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在廚房忙活了半天,步履蹣跚地將菜挨個端上桌。趙繼軍看不過去便要站起來跟著一起端菜。
李夫人擺著手說:“沒準備多少菜,還有最后一個,你坐吧,孩子。”
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盤豆芽菜,里面放了少許的紅辣椒,一盆魚。
“小趙,我平時只炒一個菜,你來了加了兩個,也不多。”李支書指著桌上的菜客氣說。
“李支書,菜夠吃就行。我過來主要就是看看你,當然也討教點問題啦。”
“你碰到的問題,飯后上去談。”李支書指了指樓上。
“嗯,好的。”趙繼軍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伴啊,把那瓶茅臺酒拿出來。”李支書喊道。
“好哩!”李夫人答應著。
乖乖,看不出,生活簡樸的老支書,敢情喝酒都是茅臺啊。穿著打補丁的衣裳,吃著豆芽菜,喝得卻是國酒,有點不可思議,或許這才是真正的“nb”。
李夫人拿了一塊半濕的毛巾擦了擦瓶身的灰塵,笑著對趙繼軍說:“這酒還有著故事呢!”
“當年啊,老頭子……”
“都過去多少年了,提它干嗎呀!”李支書唬起臉打斷了夫人的講話。
“你不讓我講,我偏講,上一回講給女婿聽,你把我批了幾天,反正批都批了,我這一回可不管了。”李夫人樣子顯得很可愛,像個老小孩。
“得得,你講吧。”李支書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
“要是不講,小趙還以為這酒是哪個大老板送得呢!”想不到李夫人用心良苦。
李支書瞪了夫人一眼,微笑著低下頭,不吭聲。
“小趙你知道嗎?這酒存了二十年了。”李夫人炫耀似地指著瓶身說。
“嗯!”趙繼軍側著頭專注地看著李夫人。
“俺家那李老頭用親自跑來的貸款,建了村里的第一家工廠,廠子一成立,縣里和鄉里來了不少領導參觀。當時的那個分管工業的縣委副書記姓啥來著?看我這腦子,不好使了。“李夫人求助似地看著李支書。
“姓何!”李支書說完后又低下頭。
“何書記說:‘老李啊,你要是今年能贏利,我們縣委就獎給你個人兩瓶茅臺酒,你看如何?’何書記的話把在場的人都給逗笑了。都以為何書記說著玩,也沒有人真的指望當年投資的廠子能贏利。俺家這老頭子,他就喜歡較真。那一年他很苦也很累啊,到處跑,到人家城里推銷產品,有一回被當成小偷給哄出來了。老頭子你還記得這件事嗎?”李夫人笑呵呵地望著李支書問。
李支書撓撓頭,說:“差點挨揍,這事怎么能忘!”
李夫人繼續講著故事:“小趙,你猜怎么著?”停頓了一下,看了趙繼軍一眼。
趙繼軍連忙接著說:“怎么了?阿姨你講。”
“當年就盈利了,請人家大會計什么所的人來,怎么算都是賺錢。人何書記說話算話,專門在縣里開了個大會表彰他,完了把兩瓶茅臺送給他。俺家這老頭子,居然要把酒送給村民們嘗一嘗,何書記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在村民分紅大會那一天,何書記還號召全村不要喝老頭子的酒,說這酒是他自個掙的。這不,兩瓶酒一直放在家里珍藏著。去年才送給女婿一瓶。”講完這故事,李夫人神采奕奕。
李支書擺了擺手說:“老太婆,下不為例,這些事不允許你再講給別人聽,好漢不提當年勇。”
“知道了,我這不是給孩子上上課嘛。”李夫人嗔怪道。
“切,小學沒畢業還給大學生上課,得了吧。”李支書挖苦夫人讓趙繼軍感到很好玩。
李夫人正準備擰瓶蓋,被李支書一聲喝住:“我來開,這酒是我自己的。”
“喲,老東西,還神氣嘍!”
“哈哈哈”三個人共同笑了起來。
打開瓶蓋,李支書將鼻子湊到瓶口聞了一下。
“香!嘿嘿”李支書孩子般地笑了笑。
“呵呵呵”趙繼軍忍不住跟著笑。
李支書深情地望著手里的茅臺酒,說:“今天要喝你了,別生氣哦。”
滿好了酒,李支書端起杯子,說:“小趙,頭一回到我家,這第一杯酒,我們把它干掉!”說著,李支書一口喝下。
趙繼軍學著李支書的樣子痛快地干掉一杯酒。
這一老一少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人高興的時候酒量也見長,本都不太怎么能喝的兩位,今兒個卻把一斤茅臺喝了個底朝天。
趙繼軍跟在李支書后面上了樓。
樓上是一大一小的兩間臥室,老夫妻住大的那一間,是主臥。
一個富裕村的村支書家的臥室甚至比不上普通村的平民百姓。
二樓沒有專用的書房,只是在臥室的木板床頭并排放了兩個書柜。柜子里整齊地放著各種書籍。
窗簾取材于舊了的老式被套,地面是水泥,并沒有裝修。一個掉了漆的陣舊木箱子橫放在床頭作床頭柜之用。沒有臺燈,沒有電視,更沒有衣柜。夫婦倆的衣服都是疊放在一張木桌子上。一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玻璃燈泡算是房間里唯一的“家用電器”。
“小趙,坐吧。”李支書指了指寬大的雙人床說。
這爺倆緊挨坐著,李支書時不時把手放到趙繼軍的膝蓋上。
趙繼軍把李廣洲超生的前前后后,詳細地述說給李支書聽了之后,李支書板著臉說:“小趙,我只能給你點建議供你參考:一是你可以考慮暗中去一趟李廣洲的老丈人家,實地走訪,不能聲張;二是要動用外援,比如你來找我,你同樣可以找計生辦的龐主任,把困難講出來尋求幫助。”
“老人家,我想獨立處理嘛,工作幾個月了還沒獨當一面過。”
“哈哈”李支書摸了摸趙繼軍的腦袋說:“你去請人幫忙,這說明你在主導這件事,你就是在獨立啊。假如你去北京辦事情,難道自己走著去?不是要購買車票通過火車把你運過去嘛。說起這件事,大家只會認為小趙自己去了北京了嘛,沒人會說你跟火車一起去的哦。”
“呵呵呵”趙繼軍贊同地點了點頭。
“小趙你喜歡吃魚嗎?”
“喜歡!下次我還要來吃你家阿姨做的魚,蠻好吃的。”趙繼軍在李支書面前“撒起驕”來。
“要跟你阿姨學做魚,學會了,想吃自己弄,就不用來我家了。”
“嘿嘿,有道理。”
“你隨口就說‘有道理’,我說的話你聽懂了沒?”李支書懷疑地問。
“學會了,自己做著吃很方便啊,看來我要學做菜嘍。”趙繼軍淡淡地說。
“哼,傻孩子,我只是打個比方。”李支書微笑著說。
“打比方?”
“嗯,自己好好揣摩吧。”李支書說話的表情有些神秘。
“行,我回去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