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去的話，水晶之城會在24小時之內變成空城吧?！崩蚶蚪z趴伏在窗臺上，望著霧氣彌漫、死氣沉沉的城市夜空，若有所思的說道。

“在人員全部撤離之前，契約者應該不會互相攻擊，珍惜這段難得的安全期吧。趁現在還算平靜，我建議你好好的休息一會兒……為了接下來的戰斗養精蓄銳。”伊文此時心分二用，一邊利用機械螞蟻監控城市，一邊安慰剛睡醒的金發少女。

“我現在怎么可能睡得著啊？”

莉莉絲雙手交疊放在窗臺上，然后俯下身體，讓臉枕著自己的胳膊，喃喃的說道：“看到自己的家鄉亂成這樣，到處都是看不到的怪物，我已經煩的有點抑郁了?！?

“撤離好過枉死，比起那些性命無憂的人，你最好還是關心一下艾菲吧?！?

“艾菲？她怎么了？”金發少女連忙支起上身，回頭望向伊文。

“我打發走了她的父母，讓她留在這里保護你，過段時間你們或許要一起行動?！闭f到這里，伊文抬起頭，對上一雙清澈無暇的眸子，平靜的說道：

“她身上有我注入的力量，加上機械甲胄，短時間可以保持四級戰斗力。對上契約者或許沒有勝算，但是足以應付它們招出來的小嘍啰……你和她在一起，生存幾率會大很多。”

“總而言之，她就是我的替身吧？”

莉莉絲回過頭，重新望向夜空，默默地咬了咬薄唇，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是的，就是這么一回事。”

伊文冷漠的點點頭，看著金發少女單薄的背影，忽然打了一記響指。

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莉莉絲忽然覺得手腕一燙，連忙捋起左邊的衣袖查看，發現手腕上不知何時套上了一只冰霜之色的水晶手鐲。

“這是什么？”她驚訝的問道。

“答應給你的機械甲胄，具體性能和艾菲的那件差不多。自帶戰斗系統，能夠識別負能量體，并且有隱身的能力。啟動的臺詞略有差別——永恒月光，變身。”

“真棒！”

金發少女喜上眉梢，舉起右手，美滋滋的打量著水晶手鐲，目光逐漸變得癡迷起來。和不少女性一樣，她對著這亮晶晶珠寶完全沒有抵抗力，只是看了一眼，便喜歡到了愛不釋手的程度。

……

第二天，本該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然而此時的濃霧已經化作了烏云，死氣沉沉的籠罩住整個城市，令空中的太陽被染成了灰黑色。層層翻涌的濃霧深處，伊文、艾菲、莉莉絲結伴而行，沿著主干道一直往前走，重新熟悉著這座籠入黑霧的城市。

在伊文的安排下，莉莉絲這個突然出現在艾菲眼中的同學，也變成了一位突然覺醒力量的英雄；為了調查黑霧的起源而主動而留在這里，和艾菲的志向不謀而言，于是她果斷接受了莉莉絲的組隊請求。

三人沿著居民區一路前行，很抵達了商業區的位置，但是這里的情況比較詭異。

和人跡罕至的居民區不同，商店區的街道上行人依舊擁擠，熙熙攘攘、摩肩擦踵。而從表面上看，那種屬于大型都市的熱鬧看起來和以前差不多，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乍看之下似乎都變，只是神情麻木，毫無生氣而已。

“喂！你們怎么不走?。?？”

看到這一幕，莉莉絲急切的喊了一聲，然而周圍的行人完全置若寡聞，依舊我行我素；金發少女清脆的聲音遠遠傳開，混入霧氣之后似乎是遭受了某種稀釋，顯得有些失真。

發現沒有人搭理自己，金發少女瞇起眼睛，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這時一位上班族打扮的中年男人恰好從她面前走過，莉莉絲咬緊嘴唇，伸出手輕輕一推，對方頓時化為了一團灰黑的煙霧。

陰沉沉的煙霧在三人面前流動著向前聚攏，很快恢復成了先前的那個中年男性——手上提著一只黑色公文包，表情麻木的默默前行。

“雷者，這是什么情況??？”艾菲小聲問道。

“山者的力量投影……她正在轉化這座城市……想把它變成一座亡靈樂園。這些幻影一般的東西，是人類負面感情和負能量結合的產物，每個幻影都有一個本體。它們之所以在這里徘徊，都是遵循本體的習慣，重復每天都要做的那些事而已?！?

說到這里，伊文忽然轉過身，伸出左手、五指呈虛握狀張開，對著遠去的中年上班族凌空一攝。后者瞬間碎成一團黑霧，風柱一般涌向他的掌心，然后被吸收轉化成冥府圣典的暗能。

“質量太差，而且能量駁雜。”

伊文皺起眉頭揮手向外射出一團黑火，將那縷暗能順著掌心排出體外：“就目前而言，他們還是無害的……但是隨著負能量的濃度增加，這些幻影就會變成魔物。”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消滅它們??？”莉莉絲摸著自己剛得的水晶手鐲，躍躍欲試的說道。

“沒這個必要，山者不是我的對手，吸收再多的負能量也無濟于事。暫時讓她做大，吸引其他契約者的注意力倒也不錯……如果能把力者給釣出來，那就再好不過了。”伊文拒絕了她的提議。

“好吧，聽你的?！?

金發少女耷拉下腦袋，像只無精打采的金毛犬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伊文身后。

一一一一一

他們走出商店區之后，前面就是水晶之城的中心公園；

大概由于公園屬于公共娛樂設施，殘余的負面感情比較少，所以里面神情麻木的幻影也比較少。只是一些道路、建筑物都出現了輕微的裂痕，看起來像是剛剛經歷一場中型地震。

“喂！你們是活人嗎？”

剛剛穿過浮雕大門，三人忽然聽到了模糊的人聲。

莉莉絲望向伊文，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看到自己的契約者輕輕點頭；她放心的才轉過身，同時踮起腳尖，對著聲音的方向說道：

“是的，我們剛好路過這里，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太好了！”

模糊的聲音近了一些，顯得枯澀、蒼老，像是斷裂的枯木一樣嚓嚓作響。

“這該死的霧氣太重，我迷路了……好心的小姑娘，請你幫幫我把。”

隨著聲音的靠近，三人東南方向的霧氣一陣翻涌，逐漸傳出了拄拐的聲響；他們聞聲走過去，拐杖落地的碰擦聲也愈來愈清晰——沒過多久，一個手持拐杖、身穿寬黑袍的老婆婆出現在他們面前，邁著急切的步伐走向三人。

老人額頭上的周圍幾乎擠到了一塊兒，蒼老的面容像是一塊虬結的樹皮，看上去已經被歲月榨干了所有的精力。頭上灰發高高盤起，用一根黑色簪子固定，手里拄著一根陳舊的木制拐杖——除此以外身無他物，就這么一邊呼喊一邊走向眾人。

“站在那里不要動！”

伊文忽然發出厲喝，同時攥緊雙拳向前一步，寂靜的環境中，手甲摩擦的聲音顯得極為側耳。

“孩子，你說什么？”

老人似乎沒聽清楚他的話，扭頭做出附耳傾聽的姿勢，同時加快速度走向三人。

“別裝了，你身上龍族的氣味濃得都快發臭了?！币廖南訍旱膿u搖頭，用手扇了扇面前的風：“我跟龍族頗有緣分，大部分龍族的氣息都瞞不過我，你身上混合了一大堆雜種龍的味道，對我而言比大便還難聞?！?

“你在說什么？”

老人地神情一窒，許久之后才艱難地扯起嘴角：“龍族？什么龍族？我只是個迷路的老人啊?！?

“別裝了好么？你身上有上百條雜種龍的味道。”

“……”

沉默中，老婆婆沉默地看著她，許久之后茫然眼神漸漸鎮定下來了，變得冰冷起來：

“不愧是雷者，你知道的真多。”

“這倒是句實話，我知道的確實非常多——包括你和愚者結盟，想要劫走我的召喚者，逼我跟力者死戰這件事?！币廖目粗难弁?，眼神冷漠的仿佛能夠凍結萬物：

“既然你已經被我看破了身份，愚者那條老狐貍是不會出現了……你打算怎么做？逃跑還是直面我？”

老人愣住了，許久之后輕聲嘆息：

“閣下是愚者口中唯一能對付力者的契約者……到底有多少實力，我倒是很想見識見識?！?

她抬起手，摘下了固定頭發的簪子，于是斑駁地灰發從腦后散落。同時體內傳出一陣骨節扭動的噼啪聲，她佝僂的駝背緩緩挺立而起，臉上蒼老地半點和皺紋劇烈顫動，仿佛被熨斗撫平一樣，迅速消失不見。

在她的黑色長袍之下，原本臃腫曲線顫動快速收緊，骨架卻是膨脹著向外撐開，身高一下子漲到接近兩米。手背上松弛的皮膚也在疾速緊繃，變成健康的古銅色，并且浮現出魚鱗一般地質感。

瞬息之間，她就不在是那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整個人變得高大挺拔，眼神凌厲。在她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爬滿了巨龍的刺青，這些刺青如有生命的游動著，彼此撕咬啃噬，如同宛如慘烈的斗獸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轟！

以女人的身體為中心，虛空中黑氣翻騰，隱約浮現出無數巨龍盤曲虬結的殘影。

地面震顫，就像是有鐵錘敲打在公園堅硬的路面上，數道龐大的裂隙從她腳下向四周擴散。

“我的身體之中，有666只巨龍，換而言之……我是666只巨龍的集合體！”她抬起頭，望向目光沉凝的伊文，咧開嘴角綻出猙獰的笑容。

就在這一瞬間，女人伸出左手，掌心對準正前方的敵人；掌心之中恐怖的雷光迅速集中、凝聚，形成一團幾近液態的電漿球——膨脹到人頭大小的剎那間，化為藍紫色的光束轟然射出！

轉瞬間，天地間只剩下那一道熾熱的光束。

光束貫穿而出，瞬間擊穿了二者相距的空間，宛如燒紅的鐵棍刺穿冰面，虛空頓時被破開一道清晰的貫穿紋。

轟——！

光束徑直擊中站在原地的伊文，頓時雷光縱橫，公園大門剎那間蒸騰殆盡，凄厲的風暴席卷向四面八方。

可下一瞬間，狂風席卷而過之后，便出現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場景。

在雷光爆發的正中央，巨大的洼陷之中，電光流動著，被束縛在無形的力場里——被強行壓縮成一枚電漿球，無法爆發。

電光球被伊文死死地握在手中，發出了宛如鋼鐵轟鳴的刺耳聲響，散亂的電流照亮了他的面甲，如同掌控雷霆的魔神。

嗞——嗞嗞——！

隨著五指的收緊，電漿球迅速收縮，化為閃亮的一點。

那一刻，女人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666頭巨龍？看起來不怎樣吧？”

伊文遺憾的點評道，然后松開了握住電漿球的手。頃刻之間，明亮熾白的光線一瞬間從那個點上爆發開來，整個空間仿佛都發生了一次詭異的膨脹……然后是一道毀滅的白光。

轟——！

女人甚至來不及閃避，便被白光之中了身體。

……

光芒消散之后，公園地面上出現了一道看不到盡頭的焦黑溝壑，溝壑內部青煙彌漫，空氣也被加溫到了幾近液態的形狀。

“你……你竟然……”

失去半邊的身體、只剩右半身的女人站在溝壑中，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怔怔的望著伊文。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皮膚表面仿佛無數的細蛇瘋狂扭動……忽然之間，她眼中亮起兩團刺眼的紅芒，再一次咧開嘴巴，發出了刺耳的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隨著女人瘋狂的尖笑，公園方圓數里之內的地面都震動了起來。恐怖的能量瘋狂釋放，從公園到周邊地帶的街道上，地面開裂，土石翻起，泥土中安家的生物紛紛從自己的巢穴中逃竄而出。就連徘徊的虛影都在迅速破滅，炸裂出成千上萬朵膨脹的黑煙。

公園的湖面之上，波濤倒卷，水流擺脫重力束縛的流向天空，露出怪石嶙峋的湖底。附近的黑霧也跟著匯聚成漩渦，如同臺風的氣旋一般，以女人為中心瘋狂的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