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飛羽冷冷看了他一眼,娥媚深吸一口氣壓著心中怒火:“行,你要不信你就在旁邊看著——我記得你們那邊好像有止疼的符水?趕緊燒去啊!”
晏笈道:“我看著。 ”他聲音竟然有了一絲顫抖,看著昏死的姜苗苗,眼眸中是沉重不起的痛苦心疼。
“你看著幹什麼!”娥媚只覺得哪裡都是腦袋糊塗了的廢人,一個白眼飛過去,“走走走,這周圍的事情你不搞了?你還要忙著呢,開刀而已,你還能信不過我的手藝?”
應和帝也道:“笈兒,你不懂醫術,看著也沒用,她醒來之前,你還有的要忙。”
如今他身份這番暴露,還有的是事要處理,東方昌、晉王、魏王……宮裡的禁衛、侍衛,宮外的御林軍……
晏笈捏緊了拳頭,痛苦的閉上了眼,聲音沙啞:“我把她交給你了。”
娥媚認真的點點頭,直接就近選了個宮殿,把裡面的人驅趕出來,君飛羽抱著姜苗苗過去。
“打掃乾淨,四面遮擋好了,不得漏風!準備乾淨的水盆、紗布,燒開水!”
這件偏殿只留下他們三個人,娥媚說的好聽,額頭上卻還是滲出了冷汗——
哪裡是這麼好治療的,姜苗苗受傷了耽誤了太久,傷流景本來就是存著想讓她殘廢了的心思,所有的傷勢完全沒有給她處理,反而更加嚴重。
君飛羽沉默著在一旁準備符水,每一筆化符,他都是用的自己精血。
這讓他臉色越發蒼白,而他咬著牙卻一句不說。
生血符、止痛符、固元符……
薄薄的柳葉銀刀在沸水中煮過,娥媚深吸一口氣,這樣的開刀他在活人身上試驗過無數次,但不知爲什麼,他從未感受過如此巨大的壓力。
姜苗苗躺在被推到屋子中間的窄榻上,蓋著薄被,只把左手和右肩落在外面,衣服剪開,露出底下被水腫撐開的肌膚。
“異常腫脹應該是傷流景下了毒,現在無法判定毒性,不能管……準備燒酒擦拭,天蠶絲用於縫合,東西都準備好……好了,可以給她喝符水了。”
君飛羽冷靜地給他打下手準備,一項一項報備:“都好了。”
娥媚神色冷峻,手一劃,“哧”地割開了姜苗苗的肩膀。
一瞬間鮮血噴涌而出,露出底下紅的肌肉白的筋絡青的血管,在火光下還微微蠕動。
……
宮殿外人羣惴惴不安,晏笈帶領龍鱗衛處理後續。
展老太君的屍身早已被好好收斂,註定是要大葬的,身邊同時慘死的兩個丫鬟,晏笈記得姜苗苗似乎和她們關係極好,他停了停,讓人一起收拾起來了。
東方易早趁著衆人不注意的時候,挑斷了東方昌的手筋腳筋,他強忍著怒氣悲憤沒有直接殺了東方昌,就是知道,晏笈會給東方昌更慘烈的折磨。
涉嫌“弒叔”的晉王更是直接被拿下,這個時代的人對倫理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不說別的,僅憑“弒親”一條,晉王就註定永世不得翻身。
晉王世子已經派人去捉拿,中離長行撲過來跪在應和帝面前嚎啕大哭,哭訴謀反和自己毫無干系,只是東方昌的謀劃,自己願意辭官停職,接受調查。
應和帝當然痛快同意,晏笈本來想直接把他也給打入天牢。
但應和帝卻悄悄提醒他:“對目前大齊的朝堂而言,倒一個東方世家已經是前無事例的巨大地震了,再倒一箇中離,只怕整個官僚體系會頃刻不穩。”
“……好。”
晏笈忍了又忍,心中殺意凜冽,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他終於學會了耐心和隱忍,以她的重傷瀕死爲代價。
中離長行被帶走羈押入慎刑司接受調查,走前他哭喪著臉,被迫掏出了能指揮動西山大營二十萬驍武軍的虎符。
那枚虎符,是他最大的保命符之一,在中離世家幾十年的經營下,這本是保衛京師的軍隊,幾乎成了中離世家的私軍。
有了虎符,雖然不能說是完全將軍隊奪了過來,但凡事都是徐徐圖之。
這已經是晏笈在權收中央上,踏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
正在整頓的時候,不是沒人發現,禁衛總領中離揚行和皇貴妃中離歌如莫名失蹤了。
但發現的人眼珠子轉轉想了一想,最終縮縮腦袋,選擇了一聲不吭。
沒人去找他們,彷彿朝廷和後宮把他們都悄無聲息的遺忘。
當然也不會有人知道,此時卻有幾位龍鱗衛,從行宮偏門處將兩具人體無聲無息拖了出去。
又在很久之後,亂葬崗上多了一具無頭男屍。
屍體上遍體鱗傷、體無完膚,一看就是在死前遭受了無窮無盡地折磨,沒被掩埋,無人認領,後來被野狗野狼啃噬乾淨。
而在京城貧民聚集的外城南,最下賤的某家船窯裡,被人送來了一名毀了容貌的女子。她的喉嚨毒啞,雙手手筋挑斷,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誰也不知道她什麼來路。
船窯下賤,來的都是走夫貨郎,三枚銅錢就能來爽一次,那女人徐娘半老,但保養得當,風韻猶存,一身氣度完勝窯子裡全部女支子,倒成了其中最受歡迎的一位。
當然,沒過幾年,那女人就染了髒病,一命嗚呼去了。
……
姜苗苗醒來的時候,耳邊有滴答的漏水聲,她還沒有清醒,就覺得肩膀處一陣刺骨的疼痛,微微一動,牀旁邊立刻有人坐過來,驚喜道:“苗苗,你醒了!”
這聲音清越明澈,爽朗飛揚,是君飛羽的聲音。
“……哥哥?”
她愣了愣,使勁眨了眨眼,視線終於清晰。
君飛羽坐在牀邊,趕緊給她端了一碗盈盈綠色的水過來:“別動,你剛開了刀——是不是很疼?先喝了這個。”
他的臉在燭火下也蒼白,是那種失去血色的虛弱,卻堅定的一勺一勺給她喂符水,姜苗苗拗不過,只好開口慢慢嚥下去。
那是青蘋果似的甜味,符水一入咽喉,清清涼涼,身上的傷立刻就不痛了。
“晏笈呢?這是哪裡,發生了什麼?”她一喝完,連珠炮似的問。
君飛羽一下子把臉耷拉了下來,頗爲吃味:“你問他?你竟然第一個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