓你母親擔心。”明媚看到喬景鉉臉上蒼白的顏色,突然有點懊悔,自己或許說得太尖銳了些,讓喬景鉉難受了。他生來富貴,如珠似寶般被人捧著長大,肯定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現在肯定被她的話傷到了。

“媚兒,不管你怎么想,但我還是……喜歡你。”許是聽到明媚的聲音放柔和了,喬景鉉又回過神來,從自己的腰帶上取下一把小匕首塞到明媚手里:“媚兒,這個送給你,從小父親就給我配在身上了,是把很好防身的武器。”

莫名其妙手里就多了個東西,明媚無意識的舉起這把匕首對著月光瞅了下,刀鞘是烏金鑄成,鐫刻著古樸的花紋和大篆,刀柄上鑲嵌著各色寶石,在月光的映襯下發著柔和的光彩。抽出匕首,一道寒光傾瀉而出,發出冷冽的氣息。

“喬世子,這把匕首一看便知是貴重之物,明媚無功不受祿,還請你收回。”明媚一看便知道這匕首可不是一般的東西,那些寶石瞧著便知價值不菲,趕緊將匕首回鞘遞了過去。

喬景鉉眉毛擰在了一處,猛的瞪大了眼睛,用力把明媚遞過來的匕首又塞回她手中:“這是送你的,你就拿著,我不許你把它再還給我!媚兒,你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答應你,今生今世只娶你一個,不再有側妃侍妾,但你也記著今晚我說的話,我要娶你,我會在京城里等著你回來!”

話音剛落,他抓住明媚的手縱身一躍,兩條身影飄過院墻,幾朵潔白的梨花被他的這一躍驚動,簌簌從枝頭飄零,隨著他們落地,花搬也飄落到了他們腳邊。喬景鉉捏了捏明媚的手:“柳明媚,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一定要記著今晚我說過的話,誰打你的主意你都不要搭理他,你只能嫁我,聽到沒有?”

明媚睜大眼睛看著那一臉鄭重的喬景鉉,實在覺得莫名其妙,這位喬世子是不是吃錯藥了?怎么竟然為了她放棄了弱水三千?他原先說過的讓自己做貴妾做側妃的,不是打著要三妻四妾的念頭?

喬景鉉瞧著明媚那茫然的表情,心中得意,朝她深深望了一眼,縱身而起躍過院墻,幾朵梨花又簌簌的落了下來。明媚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再抬頭看時,斯人已經茫茫,無跡可尋。

一種莫名的虛幻感抓住了明媚的心,剛剛的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只有手里尚有余溫的那把匕首提醒著她,喬景鉉確實來過,他送了這把匕首給她,而且還明明白白告訴她,他以后要娶她!

喬景鉉騎著馬飛快的往英王府別院跑去,他終于將憋在自己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心中一陣舒暢。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滋味這般好,看到明媚的臉,他便覺得很滿足,開始那種坐立不安的焦急感不翼而飛。

柳明媚是他遇到的最不同尋常的女子,是值得捧在手心里呵護的女子。他一定要娶她,她想要的自己都會給,即使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又如何,自己只娶她一個便是。

喬景鉉親眼目睹過父親的側妃與母親的明爭暗斗,若不是母親還算強勢,外祖父家世不錯,自己恐怕連世子的位置都保不住。其實三妻四妾也沒有什么好處,不如一心一意的對待一個人。

銀色的月光照著通向別院的大路,樹影婆娑,微風拂面,喬景鉉手握韁繩,雙眼直視前方,嘴唇邊露出了笑容,以后不管父親母親怎么想,他都要娶她,他只要她做自己的妻子,不再需要別的女人。

回到別院,英王妃已經在徐炆玔的陪同下用過了早飯,見喬景鉉從外邊興沖沖的跑了進來,笑微微看了他一眼:“怎么了,為何如此開心?”

喬景鉉坐在桌子旁邊,望著徐炆玔擠了擠眼睛:“表哥親自來云州接我回京城,我心中高興。”

英王妃眼中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神色:“景鉉,你都快十六了,怎么便還像個孩子一般,來了個客人你也這般高興。”

“母親,你還將我看成孩子。”喬景鉉不滿意的看了英王妃,拿著桌子上的玉箸敲了敲桌面:“還剩了些什么菜?我都快餓死了。”

寶云將一個托盤放到桌子上邊,將里邊的飯菜擺了出來,微微笑著望向喬景鉉:“世子,你喜歡吃的菜,王妃都讓我留著呢。”她的臉上有微微的粉色,一雙眼睛脈脈的往喬景鉉身上望了過去。

英王妃在旁邊看著,心中微微一動,喬景鉉過幾日便要滿十六歲了,屋子里邊也該添個貼心的人照看著,喬景鉉的幾個貼身丫鬟她怎么看都不及寶云心細如發,不如今日便借著徐炆玔過來的契機將寶云打發過去,免得喬景鉉那幾個丫鬟心里邊有想法,對寶云排斥。

“炫兒,你表兄今日過來,怎么著也該打發個丫鬟去伺候著,將你院子里的香墨與香硯撥過去,我這邊將寶云賜給你,替了她們兩人的空。”

徐炆玔在旁邊趕緊道謝:“舅母太客氣了些,炆玔不過住幾日,哪里當得舅母特意撥兩個丫鬟來伺候。”

英王妃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來:“炆玔,你貴為皇子,我這接待也不能太輕慢,雖說你為人隨和,但我也不能失了分寸不是?怎么著也該給你添幾個伺候的人——又不是讓你帶回宮里去的,你怕什么!”

徐炆玔見英王妃堅持,也沒有拒絕:“多謝舅母關心。”

站在旁邊的寶云這才將一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邊,暗暗的舒了一口氣兒,王妃這舉止,合著就是指了她去做屋里人了。還過幾日便是世子爺的生日,也是她最盼望的日子。一想到這里,她的臉上顏色更深,仿若別院里盛放的杏花一般,紅艷艷的兩片,低著頭垂手站在那里,瞧著十分嫻靜。

英王妃瞥了一眼寶云,心中歡喜:“寶云,你現兒便回去收拾了東西,我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給我好好伺候著炫兒,以后他若是有什么閃失,我第一個要找的可就是你。”

寶云彎腰行了一禮:“奴婢定然盡心盡力的照顧著世子爺。”直起身子來,一雙眼睛望著喬景鉉盈盈發亮,嘴唇微微上翹,帶著些許笑容。

徐炆玔瞧見寶云臉上那神色,心中頓悟,看起來英王妃給自己撥兩個丫鬟過來是給她挪位置吶,喬景鉉年紀大了,總歸要放個屋里人才是。他去年滿十六的時候,母親便指了兩個司寢女官給他,只是這兩人都長得十分端正,讓他一見便沒有要親近的意思,為了不拂母親的面子,他每個月都會召她們侍寢兩日,可全是在完成任務一般,索然無味。

再望了望喬景鉉一無所知的懵懂樣子,徐炆玔心中暗笑,這位表弟也忒單純了些,難道就不知道這里邊的門門道道?過幾日便是他生日了,若是那晚上沒有與寶云行那云雨之事,自己到時候可得好好取笑他一番才行。

喬景鉉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里頭的門門道道,大口將飯菜吃完,接過寶云送上來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勾著徐炆玔的背便往外邊走:“母親,我與表哥先告辭了。”

英王妃笑了笑:“你們去罷,明日要回京城,自然該要早些歇息。”

內室里的燈光一片暖色,將屋子里邊的東西照得十分溫馨,英王妃望了望垂手而立的寶云,笑得十分柔和:“你還站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些跟了過去?”

寶云身子微微一顫,低垂了眼眸望著自己的腳尖:“奴婢遵命。”

香墨與香硯聽說自己被撥了去伺候徐炆玔,卻將寶云指到徐炆玔身邊來做丫鬟,兩人互相望了一眼,鼻子里邊輕輕的哼了一聲,這寶云每次遇著世子爺,那雙眼睛便汪汪的能滴出水來一般,仗著王妃寵愛,一心想爬到那位置上邊去,這下總算是給她得了手。

喬景鉉有四個貼身丫鬟,香筆、香墨、香紙和香硯,四個人都是在六歲上頭一道進的王府,做了兩年,這才從粗使丫鬟被提升做了喬景鉉的貼身丫鬟,幾個人與喬景鉉一塊兒長大,自然對于喬景鉉都有幾分肖想。四人里邊香筆長得最美,她又極溫柔敦厚,與其余幾人關系都很好,香墨香紙與香硯知道香筆被選為屋里人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也漸漸的就將對喬景鉉的一份心思給熄了,心里想著去尋個合意的小廝配了也未嘗不可。

貼身丫鬟里只有香筆還是一片癡心,她自從服侍喬景鉉以來,眼中便沒有第二個男子,早就打定主意要伺候喬景鉉一輩子。王府的老人們都說等喬景鉉十六歲便會要添個屋里人,在世子妃還沒有娶進府前,就由這屋里人代替世子妃來伺候喬景鉉就寢。

真有這樣的事兒?香筆聽了這話一顆心砰砰的亂跳,要是自己能做喬景鉉的屋里人該多好,不管以后世子妃會怎么對她,畢竟她還是擁有了喬景鉉最美好的那段時光。望著天空一輪明月,她默默祈禱,但愿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能讓她如愿以償。

“香筆姐姐!”耳畔傳來香墨與香硯的呼喚聲,香筆回過頭去,就瞧見她們兩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告訴你個壞消息!”

“壞消息?”香筆一愣,手中的針線慢了下來,望著好姐妹焦急的眉眼,有幾分不解。

“夫人將我們撥去伺候三皇子幾日,卻將寶云派過來頂了我們的位置!”香墨嘴巴翹了起來,氣憤憤的說著:“誰都知道那寶云存了什么心思,她來只是做貼身丫鬟的不成?分明就是覬覦著屋里人的那個位置!”

“是啊是啊,她是王妃的人,可一心就想著往咱們世子爺院子里鉆,真真可恨!”香硯咬著牙齒,臉上露出不忿的神色來:“還不是仗了王妃的勢?她又哪點比得上香筆姐姐?真是不服氣!”

香筆手一軟,手中的衣料便順著膝蓋慢慢的滑落了下去,一根繡花針映著燈光發出了冰冷的光,拉著的那根紅色絲線也仿佛變了顏色。王妃將寶云打發到世子爺這邊來做貼身丫鬟?她忽然覺得自己喉頭有些發澀,就連吞口水都有些難受,在世子爺快滿十六歲的時候英王妃指了寶云過來,究竟是為了什么,明眼人誰都知道。

“香筆姐姐,世子爺和咱們情分可不同一般,你便放心罷,我們會幫著你將寶云擠走的。”香硯攀住香筆的肩膀,用力搖了搖:“別不開心了,我們現兒去伺候三皇子了,等著回京城,咱們一道兒來對付她。”

院墻邊上幾棵杏樹開花正盛,花瓣兒不住的往下飄零,落在了香筆的肩膀上,一點點殘紅,在這銀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妖嬈,卻又讓人覺得有幾分凄涼,開得再美,終究有要殘敗的一日,眷戀得再深,也只是一場空歡喜。

“香筆,你站在這里呆呆的做什么,丟了魂兒?”耳邊傳來一聲戲謔的笑聲,香筆轉頭一看,正是寶云,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櫻桃紅綢緞對襟棉襖,下面是一條漸變色的湘水月華裙,腰間系著一個粉黃色的如意荷包,打著八寶如意絡子,皮膚上邊抹著脂粉,比平常要白皙了許多。

寶云穿著這件衣服,高挑的身材更顯得婀娜多姿,香筆嫉妒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找不出一絲不合意的地方。她吞了下口水,訕訕的問道:“寶云,你怎么來我們院子里了?”

“喲,你還不知道這件事兒?”寶云驕傲的揚起了下巴:“方才王妃讓我來世子爺院子里邊服侍著,我想你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意思罷?”

聽到這話,香筆心里一陣酸澀,雖然早知道了實情,可聽到寶云這么說,還是免不了會有那種難以控制的感覺,喉頭干澀,想說“恭喜”,可是半天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只默默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心里好痛,似乎有血滴出。

寶云看了香筆低著頭在那里半天不說一句話,唇邊漾出一絲笑容,俯身下來貼著寶云的耳朵小聲說:“你是喜歡世子爺的,對不對?只可惜,王妃看不上你。”說完以后,開心的大笑著走開,那聲音,銀鈴般清脆,帶著少女無限的歡喜。

看著寶云的背影,香筆覺得一身疲軟無力,力氣似乎被什么抽干了般,軟綿綿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呆呆的坐在那里,瞧著燈花不住的閃跳,她的眼淚終于滴落了下來。以后世子爺不會讓她上夜了罷?世子爺內室旁邊那間屋子就會變成寶云的居室,她還會和世子爺同床共枕!一想到這些,巨大的悲傷幾乎要把她吞沒,掙扎在漩渦里,似乎周圍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清晨金色的陽光透過雕花窗透了進來,地上有著細碎的金色斑點,玉梨一邊給明媚梳妝,一邊看了看那窗戶外邊,笑著對明媚說道:“姑娘,咱們今日該去普安堂了罷?都隔了好幾日沒有去了。”

明媚拿著鏡子瞅著里邊那個兩頰飛紅的少女,笑得十分明艷:“你是想你的大順哥了,是不是?”

玉梨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替明媚挽著頭發,嘴里還不承認:“姑娘在說什么呢,我怎么就聽不懂。”

“你只管不懂裝懂。”明媚將玉梨的手推開了些,自己簪上了一支白玉蘭花七巧簪子,簪子通身是白玉雕琢而成,溫潤無比,上邊鑲嵌著一朵粉晶琢成的蘭花,輕靈可愛。“你也別與我裝了,今日我們去普安堂瞧瞧。”

走出內室就見玉簫與玉笛兩人正站在走廊下邊說話,綠色的茜紗簾兒映著她們穿著的粉色衫子煞是好看,地上有一晃一晃的亮光閃過,那是她們耳朵上的耳珰正在調皮的隨著清風跳躍,就如在打千秋一般。

見著明媚出來,玉簫玉笛趕緊行禮:“姑娘安好。”

“你們在說什么呢,這般高興。”明媚望了望兩人,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容,兩個月相處下來,玉簫她們已經逐漸的開始偏向于她,特別是她醫治好身患重病的玉琴以后,幾個人便對她換了一副面孔,只是全心全意的倒向了她這一邊。

“哪有高興,奴婢們是在擔心杜姨娘呢。”玉簫抬起臉來,雙眉微微蹙起:“聽說那位黎姨娘過幾日便要來云州了。”

“這有什么好擔心的。”明媚擺了擺手:“你們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眉心一攏,雙腳輕輕的邁出一步,白色的玉階上拖過淡紫色的綾紗裙面,就如她此時起伏的心事。嘴里雖然說得輕松,心中卻很是擔憂,她知道杜姨娘對于柳元久的感情,現在平白無故的來了個黎姨娘,她心中肯定很不好受。

若是杜姨娘有個兒子就好了,柳元久也好去向柳老夫人開口,要將杜姨娘扶做平妻。明媚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計劃里的第一步就是要想法子讓杜姨娘能懷上孩子,可是到現在為止,杜姨娘那邊還沒有傳來喜信。

回柳府的第一日她便給杜姨娘診了脈,杜姨娘身子有些虛弱,可也不至于到生不出孩子的地步,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經過仔細考察,她發現柳元久很喜歡吃芹菜,這讓她自以為找到了問題的癥結。

多吃芹菜會讓男性的精子數量減少,嚴重者會不孕,難怪柳元久至今只有兩個女兒,這與他的飲食習慣有關。明媚已經叮囑廚娘,讓她們不要用芹菜當配料,為此柳元久還有好一陣子不習慣:“明媚,為什么不讓她們用芹菜?”

明媚笑容恬淡:“父親,明媚是為你的身體著想。”

雖然她并沒有言明,柳元久卻也沒有多問,他對明媚的醫術十分相信,既然她說是為自己好,那便自然有她的道理。杜姨娘卻十分擔心,等著柳元久不在的時候還拉著明媚問了好半日:“明媚,你此舉究竟是何原因?”

“姨娘,明媚想要你替我添個弟弟。”明媚按住杜姨娘的手,心中十分難受,雖然說她并不贊成重男輕女,可在大陳這樣的朝代,沒有男丁委實是個大問題,若是杜姨娘能為柳元久生下一個兒子,自然就有了抬頭的資本。

想要與柳四夫人算賬,必須得一步一步來,她身后有安平公主,這是一座大靠山,總得要到火候十足之處才能動手,當務之急要解決的是杜姨娘的身份問題。

杜姨娘的身份不解決,自己的親事便岌岌可危,大陳皇朝講究嫡庶有別,嫡出的小姐議親的時候挑選余地很大,而庶出的則處境尷尬。哪怕是在家中受寵的庶出女兒,到時候也會嫁得不如意,有些大家族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以媵妾婚的形勢將庶出的女兒作為陪嫁同著嫡出的一塊兒嫁出去。

媵妾婚是先秦時期的一種婚姻制度,王侯之府娶婦,女方須得以侄娣從嫁,侄是指兄弟的女兒,而娣則是指自己的妹妹,成親以后,女方為正妻,侄娣為貴妾,正妻若亡故或者被休棄,不得再娶,在侄娣里邊按著身份依次遞補。

一想到這媵妾婚,明媚便打了個冷顫,指不定那京城老宅里的柳老夫人還在打著主意讓她去做媵妾呢,她可沒有那種與柳明珠去共事一夫的想法,怎么著也要將自己的身份改了才行,若是成了嫡女,怎么樣也輪不到她去做妾。

她開了方子讓崔西她們去抓了藥回來給杜姨娘補身子,又根據杜姨娘的小日子排了一張表出來:“姨娘,這些日子里邊,你要將自己打扮得精致些,留了父親與你同房。”

杜姨娘的臉紅了一大片,低著頭瞧著那頁紙,好半日才羞答答道:“明媚,你在說什么胡話兒呢?快些閉嘴,以后休要提起,若是被旁人聽見了,還不知道會怎么說你。”

明媚瞪眼瞧著杜姨娘,心中哀嘆,杜姨娘現在這模樣看起來比她更像一個尚未出閣的少女,她將那頁紙塞到杜姨娘手里,在她耳邊低聲道:“姨娘,你若是想要給明媚添個弟弟,那便照著明媚的話去做。”

也不知道杜姨娘有沒有聽從自己的意見,明媚有些擔心,杜姨娘那性格,該做不出魅惑柳元久的事情來,可那新來的黎姨娘卻說不定了。柳四夫人的容顏比不上杜姨娘,又沒有她與柳元久的情分,自然討不了柳元久的歡心,所以柳元久一心一意的對杜姨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可這位新來的黎姨娘二八芳華,正是那含苞欲放最動人的時刻,指不定柳元久會迷戀上她,將杜姨娘丟到腦后——男人,不都是喜新厭舊的?明媚恨恨的揪下路邊樹枝上的一片葉子,將它揉成了一團扔到了地上。

抬起手來去藥袋子里摸帕子擦手的時候,明媚觸到了一件冰冷的東西。喬景鉉送給她的那把匕首,靜靜的躺在她藥袋里邊,打開那袋子,刀鞘上的寶石迎著陽光閃到了她的眼睛。

忽然間便想起了那個晚上喬景鉉說的話來,明媚嘴角翹了翹,柳元久不過是個正四品的知府罷了,便有這么多人急著要給他納妾,喬景鉉可是英王府的世子爺,到時候還不知道他的后院里邊會有多少鶯鶯燕燕。

帶著玉梨往前邊走著,轉過幾條路便見著隱隱煙樹后掩藏著的一道院墻,黑色的瓦蓋著粉白的山墻,樹下有一間小屋子,屋子旁邊的小杌子上坐著看門的元婆子,正在與外頭挑著擔子的貨郎磕牙說閑話。、

“二小姐安好,今日可來得早。”元婆子見著明媚過來,趕緊將手中一塊糕點藏到了衣兜里邊,站起身來張著嘴巴笑,露出了一排牙齒,旁邊缺了一顆,說話的時候有些漏風。

“我們家姑娘要去普安堂,快些開門。”玉梨走上前去,將一個小銀毫子塞到她手中:“媽媽拿去打酒喝。”

元婆子笑得更是滿臉春風,連連作揖道:“二小姐實在客氣,這么照顧著老婆子,老婆子收了這么多次,心中也是過意不去。”一邊說著,一邊將那銀毫子攥得緊緊,唯恐會掉了出來,心中早已樂開了花。

“媽媽就別客氣了,快些讓路罷。”玉梨笑著拉了拉元婆子的衣袖:“普安堂那邊還等著我們家姑娘去給人看病呢。”

“阿彌陀佛,二小姐真是菩薩心腸。”元婆子合手念了一聲佛,這才直起身來向旁邊挪了一步,這時就聽著身后呼喊聲:“姑娘,姑娘,夫人讓你去主院呢,說劉同知夫人帶著她家那位庶出的小姐過來了,要拜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明媚回頭一看,就見玉簫飛快的跑到面前,上氣不接下氣,一只手撐著腰,一只手捏著帕子擦著汗:“姑娘,幸得你還沒出門去,快些回去罷。”

“我可沒時間浪費,陪著她們說話實在膩味。”明媚一步跨出了角門,朝玉簫眨了眨眼睛:“你去主院回夫人,就說沒有追上我。”

玉簫張大了嘴,眼睜睜的瞧著明媚帶著玉梨飛快的走出了角門,元婆子將門虛掩上,朝她呶了呶嘴兒:“你便照著二小姐吩咐的去做便是,別傻站在這里了。”

去普安堂,見著的都是病人,而且還是窮苦人家的病人,自家姑娘怎么便寧可去普安堂也不愿見穿著光鮮的夫人小姐呢?玉簫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去了主院,還才到大堂門口,就聽著里邊傳來了一陣歡笑的聲音。

門口的藍心瞧著玉簫走過來,將門簾子撩開了些:“怎么你一個人來了?二小姐沒過來?”

玉簫搖了搖頭:“我是過來回話的,我們家姑娘這會子已經去了普安堂。”

“喲,可真是不巧。”藍心笑了笑,露出了一排細白的牙齒:“劉同知夫人帶著劉二小姐要來道謝,還來了一位龔夫人,聽說夫君是杜轉運鹽使司的轉運使,那可是三品官兒,比咱們老爺又高了兩級,我在外頭覷著,咱們夫人臉上似乎笑影兒比素日要深些。”瞧著玉簫低垂著頭,她停住了話頭,又喃喃道:“怎么二小姐便走得這般早呢,現兒還只是辰時呢!”

“我們家姑娘素來起得早。”玉簫低聲回了一句,跨步走進了大堂。

大堂里邊坐滿了人,柳四夫人與龔夫人坐在主位上邊,右手坐了劉同知家幾位小姐,左邊則坐著柳明珠,隔著一張小幾坐著龔亦奇,身邊站了兩個美貌丫鬟。

“回夫人話,奴婢追到角門的時候,我們家姑娘已經出府去普安堂了。”玉簫低頭行禮:“奴婢現兒來討夫人一個腰牌,也好出去尋了姑娘回來。”

“這么早就出去了呢。”柳明珠吃吃一笑,捏了帕子印了印嘴角:“府里邊除了父親就數她最忙。”

柳四夫人見龔夫人臉上似乎有些遺憾的表情,趕忙說了一句:“我這個二女兒在外頭開了一家藥堂,每日里都要出去替人看病,故此不在府中。”

龔夫人訝異道:“每日都要出去?這也太忙了些。”

“可不是。”柳四夫人將粉彩茶盞的蓋子輕輕磕了磕,露出了一臉慈祥的笑容:“我勸過她好幾次,就是不聽,我也沒有辦法。玉簫,你回去罷,不用去找她了,普安堂那邊事情多,別打擾了她。”

玉簫有幾分驚詫,應了一聲退了出去,柳四夫人瞧著她的身影慢慢的淡了,轉頭朝龔夫人笑了笑:“都是我夫君將她寵壞了,索性將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訓都給扔開,隨她出入。”

方才與龔夫人攀談了幾句,柳四夫人覺得她似乎有些想要明媚聘回去做兒媳婦的意思,心中不免大為著急,這龔大人官職比柳元久要高,而且家中十分富足——鹽運使那可是富得流油的肥缺,沒有一般的手腕很難爬上去。柳明媚那個賤丫頭,自己怎么能眼睜睜的見著她嫁進龔家去享福?

不行,自己怎么著也該打消了龔夫人的念頭才是,柳四夫人拿定了主意,這才故意掐著點兒派人去香蘭院喊明媚到大堂來,方才又在旁邊明褒暗貶的將明媚夸贊了一番,讓龔夫人知道柳明媚是個不安于室的,每日都在外頭跑。

龔夫人聽了柳四夫人的話,臉上微微變了幾分顏色,可很快又恢復了常態,笑著道:“貴府二小姐好本事,妙手仁心,自然有人請她出去。”轉臉瞧了瞧坐在右手的劉同知夫人與幾位小姐,龔夫人好奇的問道:“昨日是哪位小姐不慎落水了?”

劉同知夫人蠕動著兩塊嘴唇皮兒,臉上有些掛不住。昨日劉玉蘭差點被淹死,回去以后大姨娘哭哭啼啼的在劉同知面前告了一狀,只說劉同知夫人只對自己生的劉玉芝上心,對劉玉蘭不理不睬,這才導致了她落入水中。

劉同知聽了這話便怒氣沖沖奔到了劉同知夫人房中,指著鼻子將她狠狠的罵了一通,聽聞是知府大人的千金救了劉玉蘭,劉同知眼珠子一轉,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來:“明日你帶著酬謝的厚禮去柳府拜望下,記得可要厚厚的送一份禮。”

劉同知夫人心中有些不忿,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罷了,怎么便將她看得如此之重,自己為了她要厚厚的送上一份禮?她算是什么東西!正骨篤著嘴坐在那里,劉同知的兩道眉毛已經豎了起來:“你是糊涂了不成?今年柳知府無論如何是要升職的,騰出來的這個空位還不知道有多少巴望著,他在考績上替我說幾句好話,指不定還能接任知府這職務呢。”

劉同知夫人恍然大悟,這才將嘴巴收了起來,連連點頭:“你說得對,可不要趁著這機會重重的送一筆禮?”

自從二十年前嫁了劉同知,劉同知夫人便沒有過上幾天好日子,劉同知嫌棄她娘家沒有助力,嫌棄她長得太壯實,嫌棄她不會像大姨娘那樣撒嬌。每晚孤枕難眠的時候,劉同知夫人便會想到京城里的父親母親,雖然在家里做閨女的時候也沒得什么寵愛,可與劉同知相比,父母已經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若是能幫著劉同知升官,總怕他會感激自己一二,若是能調回京城,那自己也算是享福了,想要回家看望父母也容易。想到此處,劉同知夫人咬了咬牙,從嫁妝箱子底下翻出了一對手鐲子,在燈下擦了又擦,戀戀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幽幽的嘆了口氣。

旁邊劉同知伸手捋了捋胡須,臉上有些不悅:“不過是一對羊脂玉手鐲罷了,偏生看得這般重!柳四夫人出身安平公主府,只怕這手鐲她還看不上呢!”

“這手鐲是我母親給我的壓箱寶,是我外祖母傳給她的,本是想留著給玉芝做壓箱用的。”劉同知夫人舉著鐲子對著燈光照了照:“你難道看不出來好壞?這鐲子水頭好,顏色溫潤,乃是羊脂玉的珍品。”

“哼,就你在家里受寵的程度,你母親也不會給你太好的東西。”劉同知瞥了一眼那雙羊脂玉手鐲,他早就想偷偷拿了去給大姨娘的,只是夫人看得緊,鑰匙攥在手心不肯放。不過這樣倒也好,送去柳知府那邊可能回報更高些,劉同知想著眼睛便笑得瞇成了一條縫。

劉同知夫人今日一早便帶著嫡出庶出的幾個女兒趕著來了柳府,柳四夫人瞧見了那雙羊脂玉手鐲,心中很是歡喜,這對手鐲一瞧便知道不是凡品,劉同知倒也舍得花本錢。半推半就的將鐲子收下,柳四夫人笑瞇瞇的與劉同知夫人才說了幾句話,有個管事婆子飛奔著進來說都轉運鹽使龔大人的家眷來訪。

劉同知夫人沒想到龔夫人與柳四夫人才說了幾句話便問到了劉玉蘭,心中有些詫異,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這劉玉蘭被喬景鉉推到湖里去的事情,全云州城的貴女都看得清清楚楚,恐怕此時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笑話,現在龔夫人忽然問起她來又是為何?

這邊劉同知夫人還在暗自揣測,那邊劉玉蘭卻早已按捺不住,羞答答的站了起來朝龔夫人行了一禮:“回夫人的話,是玉蘭昨日不慎跌入水中。”一邊說著話,一邊偷偷朝龔亦奇看了一眼。

昨日劉玉蘭在花廳門口遇著龔亦奇,開始還沒怎么留意,后來聽旁人說他是都轉運鹽使的兒子,忽然間便懊悔起來,自己怎么便沒有朝他露個笑臉?這鹽運使可是個大官,家里金山銀山,吃穿不盡。

回到府中跟大姨娘一說,大姨娘也不住的惋惜:“若是能與他接觸一二,恐怕也會有說不定的機緣呢。”

沒想到此時卻在柳府見著面了,劉玉蘭臉上有著微微的笑容,心中雀躍不已,昨日是自己疏忽,今日怎么也不能將這機會給錯過了。她行禮過后,直起身子站在那里,一雙眼睛撲閃著望向龔夫人,嘴角含笑。

龔夫人瞧著劉玉蘭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粉面桃腮明眸皓齒,不由得贊了一聲:“劉夫人,你這女兒委實生得一副好相貌!”

劉同知夫人含含糊糊的應了一句:“龔夫人謬贊了。”抬眼看著劉玉蘭俏生生站在那里,心中大恨。狐貍精生出來的小狐貍精到哪里都搶眼,只將自己的玉芝壓得一點光彩都沒有,方才她這般急不可耐的應聲出去,還不是想搶風頭?

劉玉蘭今日穿著一件杏黃色的衫子,同色月華裙,頭上有黃玉點翠首飾,鬢邊插著一支桂花香,米粒大的金色珠子不住的晃動,與她俏麗的眉眼呼應。龔夫人看了一眼龔亦奇,心道難怪兒子有幾分動心,就連自己瞧了都覺得這劉二小姐生得美貌。

昨日龔亦奇與龔夫人提起了這位劉二小姐:“母親,你去打聽下,花廳門口見著的那位小姐究竟是誰家的?長得實在好看。”

龔夫人聽著兒子這般說,知道他好色的毛病又犯了,雖然覺得十分不妥當,可架不住心疼兒子,找呂夫人打探了一番,得知只是五品同知庶出的女兒,這才松了一口氣兒,不過是個庶出的,又沒什么身家背景,若是提出抬進府做貴妾,那劉同知也會答應。

“劉夫人,你這女兒一看便知道是個有福氣的,不知道在這枝花落在誰家呢?”龔夫人望著劉同知夫人只是笑,劉同知夫人心中卻十分煩惱,聽著龔夫人這口風,莫非是想要聘了劉玉蘭回去做媳婦兒?

這怎么行?自己的玉芝都還沒有議親,如何就輪到這劉玉蘭去高門里邊享福了?劉同知夫人的手藏在衣袖里邊,緊緊的捏著袖子里料,恨不得能將那衣裳料子撕爛了才好。

劉玉蘭此時已經坐下,聽了龔夫人的話,歡喜得幾乎要跳起來,龔夫人這話里話外的意思,都似乎表現出想要將她聘回去做兒媳的那尾音。她低頭望著自己的群袂,一雙腿并得筆直,手心里都要沁出汗來。

柳四夫人瞧著劉同知夫人那表情,心中好笑,劉同知夫人也真真自不量力,再怎么著龔夫人也不會聘個庶出的女兒回去做兒媳,她可想得真多。只不過瞧著她與自己都是同一條路上的人,后院都有個得寵的姨娘,也不想太打擊了她,柳四夫人笑著說了句:“劉家大小姐都還沒議親,二小姐自然也還沒輪上。”

龔夫人瞧了瞧坐在劉玉蘭身邊的劉玉芝,瓜子臉,細瓷般的肌膚,只是眉眼生得十分清淡,淺得讓人不大記得住,遠遠不及劉玉蘭那份靚麗。“貴府大小姐瞧著是個有福氣的。”龔夫人只是客套的說了一句,眼睛又轉回到了劉玉蘭身上,心里琢磨著該怎么與劉同知夫人開口提這事兒。

龔亦奇自小便在丫鬟堆里廝混慣了,還沒等她指屋里人,已經將他院子里的丫鬟弄了個七七八八,其中有兩個叫琉璃與水晶的丫鬟最是得寵,龔亦奇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帶著她們兩個,這讓龔夫人十分擔心。

兒子身體不好,還耽于女色,這可怎生是好!有一次命婆子們捉了那兩個丫鬟過去,吩咐每人領五十板子,熟料龔亦奇得知連忙趕了過來,摟住兩個丫鬟硬是不讓婆子們動手,將龔夫人氣得沒了主意。

貼身的婆子給龔夫人出了個主意,龔亦奇此時不過是沒見過生得美貌的,不如去聘位美貌端莊的小姐過來,龔亦奇自然會將那些丫鬟們扔到腦后了。龔夫人聽了覺得這個法子甚好,所以一心一意的想要給龔亦奇聘個合意的媳婦。

昨日來云州,見明媚出手不凡,又見她的長相乃是人間殊色,龔夫人十分中意,問過了姐姐呂夫人,得知這明媚是柳知府庶出的女兒,不免有些沮喪:“只可惜是個庶出的,否則還真真是個合適的。”

“你莫非忘記了當年金明池畔簪花游街的柳狀元?”呂夫人吃吃一笑,拿著扇子遮住了半邊臉:“這柳二小姐的母親才是他的發妻!”

龔夫人一愣,慢慢回想了一陣,這才恍然大悟:“姐姐,原來這柳大人便是當朝柳太傅的兒子?”

“正是。”呂夫人點了點頭,朝龔夫人笑得燦爛無比:“你自己想想,這柳明媚的身份雖然是個庶女,但我想以柳老夫人的精明,得知她有如此神技,不會不將她的身份提高待價而沽的,她那姨娘本來便是發妻,她這個記名嫡女實則就是嫡出的女兒。”

聽著呂夫人如此解釋,龔夫人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先且慢慢尋訪著,若是沒有更合意的,便去柳府求親。”

呂夫人眉頭皺了皺,妹妹這也是糊涂了,二侄子那身板兒,瞧著是分分鐘都要斷氣的模樣,還不趕緊給他娶房妻室生個兒子,到時候萬一沒在了,棺材前邊也有個哭靈摔駕的,這般挑剔又是為何呢!

“妹妹,怎么著也該給侄子屋子里邊添個人。”呂夫人也不好當面說喪氣話兒,只能委婉說道:“瑞兒也沒留個后,媳婦又回了娘家,你難道便不想抱孫子?”

龔夫人的大兒子龔亦瑞去年死在西北戰場,兒媳婦從嫁過來便與龔夫人不和,聽說夫君死了,趕緊打點了嫁妝便徑自回了娘家。龔夫人收到親家的書信,氣得渾身直打顫:“真是有什么樣的父母便有什么樣的女兒!成親才兩年不到,夫君死了也不守寡,自己回了娘家,偏偏她那吃了豬油蒙了心的父母卻還贊成她的做法!”

本想與親家去打官司,可龔大人覺得要是去了衙門,總怕面子上掛不住:“罷了罷了,隨她去罷!”

現在聽著呂夫人提到了龔亦瑞,龔夫人眼圈子一紅,心中發酸,這話真戳到了她的心窩子,她只生了兩個兒子龔亦瑞與龔亦奇,可是龔亦瑞死于非命,龔亦奇那身子瞧著就不是個長壽的,若沒有個孫子讓她抱,她后半輩子也沒意思了。

雖然自己名下還有一個兒子龔亦良,可那是三姨娘生的,是龔大人逼著她記了名字:“怎么著你也該將良兒記在名下,這形勢,難道還要我說明白不成?”

龔夫人滿眼含淚,心中實在是一萬個不愿意,自己的瑞兒剛過世,那狐媚子便攛掇著老爺來說記名的事情了!老爺那話,分明便就在說奇兒也快不中用了!龔夫人咬著牙齒點頭答應下來,可心中對那龔亦良卻是恨得直咬牙,可現實無情,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呂夫人一語驚醒夢中人,龔夫人心中忽然敞亮了幾分,怎么著也該先替龔亦奇尋個合意的,生個孫子下來再說。這位柳小姐身份還不明朗,自己也不能犯糊涂,若是只想要這等身份兒的,府里已經有了一位,龔大人的外甥女兒,也有中上之姿,只是家世敗落了些,還需到外邊去尋?

不如先給她娶個貴妾生個孫子再說,龔夫人暗暗打定了主意,今日見著劉玉蘭,見她唇紅齒白,貌美如花,心中甚是滿意,奇兒對她有幾分意思,她自己的身份又擺在那里,最是合適。

柳四夫人見龔夫人似乎還有別的話要說,朝大堂里邊溜了一眼:“明珠,你帶著龔公子與幾位劉小姐去園子里頭逛逛,我們幾個在這里說說閑話兒。”

柳明珠應了一聲,站了起來朝幾位劉小姐招呼了一句,又看了站在龔亦奇身邊的水晶和琉璃一眼:“你們扶了龔公子跟著過來。”

“貴府大小姐可真是能干。”望著柳明珠的背影,龔夫人羨艷的說了一聲,這柳大小姐自己估計是高攀不上,柳四夫人的身份擺在那里,她又知道自己兒子的身子,自己還是識趣些不要開口。

“她哪里是能干,只不過是聽我說什么便做什么罷了。”柳四夫人臉上微微變色,這位龔夫人莫非還想著要打明珠的主意不成?

見柳四夫人臉上變色,劉同知夫人趕緊在旁邊笑道:“柳大小姐可是金貴人兒,被柳夫人養得如同手掌中的明珠一般,真真應了她的名字!”

龔夫人聽著這話,知道劉同知夫人在暗示她別打柳明珠的主意,她朝劉同知夫人笑了笑:“我瞧著貴府的二小姐恐怕也是明珠一般養出來的,怎么瞧著比大小姐穿著打扮更顯得光鮮些,劉夫人實在賢惠,待姨娘生的比自己親生的還要好。”

劉同知夫人臉色一暗,好半日開不了口,只覺得心里頭堵得慌。柳四夫人見她給自己解圍反倒將自己繞了進去,琢磨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龔夫人,劉夫人素來賢惠,你只不過是初次相見才會這般驚奇。方才我聽龔夫人問劉二小姐花落誰家的事情,莫非龔夫人有心想給她牽根紅線不成?”

“柳夫人,劉夫人,不瞞兩位,我正有這個意思。”龔夫人端起粉彩茶盞慢慢喝了一口,柳府用的是雨前龍井待客,剛剛啜了一口,便覺得滿口生香,香里又生出幾分甜潤來。果然是家底兒厚,雖說只是個知府,可畢竟柳老太爺官居一品,乃是當朝太傅,兒子用的東西又怎么會差。

劉同知夫人眼中有幾分絕望,劉玉蘭那個小蹄子,難道真的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雖然說龔亦奇身子骨瞧著不好,可她若是嫁到龔家生了個兒子,還怕她后半輩子不好過?若是沒有生兒子,她守寡三年便能帶著嫁妝回來,龔家還會有一筆打發的銀子,怎么說也是賺了!為什么龔夫人便看不上玉芝,偏偏看上了那個狐媚子?劉同知夫人茫然的將目光投向了柳四夫人,想讓她幫著說說話。

柳四夫人也有幾分尷尬,這事情可真難辦,龔夫人怎么就看中了劉玉蘭?一個庶出的女兒搶在嫡出的姐姐前頭訂親了,以后劉玉芝的親事可有些難辦,庶出的妹妹先嫁,旁人總會覺得劉玉芝怕是有哪些地方不好,議親的時候不免會有些偏頗。

“若是劉同知夫人不覺得冒犯,我想抬了你們家二小姐去我府里。”龔夫人見著劉同知夫人臉上陰晴不定,心中有些好笑,慢慢悠悠將后邊的話說了出來。

“什么?抬了玉蘭去龔府?抬……”劉同知夫人咀嚼著龔夫人這句話,慢慢的,臉上透出了笑影。

這個抬字,用得可實在是妙!劉同知夫人就如大夏天喝了一盞冰鎮酸梅湯一般,無比舒爽。若是兩家人議親,自然要用個“聘”字,現兒龔夫人說了個“抬”字,言下之意便不是去做妻室的。

只有做妾才用“抬”字,一頂轎子抬著從角門那邊進去,也沒有什么成親的儀式,那事兒便成了。劉同知夫人一雙眼睛開始活躍了起來,望著龔夫人滴溜溜的轉:“龔夫人莫非是想要我們家玉蘭去做貴妾?”

她也只配走她姨娘走過的路,貴妾也是妾,不過說出去好聽點,正妻死后還有能扶正的可能性罷了。瞧著龔亦奇這模樣,如何會死到妻室后邊,總怕最多熬了幾年便該伸腿咽氣了。龔亦奇死了正妻守寡三年還能改嫁,可那些做妾的卻沒這個待遇,只能在龔家熬到老熬到死了。劉同知夫人一想到此處,歡喜得眼睛都彎成了天邊新月。

“正有此意,不知道劉夫人意下如何?”龔夫人見了劉同知夫人的神色,心中好笑,看來這位是壓不住后院的主兒,也只能借著這些小手段來打擊姨娘庶女了。

“我……”劉同知夫人剛剛想答應下來,可是一想著劉同知那張臉,不免又猶豫了幾分:“我還得回去和我們家老爺商量商量。”

“這庶女親事不是你說了算?”龔夫人滿臉驚奇的望著劉同知夫人:“我還以為能當下說定呢,真是可惜。”

柳四夫人在旁邊抿了抿嘴,瞧著劉同知夫人那不爭氣的模樣便覺好笑:“劉夫人,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罷了,能進龔府做貴妾已經是天大的榮幸,莫非你們家劉同知還想要她進宮當娘娘不成?”

劉同知夫人咬了咬牙:“龔夫人,我答應了。”瞧著笑得十分開心的柳四夫人,她心中默默添了一句,未必你便能隨意將柳二小姐塞到哪里去做貴妾?只會在這里來排揎我,等著事情倒了你身上,恐怕你比我還為難。

當下三人便言笑晏晏的將劉玉蘭做貴妾的事兒定了下來,因著龔亦奇現在身子不爽利,約了八月份再將劉玉蘭送去并州。

劉同知夫人帶著幾個女兒回了劉府,一路上也不說話,只是閉著嘴巴心里偷偷的樂,劉玉蘭有些忍耐不住,很想知道大堂里邊究竟是不是在談論她的親事,她撥弄了下鬢邊的頭發小聲問道:“母親,方才你們不如跟我們去園子里邊,一邊散步一邊說著閑話兒,柳府里邊有不少別致的花兒呢。”

劉同知夫人瞥了劉玉蘭一眼,故意吊著她的胃口:“我們說的可不能讓你們聽到,哪有未出閣的閨女聽這些事情的!”

劉玉蘭聽著似乎正是說的親事,更是心急,就如有千萬只螞蟻在爬一般,偏偏劉同知夫人說一半留一半,閉了嘴不再說話,讓她無可奈何。好不容易熬著回了家,劉玉蘭一氣跑去了大姨娘那邊,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大姨娘臉上也露出了歡喜神色:“看來該是你的親事有著落了,她這才不愿意告訴你,心里頭不舒服!”

劉同知前腳剛進門,大姨娘那邊的人便扯了他去了大姨娘的院子,劉同知聽大姨娘一說,心中高興,養個美貌女兒便是好,能巴結上靠山,趕緊大步走去了主院問劉同知夫人這件事情。

聽著窗戶外邊橐橐的腳步聲走得又急又快,劉同知夫人撇嘴冷冷一笑,劉同知肯定是被那狐媚子催著過來問這事情了,她不慌不忙的坐正了身子,端起了茶盞,準備照著柳四夫人教她的說辭來對付劉同知,多年的怨氣總得找個發泄的口子。

“聽說鹽運使龔大人的夫人看中了咱們玉蘭?”門簾一晃,先進來的是劉同知的臉,晃晃兒的在劉同知夫人面前,上邊那笑容讓她瞧得有幾分惡心。

“是。”劉同知夫人慢慢喝了一口水:“沒錯兒,確實是看中了。”

“那說了幾時遣媒人來下聘沒有?”劉同知一屁股坐到了桌子旁邊,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玉蘭就是有用,能攀上龔家,以后我升遷又多了一分助力。”

“下聘?”劉同知夫人愕然的看了劉同知一眼:“怎么就扯到下聘上頭去了?”

“你……”劉同知猶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你方才不是說龔夫人看上玉蘭了?怎么又說跟下聘沒關系?”

“人家是看上了,可只是說要抬了玉蘭去做貴妾。”劉同知夫人笑吟吟的看著劉同知的臉色慢慢變得灰敗,心中只覺痛快,他就會一門心思寵著那狐媚子,將那院子當成了主院,現在總算是該好好出口氣了。

“我早就說過,要你將玉蘭記到名下,你偏偏不肯!”劉同知重重的拍了一巴掌:“若是你將玉蘭記到名下,今日龔家自然會想著要將她聘為正妻,哪里有去做貴妾這事兒!”

劉同知夫人全身都在發抖,沒想到劉同知竟然這般無賴,只將事情悉數全推到了她的身上!沒有將劉玉蘭記名,是她這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無論那大姨娘如何撒嬌撒癡的讓劉同知與她來說,她就是不答應,被劉同知罵過無數回了。

“你以為將玉蘭記在名下,龔家便會聘她做正妻?”劉同知夫人臉上努力維持著譏諷的笑容:“人家龔夫人可說了,她知道玉蘭是庶出的這才提出要她去做貴妾,可即便她是記名嫡女,她也不會成為龔家的正妻。據說龔大人今年又要往上邊升了,她的媳婦出身要與龔家家世差不多,我們家可差遠了。”

劉同知聽了這話,腦袋低了下來,坐在那里直喘粗氣,耳邊又傳來劉同知夫人的話:“我知道你心疼玉蘭,所以沒有答應龔夫人。”

“什么?你竟然沒有答應?”劉同知驚得跳了起來,將桌子拍得砰砰響:“你沒長腦子?這樣的好事還不趕緊應承下來?”

“她是你的心頭肉,玉蘭又是她最寵愛的女兒,我怎么敢隨意開口答應?”劉同知夫人一點也沒有畏懼心理,只是照著柳四夫人的話往下邊說:“若是她不滿意,到時候到你耳朵邊上吹吹風,我還不是會被你罵得狗血淋頭。”

“你這愚婦!”劉同知扶額唉聲嘆氣:“龔家可不是任憑誰都能攀得上的,你怎么便這般沒腦子!玉蘭過去不僅能享福,還能替我說說話兒,龔大人看在兒子的份上,少不得會要幫扶我一把,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沒處尋,你竟然就給拒絕了!”

劉同知額頭上爆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劉同知夫人瞧他那副模樣只覺厭棄,端了茶盞喝了一口,這才借著說:“只不過柳四夫人說要我問問你的意見再給龔家回信,我想想也對,因著先要來問過你再說。”

“什么?還能挽回?”劉同知瞪眼望著劉同知夫人:“快些去尋了那龔夫人,好好與她說說,便說我同意,定個日子,我們將玉蘭送去龔府。”

日子早就定好了,只不過是在糊弄劉同知罷了,柳四夫人這招以退為進果然好用,劉同知夫人臉上露出了歡快的笑容:“老爺不必著急,我這就派人去與龔夫人說,與她商定好日期。”

“好好好,快些著人去送信。”劉同知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劉玉蘭再受他寵愛又如何,只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罷了。他有三個兒子六個女兒,女兒們都生得不錯,也該要替他掙些好處才是。龔家看上了劉玉蘭這可真是她的福分,早些去龔家生個兒子,地位便是穩穩的牢固了。

大姨娘聽劉同知說龔家只是要抬了劉玉蘭去做貴妾,驚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呆呆坐在床邊望著劉同知,忽然間眼淚珠子便濺了出來:“老爺,我們玉蘭怎么能去做妾呢?”

“做妾又如何?那要看在誰家做妾!”見大姨娘哭得梨花帶雨,劉同知雖然有些心疼可依舊沒有松口:“你自己說說看,未必你現兒日子過得不好?雖說頂著貴妾的名頭,但與夫人能分庭抗禮,又如何不舒服?”

這句話仿佛在大姨娘心口扎了一刀子,她低下頭去,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可幾滴眼淚珠子又漫過眼眶滾落了下來。

------題外話------

感謝各位菇涼們的支持,《錦繡醫妃之庶女明媚》終于上架啦~

上架第一日更新2w,以后日更一萬,時間固定在上午八點五十五更新,歡迎菇涼們繼續追文~

同群有作者求推文:代姐2013的《錯配鴛鴦之庶女謀嫁》,如果喜歡可以去看看喲~

第68章 糾結第155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6章 猛猛噠郭小九(六)第92章 救與不救第8章 兇案第83章 去母留子第198章 針鋒相對第3章 第一美人第47章 秘辛(三)第8章 暗算第14章 小包子為師記(一)第5章 痛定思痛第103章 反手大清算農門醫女之藥香滿園第112章 游園英王府第62章 離別第200章 皇恩浩蕩第71章 算計第135章 逃之夭夭第126章 深宮兇險第54章 游宴(四)第184章 無門兵變第176章 三堂會審第120章 未雨綢繆第21章 開業第59章 游宴(九)第17章 出謀(二)第140章 教女第19章 請安(二)第177章 釜底抽薪第129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第104章 明爭暗斗第55章 游宴(五)第192章 花月佳期第157章 火龍珠第174章 八字不合第43章 擁抱第6章 避害第57章 游宴(七)第10章 停尸房疑云第155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140章 教女第156章 相見歡第91章 出手救母第11章 小包子審案記(三)第196章 洞房花燭第5章 猛猛噠郭小九(五)第5章 小包子進宮記(二)第133章 警告第65章 暗流第155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29章 看診(一)第5章 密謀第163章 回府第6章 猛猛噠郭小九(六)第177章 釜底抽薪第10章 栽贓第85章 勾心斗角第202章 暗夜擒賊第18章 請安(一)第156章 相見歡第201章 漫漫送親路第14章 逛街吃飯第113章 錯中錯第13章 收服(一)第100章 心有不甘第3章 辭行第196章 洞房花燭第8章 暗算第133章 警告第144章 父女重逢第一百一十七章第161章 各自算計第19章 小西瓜拜師記(二)第55章 游宴(五)第91章 出手救母第199章 如愿以償第38章 拒絕第51章 游宴(一)第34章 賀生(二)第186章 計上心來第114章 明珠暗投第45章 秘辛(一)第103章 反手大清算第22章 把脈第16章 大牢探險第2章 從天而降第116章 反轉第164章 心想事成第26章 救命第87章 初次進宮第81章 妻妾之爭第174章 八字不合第120章 未雨綢繆第122章 往事渺如煙第100章 心有不甘第29章 看診(一)第166章 乍生變故第163章 陰謀詭計
第68章 糾結第155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6章 猛猛噠郭小九(六)第92章 救與不救第8章 兇案第83章 去母留子第198章 針鋒相對第3章 第一美人第47章 秘辛(三)第8章 暗算第14章 小包子為師記(一)第5章 痛定思痛第103章 反手大清算農門醫女之藥香滿園第112章 游園英王府第62章 離別第200章 皇恩浩蕩第71章 算計第135章 逃之夭夭第126章 深宮兇險第54章 游宴(四)第184章 無門兵變第176章 三堂會審第120章 未雨綢繆第21章 開業第59章 游宴(九)第17章 出謀(二)第140章 教女第19章 請安(二)第177章 釜底抽薪第129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第104章 明爭暗斗第55章 游宴(五)第192章 花月佳期第157章 火龍珠第174章 八字不合第43章 擁抱第6章 避害第57章 游宴(七)第10章 停尸房疑云第155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140章 教女第156章 相見歡第91章 出手救母第11章 小包子審案記(三)第196章 洞房花燭第5章 猛猛噠郭小九(五)第5章 小包子進宮記(二)第133章 警告第65章 暗流第155章 好一朵美麗的小白花第29章 看診(一)第5章 密謀第163章 回府第6章 猛猛噠郭小九(六)第177章 釜底抽薪第10章 栽贓第85章 勾心斗角第202章 暗夜擒賊第18章 請安(一)第156章 相見歡第201章 漫漫送親路第14章 逛街吃飯第113章 錯中錯第13章 收服(一)第100章 心有不甘第3章 辭行第196章 洞房花燭第8章 暗算第133章 警告第144章 父女重逢第一百一十七章第161章 各自算計第19章 小西瓜拜師記(二)第55章 游宴(五)第91章 出手救母第199章 如愿以償第38章 拒絕第51章 游宴(一)第34章 賀生(二)第186章 計上心來第114章 明珠暗投第45章 秘辛(一)第103章 反手大清算第22章 把脈第16章 大牢探險第2章 從天而降第116章 反轉第164章 心想事成第26章 救命第87章 初次進宮第81章 妻妾之爭第174章 八字不合第120章 未雨綢繆第122章 往事渺如煙第100章 心有不甘第29章 看診(一)第166章 乍生變故第163章 陰謀詭計
主站蜘蛛池模板: 武清区| 黄浦区| 抚松县| 宽城| 西昌市| 当涂县| 麻栗坡县| 卫辉市| 光泽县| 正安县| 宁晋县| 泾川县| 巴彦县| 永川市| 时尚| 太湖县| 赤壁市| 罗甸县| 板桥市| 太仆寺旗| 丹阳市| 江山市| 太湖县| 昆山市| 乌兰察布市| 荆门市| 方城县| 湖口县| 德安县| 保定市| 和平县| 获嘉县| 科尔| 儋州市| 泰安市| 收藏| 三亚市| 顺平县| 十堰市| 盐池县| 临夏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