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寒夏府的衆人,都收拾妥當,天還未大亮,就在院落中站的整整齊齊。
獨孤含寒和半夏都是皇家人,對於這裡沒有歸屬感,因爲她們知道,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她們的臉上倒是沒有半點憂傷。
小黑龍春春和空空,一龍族一個狐族,四海爲家的時候,怕是還沒有人族呢。
唯獨蕭問道和陸斬對著寒夏府,頗有舊情,心中雖有留戀,心中也明瞭這裡不是終點,他們都是修道者,道不成,何以爲家。
踏出寒夏府的院子,陸斬將昨夜就備好的一張告示,貼在了“同仁閣”醫館的牆面上。
寥寥幾言,告知了去向,答謝了街鄰。
待這一衆人到了河岸的時候,任修道人都是心腸鐵石,也難免熱淚出眶。
甲留城的鄉親,都在河岸前爲蕭問道這一衆人送行。
蕭問道看了一圈甲留城的人們,卻叫不上一個人的名字,可每個人都是熟人,不管是三歲稚童還是耄耋老人。
蕭問道拱手向甲留城的人們說道:“今日,離開甲留城是爲了寒門,也是爲了求道。丹可醫人,難醫道心。諸位父老,若是家中有想修道的孩童,只需帶往楚州的洛城的空門。當年的寒門敗了,可空門卻來了。諸位父老,山高路遠,不改初心。別過。”
三艘烏頂的木舟,算是甲留城最好的船隻,三葉小船,順著小江而上。
甲留城離洛城不算遠,蕭問道這一衆人,半天功夫也就到了洛城腳下。
蕭問道擡頭看著總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陸斬卻是笑道:“這就是洛城,不過洛城以北爲洛城,以南爲陽城。”
一座不小於尚京的城池,就在這一衆人的眼前,蕭問道看著“陽城”這兩個城匾上的字,總覺得不真切。
“先生,勿怪。雖說九州的三十六大城,都在天武朝的管轄內,可畢竟九大仙山是不容小覷的,特別是仙山之下的城池。而這一座洛城,靠著大羅山,崑崙山,幻丘山三座仙山。九大仙山雖是表面客氣,可總歸要爭個顏面。陽城離崑崙山最近,崑崙山命南城爲陽城。洛城離大羅山最近,大羅山命北城爲洛城。而洛城和陽城之間,還有一道河流,名爲伊河。伊河兩岸,便是洛城和陽城之分了。”陸斬爲蕭問道解釋著,衆人也才明白過來。
擡步入城,初入陽城,便覺得這陽城與尚京,多有相似。
走馬觀花的看著陽城的街景,多有穿著道袍的人,在街上走過。
“哼哧,哼哧。”
黑驢大將軍的驢眼再次看向了一處酒肆,正值這一衆人口乾舌燥的時候,一衆人就在酒肆坐了下來。
酒肆之中只有一桌人,身著的都是尋常的衣衫,坐姿豪放,言語也是頗爲粗狂。
陸斬點好的酒菜,先爲黑驢大將軍滿上三大碗,纔回身坐在桌前。
蕭問道剛抿了一口酒,只聽旁桌的一大漢說道:“擺擂臺的女子,生的蜂腰肥臀,細皮嫩肉。偏偏舞的刀法,是厲害的很。這一早上,剁了十幾個人了。贏了也有幾千兩銀子了,多少人在臺下眼饞,愣是沒人上臺與她打擂。九景街的快劍嚴井,在人手底下沒走過三招,砍了小拇指,花了五百兩。”
等蕭問道聽那人將話說完,一扭頭桌上的菜餚,已所剩無幾了。
獨孤含寒嘴角含笑,拿出一個小瓷碗說道:“先生,我給你留了些。”
他也只能苦笑著,看著小黑龍春春大模大樣的剔著牙,將這一小碗飯菜嚥進肚子裡。
“咚”
一聲鑼響,響徹整條大街。
蕭問道看著那幾人的眼神,就說道:“走,看熱鬧。”
當初蕭問道是不喜湊熱鬧的,可走南闖北的一番,人越多的地方,雖說容易出事,可也容易打聽事。
一衆人在人羣的外圍站定,看著擂臺之上寫著四個大字“比武招親”。
小黑龍看著人羣熙攘,朝著人羣喊道:“都給老孃讓開。”
她雖未用龍族的氣息,可這一聲吼,愣是讓密集的人羣給她讓出了一條道來。
小黑龍春春大搖大擺的就走到第一排的位置,雙手抱在胸前,擡著頭看著擂臺之上說道:“怎麼還不打啊,都等著看呢。”
誰知人羣之中,討伐之上響起。
“你不打擂我們給你讓什麼道啊。”
“你要是打擂,就快點上去,別在臺下喊。”
“長的倒是脣紅齒白,別是一個繡花枕頭吧。”
···
···
他三言,我兩語,愣是將小黑龍春春說的臉都紅了,神色頗爲窘迫。
誰知,一陣烈風掠過,擂臺之上站著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身著淺白色的衣衫,臉上棱角分明,也算是個美男子。
“在下,陳非道,前來討教。”臺上年輕的男子,笑道。
擂臺後掀開紅簾,一個面容俏麗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臺上。
待那女子往臺上一戰,臺下就是一片喝彩之聲。
那女子踩著蓮花步,卻是蜂腰肥臀,身姿搖曳著,偏偏著一身白色的衣裳。
古話有云,女要俏一身孝。
那女子生的就是膚白賽雪,一雙桃花眼,又生的靈動,天生的媚相。
可手裡提著的寬刀,卻與她格格不入,刀面入鏡,襯得她又是幾分明豔照人。
“公子,有禮了。”
那女子一副討巧的可愛模樣,提起寬刀就起了刀勢。
那刀勢頗爲凌冽,氣息鬥轉間,寬刀斜斬,逼得那年輕人,步步後退。
待那年輕人,再提劍格擋的時候,那柄寬刀已架在了那年輕人的脖子上。
刀刃染血,那年輕人的一粒血珠,順著刀刃滴在擂臺之上。
“你說,你捨得哪根手指。”
那女子呲著銀牙問著,刀還在那人脖頸之上。
年輕人一低頭,臉頰上的汗珠,順著血水往下落著。
“我給你五千兩銀子。”
那年輕人開口說道,眼神瞥在刀面上。
俏麗的女子,輕啓朱脣,掩嘴輕笑道:“看來是想讓我給你選了。”
那年輕人又出聲疾呼道:“八千兩,我只有八千兩。你饒了我,我的這把劍也是你的,最少也值五千兩銀子。”
那女子的寬刀,在那人的脖子旁移開了半寸,名爲陳非道的年輕人,長出了一口氣。
誰知,刀光劃過,他右手的中指跌落在地上。
“修道之人,要懂得取捨。你師尊不曾教你,那就我來教你。”那女子說著將斷指踩在了腳下。
陳非道的臉上,青筋暴起,熱汗狂流,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扔在了擂臺之上,溜之大吉。
擂臺之下,寂靜的片刻,又是一片吶喊聲大作。
不過一個時辰,這擂臺之上的女子,就打贏了五人,一口裝銀子的箱子,眼看著就快滿了。
只聽擂臺之上的一位老者出聲說道:“我家女兒,在貴寶地比武招親。只要這銀箱中的銀子滿了,也就不再比試。若是哪位好漢英雄看的上小女都可上臺比試。不過修爲高深的道人就放過我們苦命的父女。比試之人最好都在後天境界以下,諸位英雄,若真有情意,就上擂臺比試一番。若是贏了,這些銀子都是作爲陪嫁。比試一場,就能手握金銀美人。何樂而不爲呢。”
擂臺之下,紛紛議論,過了半個時辰,還是沒一人上去。
蕭問道笑道:“看來這熱鬧是看不成了,我們快些去洛城去找李祖勝。”
獨孤含寒和半夏轉身就跟在蕭問道的身後,誰知陸斬卻直勾勾的看著臺上的那位女子。
蕭問道看著陸斬說道:“怎麼,你對她有意了。”
陸斬說道:“先生,你還不知我麼。我一生癡迷刀道,我娶了誰,都是那人的不幸。我一生只願留在先生左右,侍奉左右。只是,那女子的刀,不該爲了欺人而欺人,爲了斂財而斂財。我想讓她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刀,什麼是真正的刀道。”
蕭問道說道:“修道,唯一心爾。就是要順心意,順道心。你與她比試,但願你能讓她明白何爲刀道。”
陸斬聽著蕭問道這一席話,縱身一躍便上了擂臺。
臺下雖還有“叫好”之聲,可看著陸斬是“身殘”之人,頓時臺下也是一片死寂。
陸斬的腰間雖是挎著天炙刀,卻刀未出鞘。
撕下一塊黑布,蒙在自己的雙眼之上,左手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只聽那女子口中說道:“狂妄之賊”。
那女子擎起寬刀,剛要劈向陸斬,只見陸斬的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寬刀,任那女子出多大的力,都難動分毫。
“哐當”一聲。
女子手中的刀,斷爲兩截,斷裂的刀刃紮在擂臺之上。
蕭問道此時才明瞭,陸斬的“無極玄衣訣”已煉至開天境第二重,身如金石,刀槍不入。
僅僅只是後天境界的比武女子,還是輸在了境界上。
陸斬摘下矇眼的布條說道:“你,我不要。你的刀,我要了。”
他說完,提起那女子的斷刀,就走下了擂臺。
“若是真的願以刀爲道,就尊重你手裡的道,別讓它作惡,別讓它蒙羞。”陸斬背過身去,丟下這句話就隨著蕭問道往洛城走去。
跨過伊水湯湯,纔看到洛城的樣子。
洛城和陽城雖是一河之隔,卻還是不盡相同。
打聽著李祖勝的府宅,到了傍晚纔算是摸到了李府門前。
這李祖勝的府宅,坐落在洛城的北郊,並未在洛城的城內。
這北郊之外,倒是多爲藥田,不過離洛城遠些,倒是襯了蕭問道的心意。
拍開李府的大門,只見一位老者,將大門打開了一扇。
蕭問道瞥眼一看,這老者頗爲眼熟,不就是擺擂臺,在臺上吆喝的那位老者麼。
那老者看著蕭問道認出了自己,再看著身後的陸斬,頭深深的低了下去。
入眼一瞧,俏生生的站在李祖勝身旁的,不是那位打擂臺的小姐又會是誰。
李祖勝拱手一拜說道:“先生到了,有失遠迎。”
蕭問道瞥了一眼那女子,心中也是嘆道,這世界著實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