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鵬攙著受了傷的小伙子,緩步走出了統領府的大堂。滿腹疑慮的妮卡在大堂內陰沉著她一張蒼白的蛇臉在想著什么心思,問都沒問被何打倒的腹蛇眾傷勢如何。腹蛇眾好像也都早就知道這個三團長的脾性,也沒有人上前來打擾他。
何鵬二人出得統領大堂,穿過院落,拉開厚實的統領府的大門。外面,黑壓壓包著幾層狼人士兵,狼統領一手抓著馬鞭,一邊正在指揮著一些手下讓部隊先撤走。
“怎么,不想打了?”何鵬看狼統領沒有要打的意思,奇怪,既然不想打,搞這么多人來干什么?嚇唬人用的?
“咳,胡大俠,這都是誤會,誤會。”狼統領變臉相當有一套。
“誤會?”
“是,是。純屬誤會,都怪我們有眼無球,沒認出胡大俠來。”
何鵬被狼統領這變臉弄的一頭霧水。他帶邊撤人邊帶陪著笑的,看上去比前任統領惡心多了。
“我的那三個條件,不用下面去提了?”
“不用,不用,當然不用。”
“我先把人送回去,最好一會我就能見到你把三件事都辦了。”何鵬扶著小伙子,向統領營大門走去。
“第三中隊,跟我抓人。”狼統領辦事的效力和變臉的速度一樣快。一隊人跟著狼統領就進統領府里抓人去了。
何鵬看狼統領不像是應付的樣子,放心了下來。一弓身,朝小伙子喊了聲:“上來。”
小伙子遲疑著不敢上去。何鵬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現在自己雖然受了點傷,但還可以走幾步。他不能再讓恩人受累了。
“你怎么這么婆媽?叫你上來就上來。”何鵬有點不耐煩。小伙子也不好再推辭不就,伏在何鵬的背上。何鵬背著小伙子小跑著出了統領大營。
一路問明了小伙子現在的住處。何鵬背著人朝他指的方向小步快跑,背部卻異常的平穩。上面伏著的小伙子都感覺不到什么顛簸。
根據小伙子的指路,何鵬繞著東市走了大半圈,再下了一個陡坡,拐一個彎,到了一片低洼處。小伙子說道:“到了。”
“到了?”何鵬放眼望去。
眼前的這片低洼地,并列著三排簡易房。三排簡易房都用樹木搭建而成,比東市里面的街鋪也寬敞不了多少。簡易房的墻壁也用木板拼搭成,木板與木板之間,沒有一塊能合上縫,疏疏拉拉,在外面能將里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簡易房的屋頂胡亂的鋪著一些雜草,透過木板的墻壁,能看見這些雜草同樣鋪在屋里的地上。
簡易房同一規格,里面的住戶卻各家不一。有只有幾口人的,也有一家子擠一團的。現在正值晚飯時間,卻沒有一戶人家燒飯。住戶們縮在屋子里,好像等待著死亡降臨。
“這些人都是什么人?犯了什么法?”在何鵬的理解里,這場景大概也就只有牢獄里才會有。
“恩人,這里沒有人犯法。這些都是底斯曼世居的居民。東市擴建后,就無家可歸了。我們先前不愿意將祖屋賣掉,便現在也只能擠在這里,有一間是他們早安排好給我家的,只是我們一直沒有搬來,今天是統領營給我們的最后期限,家沒了。什么都沒了。”小伙子說的有些動情,不禁黯然神傷。
何鵬沒有說話,臉色陰沉。
小伙子前面帶路,何鵬無聲從這些簡易房之間的空道上走過,看著縮在屋內的一雙雙驚恐的眼睛,心里酸酸的,說不出一股的滋味。他從小就生長在城中村,到過城市里的貧民窟,那些貧民窟的人讓何鵬有種說不出來的積郁和憤慨。但和眼前的情景比較起來,前者基本都可以算得上生活在天堂里了。
小伙子領著何鵬終于走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推開半倒的屋門,在東市被打的老人,以及那個女人和孩子都坐在雜草上,家徒四壁,老人的眉心揪成一個老大的疙瘩。
看著孫子帶著今天曾救過自己一家人的何鵬進來,老人連忙起身,但家里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用來招待客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老人有點尷尬的將手在身上不安的擦著。
女人面無表情的抱著她的孩子,靠在一方墻上一動不動。孩子的眼睛依然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恩人,家里實在沒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還請你不要見怪。”
何鵬阻止了老人的客套。這一家人,看上去太讓他心酸了。在統領營的時候他說的“家破人亡”還以為帶有夸張的成份,可是和事實對照起來,一點夸張的成份都沒有。這就是事實上的家破人亡。
從小到大,十七年,任何時候,何鵬都沒有感到過如此的憤怒。這種憤怒幾乎已經脫離他的身體,要沖出去,將整個暗夜森林燒毀。
珀莉感覺到了何鵬的異樣。她已經從魔法陣里拿回了“圣杯”,正往回趕。何鵬過于強大的怨念,讓他的心底一陣悸動。這樣的憤怒,就是讓珀莉恢復到以前,都不會無視的。因為這種憤怒產生的破壞力,她曾經親眼見過的。憤怒可以將一個正常的人,變成惡魔。
“大人,冷靜。我馬上就來。”
意識里一片寧靜。
珀莉心里開始焦急起來。可千萬別讓憤怒占據了全部的身心啊,那樣會走向一條不歸路的。
何鵬的這副模樣,把那一家人也嚇壞了。他們不知道這位恩公到底怎么了。小伙子還以為何鵬是剛剛的戰斗里受了什么傷,忙著出門去看能不能借到什么藥草之類的。起到多大效果不好說,但一份心意他是怎么說都要盡到的。
“我沒事,你不用忙。”何鵬長長的噓了口氣,將自己的沸騰的憤怒強壓了下去。意識剛恢復正常,何鵬就覺得自己的體內發生了某些變化。用靈識仔細的探察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什么不一樣的地方。組成自己血肉骨骼的元素依然還是和先前一樣的排列。
但何鵬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某種變化,具體變化在哪兒他說不清,那是一種用現在的靈識無法探知的地方。
要學習的東西果然還有很多,何鵬想。在擁有靈識之后,他認為自己的身體構造已經被了解的大差不差了。現在的靈識瞬間可以透視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就是這樣的透視之間還有自己靈識不能探察的地方。
既然探察不了,索性不去探察了。只要知道自己的體內某些地方已經發生了變化就成了。何鵬甩了甩腦袋,仿佛要理清一下思緒似的。
何鵬走到了靠著墻,臥在雜草上的母子身邊,看了看孩子空空蕩蕩毫無生氣的眼神。這孩子的元素排列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但那灰色的眼神,說明這孩子現在什么意識也沒有。女人感覺到有人到了身邊,呆滯的抬起眼睛看了看何鵬。她將孩子摟的更緊了些,仿佛何鵬會隨時將孩子搶走一樣。
“珀莉,你不要來我這里了。先去藥西那兒,把她叫到這里來。情況你都知道了,不用我再細說。救人要緊。”
“大人,藥稀會長不知道會不會來。”
“就是拖,你也把她給我拖來。她要不來,你跟她說,以后這世上就沒有底斯曼藥劑師公會了。”
珀莉知道何鵬正在氣頭上,氣頭上的何鵬大人,保不準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好的大人。我這就去。”這就是聰明的女人跟不聰明的女人的區別。
“你們不要急,我讓人馬上來治她們的病。”何鵬安慰著爺孫兩位男人。
老人忽然一下跪倒在何鵬的面前。雙手伏地,長長的喊了一聲。
“恩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