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塵并沒有見過張閣老,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張閣老的為人。
此人怎么說,有一股文人的執拗勁兒,但是卻能被他完全的隱藏起來。
寧塵對此只能說,這既是張閣老的優點,也是他的短處。
寧塵知道張閣老本人對于權力的欲望,并沒有太過。
畢竟他都七十多了,說實話這個年紀放在這個時候,那就是妥妥的高壽。
但是同樣也代表這他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眼下的張閣老未嘗不是在自己的最后關頭想要將自己屬于文人的本性,徹底爆發出來。
畢竟他的前半生,都在迂回與妥協之中度過。
到死若是不拼一把,恐怕死了也不能瞑目。
但是眼下看來,張閣老雖然拼了一把,但是的目的并沒有達成,甚至比自己的預想,都少了十萬八千里。
“你小子...真的是什么話都敢說。”皇后娘娘穩坐泰山,輕輕的瞟了一眼寧塵:“什么叫很多事情都是陛下暗中默許與授意的?”
“臣失言。”寧塵也是一愣,才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講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而自己那一刻自己她的眼中仿佛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認識到這一點的寧塵,當即運轉了自己在云崖寺得到的神功——《明鏡臺》。
果然這就是皇后娘娘立足后宮之本么?
寧塵低著頭,眼中卻是時不時的閃過驚駭之意。
雖然寧塵并沒有對皇后娘娘有刻意的堤防,但是就這樣在無聲無息之中著了道,還是讓寧塵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皇后娘娘并不是那種有著禍國殃民容貌的女子,甚至單說容貌,比之夏瑤還要略遜一籌。
可怕是她的氣質,渾然天成,成熟穩重,落落大方,就像是美酒,越品才越知道其中的美妙。
雖然寧塵并沒有品嘗“她”的機會,不過就是這平日里見過的這幾面,便讓他放下了對皇后娘娘的警惕心,由此可見一般~
不過寧塵也看的出來,皇后并沒有什么壞心思,要不然就從這一手,足夠將整個天下擾亂。
皇帝真是好福氣~寧塵如是想到。
“算了。”皇后微微一笑,看著寧塵說道:“你也不要太擔心,畢竟本宮也知道你說的都是事實,所幸這里就咱們娘仨兒,也不用擔心被人偷聽了去。”
“不是三個。”夏瑤在一邊聽的無聊,她對于這些朝廷里的彎彎繞向來不感興趣,聽到這里卻是難得的插了一下嘴:“是五個!”
夏瑤指點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與皇后娘娘的肚子。
“你若是有時間,就多來宮中幾趟。”皇后對著寧塵說道:“前提是在后宮不中不要提政事,你若是帶些民間的小玩意兒來讓我們娘倆開心,那也是極好的。”
寧塵默默在心中劃下了重點,這是一道必考題,也是送分題。
寧塵并沒有多言,老老實實的應下。
只是皇后娘娘的后一句,卻是讓他臉色一變。
“之前問你想不想去帶兵,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皇后淡淡的說道:“而是給你提一個醒,若是本宮猜的不錯,在東廠與東林黨徹底開戰之前,你就要去邊疆了。”
“這么急?”寧塵臉色一苦:“都不等到結束?”
“為什么等不到結束,你心里多少也有些數吧?”皇后頓了頓,看著寧塵說道。
寧塵一陣沉默,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在金陵城中待不了多久了,但是卻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東廠與東林黨,兩方決戰之后,朝廷里將會損失大量的人才,這個時候的南明恰恰是最弱的時候。
朝廷里缺人才,就需要有新的官員補上,皇帝這一把顯然是不想在看到什么派系之爭了,再加上來年就會有一批新的“科舉高材生”自動到他的碗中來...寧塵猜測,不僅僅是自己,連帶著姜立與朱天玨二人很可能也被調離金陵城。
就算是沒事,皇帝也會搞出些事情來。
二人已經是位高權重,帶兵的事情皇帝輕易是不會放權給二人的,具體是什么差事,還是要等到最后揭曉。
另有一點,邊疆在此刻就顯得額外的重要了。
不過有些幸運的是,不論是西涼與北燕,現在處在太子之爭的關頭,各家都有各家的煩心事,這對于南明你南明來說,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好消息。
“本宮知道男兒一從軍,尤其是戰事一開...三年不會家的也有的是。”皇后看著寧塵說道:“只是這一次,不論你會不會帶兵,都是非去不可了。”
“沒有商量的余地?”
“跟陛下商量?”皇后無奈一笑:“有膽子你去。”
“看來是逃不過這一次了。”寧塵看著皇后說道:“可否讓臣將瑤兒接回府中住些時日?”
寧塵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等到臣出征的時候,在送瑤兒入宮。”
“不行。”皇后不顧夏瑤希夷的目光,態度也是頗為強硬。
“許你每日入宮,甚至可以留宿皇宮。”皇后話鋒一轉,讓夏瑤的臉上再次揚起笑意。
“謝皇后娘娘。”寧塵知道這是自己能爭取到最大的限度了。
“不情不愿的。”皇后擺擺手,接著說道:“還是免了吧。”
寧塵在宮中逗留了一陣,便出宮去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姜立出奇的沒有來尋他。
寧塵也沒有主動去尋過姜立,因為他知道姜立既然沒有來,那就是有不來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寧塵剛剛進入到北鎮撫司他們不久,便有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小太監恭恭敬敬的敲門進來,對著寧塵輕輕的一禮,接著說道:“寧大人,陛下有請。”
“來得竟然如此快?”寧塵心中無奈的暗探了一聲,對著小公公說道:“請公公前頭帶路吧。”
“寧大人客氣了。”小公公趕緊還禮。
現在南明最大的太監魏江軒都倒下了,他們這些小太監自然需要略微的收斂一些。
就連慣例的份子錢,都沒有敢收下,而是對著寧塵說道:“寧大人唉,您是不知道,現在我們這些宮里的太監才是最命苦呦...雖然張閣老辭官回鄉了,可是架不住一人東林黨的其他人依舊是一個勁兒的窮追猛打...不得不說,張閣老的這一手也是讓人隱隱招架不住啊。”
“這錢奴婢可不敢要。”
宮里的太監什么時候在皇家之外的人的面前自稱過奴婢?
就算是一個小太監,在往常也是用咱家自居。
但是現在,大不如從前。
可能自從這一位皇帝上臺之后,就已經預定了東廠的沒落,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寧塵再次面對這位“睿智”的皇帝。
“臣,拜見陛下。”
“行了。”皇帝擺擺手,這次沒有讓寧塵入座,而是直接這說道:“聽說你昨天又來了一次宮里。”
“是。”寧塵點點頭,接著說道:“畢竟瑤兒懷有身孕...總是想要來看看。”
“昨天早朝的事情你可知道了?”皇帝繼續問道。
“有一些了解,但是僅限于張閣老辭官歸鄉,魏公公降職御膳房總管。”寧塵回答道。
“這也基本就是全部內容了。”皇帝臉上雖然有些笑意,但是寧塵可摸不準這皇帝此刻現在的心理狀態。
這個笑容,是公式化的笑容,讓人心驚。
寧塵猜測,東廠與東林黨雙方的表現均沒有讓他滿意,說不定接下來皇帝要親自入場了。
“見過皇后了?”皇帝看到寧塵底下了頭,也不在意,出言問道。
寧塵點點頭,老實回答道:“見過了,在御花園中。”
“說起來自從清河入了宮,皇后去朕那里的時間都變短了。”皇帝像是在抱怨著什么。
“臣去勸瑤兒...”寧塵下意識的回答到。
“勸?”皇帝頗為好笑的看著寧塵:“你要知道這不是清河的問題,而是皇后自己的遺愿,就連朕都沒有什么辦法呢。”
“勸清河不頂用的。”皇帝擺擺手。
“好了。”皇帝玩笑話說完,話鋒一轉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今日朕找你來,想必心里也譜了吧?”
“陛下盡管差遣便是。”寧塵對著皇帝一抱拳,表明自己的態度。
“既然見過了皇后,皇后大概也給你提過醒了...只是你們一定想不到會來的這樣急。”皇帝得意一笑,看著寧塵說道:“今天聽到朕的詔令是不是很奇怪?”
“臣已經隨時做好準備。”寧塵的官方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現在竟然連你也學會打官腔了。”皇帝無奈的笑笑,也并沒有什么過多的反應,畢竟身在官場不會打官腔,那才是一大敗筆。
“寧塵聽旨。”皇帝也不在多言,對著寧塵說道:“即日起封寧塵為大荒城駐軍監軍,此召聽完,即刻上任!”
“臣...接旨!”寧塵聽到自己的之位與去的地方之后,也是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去吧。”皇帝對著寧塵揮揮手,接著說道:“去跟清河道個別。”
“臣告退。”寧塵倒退了幾步,出了門外這才轉過了身子徑直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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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這么快?”夏瑤有些不解的看著寧塵,眼中全是不舍。
“是啊。”寧塵也是苦笑了一聲,將夏瑤輕輕擁在了懷中,出言道:“我還想著這幾日多過來陪陪你,卻沒有想到今日便已經調離了金陵城。”
“大荒城~”夏瑤撇撇嘴,一臉不忿的說道:“聽名字就不是個好地方。”
“這你就錯了。”寧塵搖搖頭,對著夏瑤解釋到:“大荒城這個地方,我去過一次,雖然不能說繁華,但是絕對是可以算得上一個好地方。”
“反正就是不好,我不管!”夏瑤突兀的耍起了小性子。
“好好好。”寧塵只好順從道:“大荒城不是好地方,夫君我啊,是真的不想去。”
“那就不要去。”夏瑤看著寧塵:“我去求陛下。”
“不管用的。”寧塵輕輕的搖搖頭:“圣旨已經下了,金口玉言,是不會輕易變動的。”
“哼。”夏瑤輕輕的抱住了寧塵的腰,靠在了寧塵的懷中:“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寧塵攬著夏瑤,輕輕的撫弄著夏瑤的秀發。
“但是你現在的唯一任務就是養好身體。”寧塵看著夏瑤說道:“別人都說上來戰場的男子,等回到家中的時候,自家的小子會不認識爹爹...我盡量在寶寶出生前趕回來...想必陛下也不會拒絕的。”
“嗯。”夏瑤輕輕的嗯了一聲,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并不想多說話。
“原本我的世界只有你一個人。”
沉寂好長時間之后的夏瑤突然對著寧塵開口了:“但是現在,還有寶寶。”
夏瑤摸了摸自己肚子,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幸福的意味:“若是只留我孤單一人,我一定會生氣的。”
夏瑤緊緊的盯著寧塵:“你要走,就快些走,在你能徹底回來之前,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不確定還能不能舍得將你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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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塵覺得自己很幸運。
能娶到這樣以為夫人,這是他在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既然離開了金陵城,寧塵便不想去管金陵城之中的是是非非,他也管不著了。
寧塵老是覺得監軍這兩個字放在自己身上很尷尬。
畢竟將軍這兩個字往往不是文官,就是太監。
恰好寧塵兩者都不是,若是非要說有什么共同點...寧塵只能說,他可能跟大部分的監軍都一樣,不通軍事。
但是有一點,寧塵不會拿著自己的身份去搗亂。
皇帝也沒有給他搗亂的機會。
把他直接送到了大荒城之中。
大荒城的城主叫做鐘冠云,之前送鳳陽公主去西涼聯姻的時候,曾經有過聯系。
并且雙方的感覺都還不錯。
寧塵猜測,皇帝讓他過來還是學習成分較多,畢竟鐘冠云鎮守的大荒城,乃是三國邊疆。
若是沒有真材實料,也不可能在這里鎮守邊關多年,再加上鐘冠云深不可測的武功擺在那里。
把寧塵放過去,也是相信鐘冠云也可完美壓制住他。
“寧大人。”鐘冠云早就在城門之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