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沉默半晌,最后還是決定轉移顏笙的注意力,這個怎么辦的意思有很多。
將人救下來以后怎么辦,救不出來怎么辦,對于這個將顏頌退往生死邊緣的人該怎么處置。
顏笙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面前的一切,任由呼嘯而過的風將自己的眼睛吹上朦朧的星光。
半晌,她抬手,隨意的將手指尖的木屑彈去,“傷我至親者,殺無赦!”
最后一個字出口,仿佛帶著一陣閃亮的刀光呼嘯而過。
秋菊怔楞抬頭,看著一瞬將仿佛身周漲滿刀光之氣的顏笙,心里一凜。
話音落,顏笙將自己的眼神收回,竟然是不在看對面的情景。
秋菊目光復雜的望著背靠大樹的顏笙,張了張嘴,最后也只是發出一聲嘆息,那嘆息聲悠長綿遠,竟比那夜風還要涼上三分。
等顏頌睜開眼,已經是火燒大營的三日后。
她自綿軟絲滑的錦被中撐起,上號的冰山雪蠶絲織就的療傷圣品云蠶被在她胸口處滑落,空氣中隱隱漂浮著一種淡淡的藥香,似乎還帶著一絲薄荷青草的味道。
她將眼神飛快的略過四周,周圍的景象一掃而過,紅漆裝點的各種木質家具應有竟有,那木并不是上好的材料,反而是尋常人家慣用的楊樹樺樹之類的,雖然家具齊全,卻也只是做成該有的形狀,上面并不點綴花樣。
她身子忍不住動了動。
手下卻傳來一陣怪異的感覺。
顏頌大驚,下意識出手成電向那凸起出砍去,一聲驚喜的聲音卻先一步傳來。
錦被下的人比顏頌的手更快,一把將埋在被子下面的臉露出來,眼中還帶著剛醒的迷茫,卻難掩那眼中的驚喜神情,“姐姐你醒了?"
她看也不看尷尬在半空的手,一把抱住她的身子,眼睛不爭氣的一紅,“姐姐....”
顏頌的身子一僵,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手卻沒有一絲猶豫的將她的身子抱住,東傾呢喃,“阿笙。”
顏笙并未說話,只是拼命的將自己的聲音忍住,唯恐自己開口會泄露聲音中的酸楚,她將腦袋深深的埋在她的懷里,大口呼吸著對方身上獨有的味道,臉上帶著一絲嘆息。
顏頌將對方的身子牢牢的固定在懷中,仿佛也要將那人一并揉進自己的骨血才能慰藉這段時間骨頭分離的思念。
兩人抱了好一會,知道顏頌剛恢復不就的胳膊酸麻不已,她才不得不將顏笙的身子推開,自己靠在身后不知什么時候立起來的靠枕上,將顏笙深深望在眼中,“你怎么來了?”
顏笙低頭將顏頌身上滑落的被子放好,抬頭是臉上是燦爛的仿佛連春日的陽光都要羞愧的笑容。
她將顏頌舉起來的手放回被子里面,這才對著顏頌吐吐舌頭,“我實在是想念姐姐,忍不住到姐姐這邊看看你,你看。”她低頭將自己的腦頂對著顏頌,“姐姐快看看,我這頭頂是不是都長出來白頭發了。”
顏頌無奈伸手將她的腦
袋推開,手下是熟悉的水段般的手感,無奈一笑,“就知道胡說,你才多大的年級,要是你都長白頭發,那我豈不是得白發蒼蒼了。”
“姐姐這么英明神武怎么會長白頭發呢,姐姐是絕對不會和我們這樣的凡夫俗子一般的。”
顏頌像過去一樣伸手落在顏笙小小的鼻尖,輕輕落下,寵溺笑道,“就你會說。”
話音剛落,她將笑意一收,對著顏笙皺眉,“不許打馬虎眼,我要聽你說實話。”
顏笙裝模作樣的嘆氣,隨即眼睛一轉,“姐姐剛醒來一定很餓吧,我找人給你做點吃的。”
“阿笙。”顏頌的聲音滿是無奈,眼中滿是認真,“我要聽實話。”
顏笙苦笑,“姐姐一點都不給我偷懶的機會。”
她將自己剛站起來的身子落會原地,聲音滿是無奈,“既然姐姐堅持要問,那我也就不隱瞞了,姐姐這次來以后,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就是不放心的很,我也得到消息可能賀千慕會對你不利,所以我就來看看姐姐,守在你身邊我才放心。”
“胡鬧。”顏頌眉頭一豎,難掩凌厲,她的目光中滿是不贊同,“你擔心我的安慰就可以從京城千里迢迢的跑到我這里來了?我是跟著軍隊來打仗的,能出什么問題?你自己單槍匹馬的來到這里就不危險了,你怎么就不擔心賀千慕會在路上做手腳?”
顏頌的情緒激動,在加上大病初愈,中氣不足,聲音虛弱的很,只說這一句面上已經漲的通紅。
顏笙心里一驚,連忙上前抬手就想幫顏頌順氣。
顏頌卻強先一步將她的胳膊擋開,顯然這次氣的狠了,不理會顏笙祈求的目光,堅持望去,“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來的,大哥知道么?”
顏頌只說這一句,卻連磕不止,顏笙幾次伸手都被她當了回來。
顏笙臉色一白,連忙推門喊道,“快去叫鄭傳衍。”
轉身的時候還不忘給顏頌倒了杯茶,顏頌堅持不接,連連擺手,顏笙無奈只能飛速道,“我得到消息說賀千慕可能有要對你不利,而且已經找好要在軍中動手,所以我才將鄭傳衍找來讓他一路護持你左右。"
“笑話。”顏頌并不相信這番說辭,“軍中的兵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會不了解.....”話音未畢,顏頌突然頓住。
顏笙嘆氣將茶杯舉起給顏笙喂了一些這才說道,“姐姐想起來了吧,若不是軍中出了問題,你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顏頌眉尖稍凝,眼中飄過一絲驚異,“我只記得那日上戰場,在殺敵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后一陣冷箭射過來,我剛要轉身,身邊本來已經肅清的敵軍士兵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大力向我身上撲來,手上的刀正接近我的要害,我沒辦法只能估算一下身后的位置,將那個箭落下的位置避開身上的要害處,反身將那個士兵斬殺。”
“然后那個箭果然射到了姐姐的身上,而且姐姐當時并沒有感覺出來異樣對么?”
顏笙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桌子上面,轉身面對顏頌,聲音帶著凝重。
顏頌仔細回想當日的情景,連日來的昏迷導致她的記憶力有些混亂,只能想起當日的大概,她當然知道此時非同小可,必須將其中的每一個細節落實道。
顏笙并不著急,她看著顏頌苦于思考的模樣,由于剛才的動作將身上的絲綢薄單衣扯開了一部分。
身上的純白色單衣反射著窗外的光輝,將顏頌的臉襯的更加雪白,顏笙的心里一痛,忍不住上前將顏頌剛剛坐立起的身子摁回靠背上。
“這件事情不著急,姐姐大病初愈,這些事情本就不應該讓姐姐操心,我這么說只是為了讓姐姐安心,我去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昏迷這么久相比餓壞了。”
顏笙將一腔心緒壓下,對著顏頌揚起一個笑臉,眉目間都是精致的溫存。
“等等。”顏頌出聲將顏笙跨出房門的身子拉回。
顏笙一臉迷茫的 轉身望著顏頌,“姐姐可是有什么想吃的?”
“你說我昏迷了很久?”顏頌沒有任由顏笙轉開話題,堅持將話引導方才談論的話題上,聲音雖平靜,臉上的表情卻是不容拒絕的倔強。
顏笙無奈,將已經拉開的房門再次關上,卻也不在扭著她,唯恐她會繼續做出什么劇烈的活動,她盡量將內容說的柔和一些,“姐姐也沒有昏睡多久,不過就是三天。”
“阿笙。”顏頌并不打算讓她隨意的搪塞過去,“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我來著的時間。"
居然這么快就發現了。
顏笙嘆氣,輕聲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鄭傳衍說,你似乎是昏迷了七天了。”
“什么!”顏頌呼吸一滯,只覺得胸口又一道氣流呼嘯而出,席卷四肢百骸,她連忙運氣想將那失去控制的氣流壓下,不讓顏笙擔心,不想真氣一動之下竟然讓那氣流變得更加洶涌,流動的速度更快,頃刻間已經運到喉嚨,腥甜的氣息充滿鼻腔。
顏笙聽見顏頌急切的聲音,暗叫不好,想也不想就要往顏頌的方向沖。
她的速度極快,只是室內畢竟太小,她這一路上將放在正中的桌子一下撞翻,上面的茶具全部跌落到地上化為無數碎片,巨大的響動還有物體跌落的震動將地面上蟄伏的灰塵全部揚到空中,一時間空氣紅塵土飛揚。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顏笙的手指已經接近顏頌的床邊。
與此同時,一直守在門外等顏笙姐妹敘舊的秋菊一把將門推開,還未看清室內發生什么,只覺一道暗影飛過,將自己額前的碎發蕩起。
即使顏笙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卻不及顏頌身體內洶涌的氣流,那奔騰的氣流夾帶著無盡的污濁之氣噴涌而出。
血光飛濺,帶著一陣腥膻氣息傳來,顏笙剛將自己的身子直起,那血化成凌厲長劍,呼嘯而過,眾人只聽噗嗤一聲,全數落盡顏笙的胸前的大片區域。
血色點點,帶著一絲暗黑色的痕跡,一片片仿若開在地獄河畔忘川邊上的一株寒雪臘梅。
一聲出,顏頌仿佛失去所有力氣一般,重重的跌落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