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節,一艘散裝貨輪趁著夜色,從上海港悄悄出發,劈波斬浪,向南面的海域駛去。這艘貨輪底艙什么貨物也沒有裝,而是塞滿了秘密麻麻的人。此刻,一股渾濁的氣體霓滿四周,使人有作嘔的感覺。
貨艙里持序相當混亂,謾罵聲、高叫聲、哭聲響成一片,糟糕的一塌糊瀆。貨艙內所有的人,不知自己被帶向哪里,去往何方?是生是死,每個人在擔心自己命運的同時,便開始盡情的發泄,以掩飾他們內心的恐懼。
唐彪躺在貨倉前部右側一個鋪位上,瞪著一雙失神的眼睛向上張望,其實他什么也看不見,面前是漆黑一團,只能聆聽來自四面八方的嚎叫聲。唐彪到現在也沒想明白,自己和這群人被押向哪里?早已不抱著生還希望的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唐彪是一個月前在河南與安徽交界處的山里被抓的。當初白朗起事時,作為慣匪的唐彪,率領手下的弟兄加入了農民軍,東征西討,巧取豪奪,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可是哪成想,白朗的大軍很快被剿殺,唐彪帶領殘余的弟兄逃了出來。
唐彪過了一年好日子,正自在的時候,今年五月份民國政府突然開始大范圍剿匪,與以往不同,在整個中原大地,剿匪活動可謂是前所未有,空前絕后。更重要的是這次剿匪政府發動了老百姓,使他們簡直無處藏身。唐彪手下的弟兄先后離他而去,剩下老哥一人如驚弓之鳥,最后逃到河南和安徽的交界處還是被抓,他心里明鏡等待他的肯定是一把鬼頭刀。
然而令他百思不解的是,被抓后既沒有審他也沒有判他,更沒有殺了他。而是馬不停蹄的押往長江岸邊,坐上客輪直達上海港,接著被塞進這艘遠洋貨輪。
貨艙里的人大概發泄累了,或者已經沒了精力,嘈雜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沒了聲響。唐彪傾聽者浪濤的拍打聲和螺旋槳的轟鳴聲,暗自想道,他媽的過一晚上是一晚上,能看到明早的太陽就是福氣,能多活一天也是造化。自我慰藉的他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一縷陽光從貨艙上面的天窗透射進來,唐彪感到很興奮,忍不住伸了一下懶腰,不小心碰到下面一人的頭上。只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睡眼朦朧的蹦了起來。“他媽的,瞎了你的狗眼,沒看見下面有人嗎。”絡腮胡子大聲罵道。唐彪興奮的勁兒立馬沒了,哪能受了這等辱罵,唰的從鋪位上站了起來回罵道:“媽的,你那鳥頭非得伸到我的腳底下找不自在。”絡腮胡子大怒道:“他媽的,老子跟你拼了。”說完便沖了上來,二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旁邊的人不但沒有制止,而且還在拼命加油。
“啪、啪”兩聲清脆的槍響震耳欲聾,眾人嚇了一跳,二人立即停止了打斗。一小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出現在扶梯口,只見一名軍官揮舞著手槍兇神惡煞的沖下來,到了二人面前不由分說,啪啪就是幾個大耳刮子,接著罵道:“媽的,你們倆不想活了,再不老實立即把你倆扔到海里去。”軍官發泄完,命令倆人上甲板。
上了甲板軍官叫他倆跑圈,并告訴沒有命令不準停下來。二人圍著甲板不知跑了多少圈,那名軍官才發了善心。頓時倆人像狼狗一樣趴在甲板上,大口喘著粗氣。休息了一會,唐彪說道:“哥們,我不是有意的。”絡腮胡子說道:“大哥,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他媽的是心理憋屈,所以就沖你去了。”唐彪露出笑容道:“我叫唐彪,河南來的。”絡腮胡子答:“我叫鄭霸,來自江蘇。”說完二人還擊了一下掌,俗話說不打不成交。
唐彪簡單介紹了自己輝煌的歷史,鄭霸一聽立馬恭敬的說道:“大哥,小弟在鄭州那地界混,跟大哥比差遠了,小弟是有眼不識泰山,望大哥海涵。”唐彪道:“媽的,你我都是落魄之身,分什么高低。不過兄弟我給你提個醒,我估麼著咱么有可能是被送往南洋做苦工,這是剛才跑圈時我想到的。因此路上千萬別再生事,否則真有可能被扔進海里去,記住好死不如賴活著。”鄭霸聞聽佩服的點點頭道:“大哥說的有道理,以后我聽你的。畢竟唐彪經過風雨見過世面,在刀頭添血的日子里拼殺過,擺平一個街市上的一個小混混簡直是小菜一碟。倆人似乎建立了同盟關系。
這艘船上被羈押了500多人,當天分成五批輪換上甲板放風,每次放風時間兩個小時。放風的時候,帶隊的軍官逐批說了同樣的話:“小子們你們聽清楚了,我不再重復第二遍。本來你們他媽的都應該槍斃,都是罪大惡極之人。但是政府開恩給你們一次立功贖罪的機會,記住命運掌握在你們自己手里。現在我約法三章。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第二,不許過問你們去干什么。第三,你們之間不許再滋事。以上三條誰膽敢不遵守一律格殺勿論。”
晚上睡覺前,鄭霸偷偷對唐彪說:“大哥,到底讓咱們干什么去,聽音不像是去做苦力。”唐彪回答:“是有點不像,管他呢。沒聽到約法三章嗎,還是小心為妙聽天由命吧。”
第二天早晨吃晚飯,唐彪和鄭霸等第一批上甲板放風,短短兩個小時的經歷,使他們驚喜交加,充分證實了他們的猜疑。二人一登上甲板,看見兩挺重機槍陰森森的對準他們,一隊士兵手里拿著步槍虎視眈眈盯著他們。咋一看似乎就像刑場一樣,眾人嚇了一跳,絕大多數人腿肚子開始顫抖,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以為是要集體屠殺他們。
可是唐彪卻看出了端倪,面前的甲板上放著兩個大木箱,箱子里裝滿了嶄新的步槍,這絕對不是要槍斃他們的架勢。況且真要槍斃他們,何必把他們拉到海上如此折騰。想通了這一點,唐彪心神定氣沒表現出絲毫害怕的樣子,立馬在這群人里鶴立雞群,明顯與眾不同。那名軍官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表現我很滿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他們的隊長。”
那名軍官接著對眾人說道:“從今天開始對你們進行初級訓練,熟悉槍械的性能,現在進行分組訓練。”隨后兩名士兵上來拿起步槍講解起來……。輪到唐彪上來操練,軍官對他擺弄槍械如此熟練大加贊賞,唐彪自己也有些飄飄然。
晚上鄭霸恭敬地對唐彪道:“隊長,你說是不是讓咱們去打仗?”唐彪依然昂奮回答道:“肯定去打仗,不過跟誰打仗我猜不出來。兄弟實話和你說,我他媽高興,反正也是一死,不如痛快淋漓的殺他一場。”鄭霸似乎受到感染跟著興奮起來。
隨后幾天進行瞄準訓練和簡單的刺殺訓練。又過了幾天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期間穿插手榴彈投擲訓練。啪啪的槍聲與海里的不斷爆炸聲,刺激了這幫家伙的神經,同時喚起了他們的血性,轉眼之間二十天過去了,前面終于看見了彎彎曲曲的海岸線。
貨輪停靠在加里曼丹島一個叫民都魯的漁港。這個漁港顯得很繁忙,此地絕大多數是華人。貨輪上的軍官把他們交給碼頭上接應的另一名軍官,便坐貨輪返回。他們500多人被分成五個隊,分別被帶往不同的地方。
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天上開始下起雨來。此時。唐彪率領100多人埋伏在一個叫美拉班的村旁。四周靜悄悄的,這注定是一個殺人的夜晚。這幫家伙出發前,每人發了一把07式步槍,50發子彈,四顆手榴彈。同時還配備一把陰森恐怖的馬刀,另外還來了一位當地的向導。而唐彪配了一把短槍,以證實他隊長的身份。
這個村落大約有500口人,幾乎全是印尼人。村子里有一戶當地的領主。據向導說領主有三十多名護院,持有少量武器。行動前唐彪惡狠狠對大家說:“弟兄們,村子里的地主包括護院全部誅殺干凈一個不留,其他村民只要不反抗的一律攆走。搶劫的財物歸大家所有,誰他媽的獨吞我先宰了他。另外還重申一點,不許擾擾和攻擊洋人,誰他媽違犯了定斬不赦。”這幫家伙一聽高興的手舞足蹈,打家劫舍可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村民們早已進入夢鄉,少量人也許正干著每天晚上經常進行的床上勞動。可是有誰會想到災難會突然降臨他們頭上。唐彪率先帶領五十多人向領主家摸去。此村莊的民居帶有明顯的熱帶建筑特點,大都是竹制、木制建筑,極其簡陋。領主家雖然也是竹制木制建筑,但卻顯得很有氣派,并且十分龐大,在黑暗中很好辨認。
唐彪帶著人來到領主門前,里面的家狗發現了動靜狂吠起來。隔著籬笆墻只見兩名護院打著燈籠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倆人說的是印尼語,唐彪等一句也沒聽懂。兩名護院打開院門出來查看。其中一名護院剛一冒頭,唐彪兇狠的揮起一刀,此人的腦袋立馬分了家。另一名護院沒等看清怎么回事,鄭霸一個突刺結果了他的性命。唐彪毫不遲疑推開院門就沖了進去,這時一個黑影呼的撲了上來,唐彪就勢“啪啪”兩槍,黑影“嗷嗷”怪叫了幾聲跑走了,嚇了一跳的唐彪才看清原來是狗。
聽到槍聲院子里開了鍋,手下人紛紛點起火把奔向各個角落。頓時院子里槍聲、慘叫聲響成一片。過了一會沒了動靜。鄭霸向站在院子中央的唐彪稟告:“隊長,領主包括院子里所有的人全部誅殺,只是有兩個娘們我……。”唐彪淫笑了一下,吩咐手下人到村子里去,向南面和東面驅趕村民。然后示意鄭霸去看看那兩個娘們。
走進領主的屋子,見領主被刺死在堂屋的地下,有兩個年輕的女人龜縮在一張竹床上,嚇得瑟瑟發抖。唐彪渾身燥熱對著一個女人就撲了上去。鄭霸順勢抱起另一個女人跑向另一個房間……。
此時此刻,村子里更是混亂不堪,槍聲、哭聲、女人的慘叫聲響成一片,簡直成了人間的修羅場。不久槍聲漸漸的離開村子,響起在東面和南面。
天亮了,唐彪命令打掃戰場,重點強調把死尸全部埋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跡。然后把搶來的財物進行了合理的分配,接著吩咐大家睡覺,說晚上還要行動。半個月時間,唐彪帶領這隊人馬洗劫了五處村莊,并且完全做到了人去屋空。
從加里曼丹島的西面和北面開始,針對印尼人一路向東和西橫掃。不明真相的印尼有錢人率先逃向東面和南面的沿海城市,接著逃離加里曼丹島。而被帶動的黎民百姓也紛紛逃向東面和南面的海岸。此時在南面和東面沿海出現了大批的輪船,主動幫助這些印尼人逃離本島,并且不收取任何費用。
加里曼丹島爆發的大范圍的匪患,把英國殖民當局搞懵了,震動之余他們發現,所有的匪患,竟然沒有涉及到一個洋人和外國傳教士。這讓英國人看不懂了。鑒于大戰期間,所有精力都得為大戰服務,實際上也沒有兵力進行清剿,只好加強所在地的防衛。尤其是在南部和東部英國人所在的城市,開始驅趕遲留在此的印尼人,這無疑加劇了印尼人逃離加里曼丹島的速度和人數。
在斯里巴加灣市,加里曼丹島華人總會趁機向英國殖民當局提出抗議,訴說島上種植園和農場遭到大面積的洗劫,要殖民當局派兵實施保護并且剿殺叛匪。殖民當局表示對此事深表同情但無能為力。華人總會趁機提出華人自己組織部分民兵保護自己。殖民當局何樂而不為,表示完全同意。歷時一年的匪患,使加里曼丹島的民兵達到了恐怖的數量。
緊隨其后,從大陸來的移民開始陸續占居印尼人逃離后的家園,數量與日俱增。這期間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所有往南洋去的客輪載有大量的移民,形成了一股移民的浪潮,而這些移民到達南洋時,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幾乎看不出移民的痕跡。當英國殖民當局看出端倪時,恐怕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