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皇子?”一個下人從前門一溜煙小跑著進來了,哭喪著臉,跪在地上不住的搓著手,綴嚅著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離洛寒把目光從手中的書卷上移開,嘆了口氣,轉而看向跪在地上的家僕,“又是來送禮的?”他問,一雙好看的細眉不輕不重的擰了起來,但在那張清俊的臉上卻依舊是好看的。
“是的……那些大人怎麼說也要見您一面,給您送點兒小禮物,小的攔不住啊。”說話的那個還是個年輕的下人。離洛寒看他一眼,也不去責怪他,只是站起了身子,一頭墨發披散而下,陪著他那著實出挑的眉眼,讓人心裡微微一動。
趴在地上的下人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忍不住開始讚歎自己皇子的俊朗容顏,真真是面如冠玉,謙謙君子。
“就讓他們進來吧,這麼攔著也不是辦法。”離洛寒深知這次上朝給他帶來的影響,以後怕是找他送禮找他表忠心的人都不在少數。
他雖想塑造一番清廉形象,卻也不好駁了那些所謂大人們的面子,免得兩邊都不好過。“帶他們去正廳,說我等會就到。”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回房去打算換掉自己那一身白衣。他雖喜好身著樸素白衣,但在見官員時還是換上一些正式的衣服爲佳。
回房時總要經過一方庭院。那些皇子妃怕都已經聽到消息,都已經嘰嘰喳喳鬧開了。她們就算是平時也妝容精緻衣著華麗,所以在她們吵著要到前廳去時他也就隨她們去了,反正他對這種事情向來不是分外上心。
他對她們也從不上心。雖然她們之中也不乏面容嬌好之輩,但是他卻也沒有閒情去看她們一眼。
畢竟他有秦覆昔就已足矣。
餘生漫長,有一人相伴,便已圓滿。
想起秦覆昔,他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帶著春風和煦的暖意。他每次想到秦覆昔都會如此,這種情感像是已經被刻入了血脈深處。
他回房去換好了衣服便重新穿過庭院,只是看著冰凝站在庭院裡一個人安安靜靜也不言語,便出聲喚了她幾聲。
她不應答,只是輕輕擺了擺手。離洛寒心下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想太多,畢竟官員已經在正廳等候。只是他心下總覺得不大對勁,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
之後便是慣例一般的互相寒暄,只是離洛寒從前來人的話語裡都嗅出了一抹阿諛奉承。無論是從他們對建築格局的誇讚抑或對妃子美貌的稱奇,都帶著一種莫名的語氣。他感覺的到他們對他放低了姿態,內心不由得一陣好笑。
這就是人,他如此想道。趨炎附勢,怕是這些人的本性。他從那些高聲談笑裡明瞭他們的浮誇,只是面上依舊維持著溫潤笑容,於是這又爲他贏來了老成穩重、翩翩公子的美稱。
他們對他極盡誇耀,粗劣手法讓他心裡不由得一陣發笑。
好不容易纔將這些抑或雍容華貴抑或窮苦至極的官員送走,離洛寒的心裡免不了產生一陣疲憊。那些官員送來的奇珍異寶堆滿了房間,看得離洛寒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那些妃子已經開始對那些寶貝爭來搶去,離洛寒也只是由他們去,坐在木椅上慢慢飲著一杯苦茶,像是要洗盡一切鉛華。
這種深重疲憊他是第一次有著如此深刻的體會,讓他本來淡漠的內心都染上了一層浮躁之氣。
他在椅子上坐了片刻,看著妃子們爲了那些首飾玩物爭得嬌聲嚷嚷,又是找他評理又是撒嬌,還有的站在一旁裝著一股端莊,只是目光早在上面不知道滾了幾個來回。
離洛寒勉強提起精神來答她們幾聲,卻也不再說話。等他飲盡那壺苦茶之後才慢慢恢復過來,輕輕敲了敲桌子喚了下人過來,“冰凝呢?”他問。
“方纔還在院子裡站著。三皇子您這是要……?”
“叫她過來。”離洛寒淡淡開口,“這裡的東西,讓她也挑上幾份。”
僕人低聲應了,轉身就低著頭向院子裡跑去。
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過了半晌纔回來。“冰凝……冰凝小姐她不肯來呀。”家僕回來後對離洛寒無可奈何的說道,“要不……小的再去勸她一勸?”
“不必了,我去。”離洛寒站起身子,伸手理了理自己略微有點散亂的頭髮和衣袍。他向庭院裡走去,剛剛步入便看到月光之下一道單薄身影。
“冰凝。”他開口喚她的名字,“你有何事與我置氣?”他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這個和秦覆昔有幾分相像的女人,教他難以氣得起來。
“我沒有與你置氣。”她回頭笑吟吟看她,“你如今飛黃騰達,我倒要恭喜恭喜你。”她抱拳向他做了個揖,弄得他笑了出來,在盈盈月光下是說不出的好看。
他本就長得俊,這麼一看便有些世外仙人的味道,沒有半點兒煙火氣。
“好了,別鬧了。”他柔聲說道,沒有察覺到冰凝的複雜眼神。“新送來的那些物件裡有好些是不錯的,有個產自西域的簪子和一個玉鐲,模樣都不錯。你看看喜不喜歡,喜歡了便給你罷了。”
秦覆昔心裡很是不舒服。她看離洛寒這份樣子,心裡酸的不是滋味兒。她怕,她真的怕。他對“冰凝”的這份柔情真真是教她怕到不行。
她真的不覺著離洛寒會不喜歡“冰凝”,他這般溫柔語氣,這般貼心話語,事事都想著她,時時都念著她,雖不及他平時對她那樣,卻著實不是對待一個不心動女子的做派。
離洛寒怕是動心了。秦覆昔不由得這麼想。她如此想來心裡便一陣難受,但這個想法一出現便像是紮了根,怎麼拔也拔不乾淨。
“不勞三皇子費心。”她冷冷應答,臉上所有的笑容都在突然直接消失殆盡。
她頭也不回的轉身走開,儘管心裡難受至極,步履卻踩的堅硬。離洛寒有些奇怪,往前急急趕了幾步,卻終是看著她離去,沒有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