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是提著步槍跑向一營的陣地的。
他邊跑邊罵:“娘的,這打的是什么鳥仗呀?老子打了大半輩子仗,也沒打過今天這么窩囊的仗啊!這小鬼子果然厲害,比國軍厲害多了。不好對付!看來,三少夫人這次提出打一次伏擊性質的陣地戰,試試小鬼子好不好對付的決策,是對的!果然不好對付,天上地下,都有炮火。”
以前,他常率部與韓復榘或是劉珍年的軍隊打仗,雖然也遭遇這種轟炸式的襲擊,可是韓部或劉部是在沒有飛機協助下的狂轟濫炸。
韓復榘也好,劉珍年也罷,均要保存實力,不舍得浪費過多的炮彈。
打劉黑七或是張黑仔,那是更好打!
因為土匪兵的武器彈藥不足,又是烏合之眾,一聽到陳道的部隊吹沖鋒號,便嚇得渾身發抖。
今天可不同,攻打蓮青山的日軍全是訓練有素且是久經戰陣的侵略者,有備而來,有備而戰。
聯隊長犬養龍夫更是挾著報私仇的目的,并請求了空軍的支援,更不怕將炮彈打光。
他此時可是坐鎮騰州城內,在等待江郎才俊給他發捷報。或許,等到消滅馮云部隊的時候,他會親自來檢查尸體。
空中和地面同時轟炸夾擊,一個團的兵力在開戰之初,便傷亡過半的情形,在陳道的軍事生涯中,尚屬首次遇到。
“達達達達達達達達達達達……”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奧野秀賴指揮他的中隊士兵,或端機槍,或端步槍,一邊沖向一營的陣地,一邊朝陣地開槍或是機槍掃射。
一營的陣地其實沒剩多少人了,很多戰壕溝都被對方炮火轟塌,造成戰壕已經不連貫、不貫通了。
陣地上烈火熊熊,部分尸體和樹木、槍枝一起著火燃燒。
焦土觸火發燙。
通訊員前來傳令,得不時爬出戰壕,從地面上弓著身子快步跑一小段路,然后又躍入戰壕內再跑。
這樣的速度,令通訊員的步速又大打折扣。
日軍的“三八大蓋”步槍,射程遠,速度快,沖鋒之時就邊跑邊射擊。
“弟兄們,打!扔手榴彈,別讓鬼子靠近過來!”鐘輝不見對方炮擊,便從戰壕里爬出來,晃晃腦袋,甩甩泥塵,定定神一看對方向自己的陣地沖鋒,便大吼一聲,下令開槍射擊和扔手榴彈出去炸小鬼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指戰員們一探頭,便挨槍子,不時士兵肩膀或是額頭中槍。
中彈者的腦袋如被猛擊的蕃茄一般爆裂。
血霧從后腦勺上彈發散開。
一些肩膀中彈者,身子也被子彈擊得倒跌入戰壕內。
鐘輝一營殘部官兵,所用的是“中正”式步槍,有的是老掉牙的“漢陽造”,射程短。
打一槍,還得退一下膛,再將子彈推上膛。
打起仗,還真是費勁。
不過,所剩下的一百八十多人,仍用手中的槍桿,交替發彈,吐出長短不一的猩紅色的道道火舌。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可惜,射程不遠,手榴彈也扔得不夠遠。
雖然,沖鋒的日軍隊形前方濺落很多彈殼,手榴彈爆炸也掀起陣陣塵土,煙霧彌漫,卻無日軍士兵受傷。
但是,日軍士兵迅速趴下,伏地摸爬進攻,邊爬邊開槍。
由此可以看出鬼子兵的戰斗素質確實很高,不愧為侵略者,不愧為東亞人民的劊子手。
奧野秀賴命令輕機槍手集中于隊伍的左翼,六挺輕機槍隨即吐露道道火舌,壓制一營陣地。
奧野秀賴又命六挺重機槍集中于隊伍右翼,也隨即吐出道道火舌,壓制一營陣地。
輕重機槍同時開火,子彈如暴雨傾灑。
鐘輝一營殘部士兵被壓制得哪能抬得起頭來?
不多一會,我方陣地又有一些士兵或傷或亡,血濺而倒。
恰在此時,三營營長龔品,率領尖刀營,沿著戰壕,或是弓著身子,跑步前來增援,竟然與通訊員同時到達。
龔品告訴鐘輝,在對方火力密集的情況下,只能等著日軍沖鋒至戰壕前,開展白刃戰。
鐘輝急令通訊員傳令:等著鬼子近前,開展白刃戰!人在陣地在,人亡陣地亡。
他剛下令完畢,陳道已經弓著身子,在幾名警衛員的護送下,跑了過來。
奧野秀賴見對方陣地被己方火力壓制得無法還擊,便揚刀一指。
他所屬中隊士兵,又站起身來,以波浪式陣形向鐘輝的陣地發起第二次沖鋒。
這種陣形亦稱“三段式沖擊”。
進攻中的日軍士兵排列成三到五條散兵線,在輕重機槍的掩護下交替向前沖擊。
如果一條散兵線被擊潰了,組成這條散兵線殘余士兵就會退到后面去重新整隊。
他們仗著人多、火力大,周而復始地如此向前推進。
陳道伏于戰壕的土壘上,側目而視鐘輝,大聲說道:“鐘營長,再去傳令,等小鬼子距咱們三十米左右的時候,讓戰士們把所有的手榴彈和子彈打光,然后再拼剌刀。他娘的,小鬼子欺人太甚,老子就是戰死,也要剝小鬼子一層皮,拉幾個鬼子兵來墊底。”
“是!”鐘輝應了一聲,便滑下戰壕里,弓著身子,逐個去傳令。
龔品感覺對方人數較多,而己方兵員少,便焦急地說道:“團長,今天的白刃戰可是不妙,咱們兵員太少了。你看鬼子后面還有預備隊呢!”
陳道聞言,怒道:“屁話!咱要學學打平型關戰役的八路軍戰士,你別看到鬼子兵就害怕。你要想學韓復榘的話,就趕緊滾蛋!老子可以不當你是逃兵!”
他如此怒罵,對于老部屬而言,可是很少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