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笙立在旁邊,雖然萬分不愿意,最后也不得不強迫自己離開。
她強行拖著自己的腿邁向門口的位置,若是平時,她一定沒有這么好的心腸,只是剛才她偏頭之際,正看見鄭傳衍望著顏頌的眼中那濃化不開的深情。
顏笙從未仔細欣賞過鄭傳衍的長相,在她的印象中鄭傳衍似乎也只能評為中等往上,只是方才那不經意間的一撇才發現,一個人的美,并不是只浮于普遍意義上的淺顯表面,更多的是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給人帶來的震撼。
就想方才鄭傳衍那柔情似水的一撇,即使他的外表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狼狽,也無礙于那眼中的柔光浪漫,讓人心底震撼。
顏笙甚至覺得這樣的鄭傳衍簡直帥呆了。
她將留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絲縫隙關上,轉身大步離開。
園中不遠處的位置,秋菊站在桃樹邊上默默凝望。
眼僧走到她的身邊抬手隨意拍了下她的后背,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絲調笑,“你這是做什么呢?"
秋菊難得沒有看見顏笙過來,后背傳來的感覺嚇了一跳。
她猛地回神就要對顏笙行禮。
“行了。”顏笙將她的身子拉住,“你難道反應如此不靈敏,是發生什么事情了么?”
秋菊暗暗后悔自己太過投入,竟然真的讓顏笙抓了個現行。
想了想,她還是搖頭道,“小姐多慮了,奴婢只是看著這落葉發呆而已。”
“你沒說實話。”顏笙皺眉,她象樹的方向靠近幾步,胳膊微抬,手撫上桃樹的枝干,“能讓你隱瞞的事情一定不會是消失,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鄭傳衍回來,我的心里踏實了很多,在發生什么事情我都能堅持下去,你還是和我實話實說吧。”
她并沒有被隱瞞后的蘊怒,反而字里行間都帶著一絲安撫的味道。
秋菊忍不住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女子,她微扶著樹枝的手掌似乎更白了一些,在陽光的照射下白的透明,甚至能看清手掌上血管流淌過的痕跡。
她心里嘆氣,也不在隱瞞,“奴婢今天剛得到消息,聽說東傾的形式似乎特別緊張,而且,據匯報稱,扶搖殿下在似乎比計劃到達東傾的時間晚了大概七天,而且到達東傾以后,連續昏迷了,兩天。”
“什么?”顏笙一驚,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先行動,秋菊只覺面前一花,一陣幽暗的蓮花氣息已經接近身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顏笙出口的聲音已經帶著一絲語無倫次,她雙妹金鎖,眉尖擰成的川字將動作間剝落到臉上的發絲夾住,她的手比她想象的還要快一些的飛速抓住秋菊的胳膊。
顏笙的手攥的死緊,手指端剛剛長出的指甲已經將秋菊的袖口劃過一個個破敗的彎月形狀。
秋菊并沒有理會顏笙仿佛要將她她胳膊撕碎的力量,只是
面含歉意的對顏笙道,“小姐,你先別著急,奴婢已經叫人調查扶搖殿下會東傾之前路上的經歷,應該最晚三天就能收到消息。”
“怎么會這樣。”這么多天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事情不可控制的慌亂。
她將放在秋菊身上的手掌拿開,轉身就想自己的房間飛奔,“我要給扶搖寫信,我讓他自己告訴我。”
“小姐。”秋菊阻止的聲音剛開口,顏笙便已經失去蹤影,留下的只有纏斗不休的房門。
秋菊打開房門,看見的便是顫抖著將桌邊的紙張鋪開,卻因為手中顫抖的厲害幾次將紙張跌落的顏笙。
她的身子縮在桌子后面,臉上的剛剛被鄭傳衍回來而攢出來的一絲喜悅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墻壁般的蒼白。
由于劇烈運動,她頭上的發髻盡數散開,烏黑的發凌亂的披在身后,眼中帶著不愿相信卻又強行讓自己穩定的倔強,她努力讓自己的手指不會過分顫抖,只是試過幾次紙張依舊從手中相同的位置飄落。
秋菊心中一痛,連忙走到顏笙身邊,將她手中的紙接過,顏笙望著那伸過來的手,眼睛一亮,抬頭驚喜喚道,“你快幫我把紙放好,你去研磨,我果然是好久沒有寫字了....”
她話還未說完,秋菊已經當著她的面將手中的紙張放回原來的位置。
“你這是干什么、。”顏笙伸手就去奪,卻被秋菊強行搬回身子,她緊緊盯著顏笙的眼睛,不允許她有一絲退縮。
“小姐,你醒醒,東傾正在內亂,就算是殿下也不能辨別身邊的人究竟是否都是有非敵,你怎么能越過重重關卡將這個消息傳到殿下的手中,而且奴婢的消息只是打探得來,并沒有得到具體的確認,小姐怎么能如此自亂陣腳。”
這一聲聲質問及其嚴厲,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帶著泰山壓頂般的力度敲到顏笙的心上。
一直在秋菊手中掙扎不休的顏笙眼睛一暗,突然沉默下來。
秋菊見著突然仿佛失去靈魂般的顏笙,心里細細密密的疼了起來,她將拉著顏笙胳膊的手松開,深吸氣,還是決定將自己未說完的話繼續說出來。
“小姐。”秋菊抬手一直顏頌所在的方向,出口的聲音卻比方才要溫和很多,“那里,躺著的是你的至親,而且猶自在生死邊緣掙扎的至親,軍中的事務還沒有處理明白,顏頌小姐的毒沒有徹底解開,宮中的事情雖然暫時不需要操心,只是必須時時盯住,防備蕊秋的陰謀。”
顏笙并未說話,只是將頭跟底一分。
“小姐,我不是不讓你關心殿下。”秋菊將顏笙拉著推到座位上做好,“只是如今這種時候,做任何事情萬萬莽撞不得,有些事情不需要我說,相比小姐心里都明白的透徹,如今如此慌亂,只是小姐不愿意承認心里的一些想法罷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顏笙的表情更平靜,只是那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她此時
心中的真正情緒。
“此去長路漫漫,想見無期,殿下卻未給小姐留下專門傳遞消息的手下,這是為什么,小姐心里清楚的很吧。”
顏笙抖動的肩膀更加厲害,出口的聲音帶著一絲尖銳的痕跡,她慌忙搖頭,“不,我不知道。”
“你知道。”秋菊毫不吝嗇的敲碎顏笙表面的偽裝,將她從虛幻的世界拉出面對鮮血淋漓的世界,“小姐什么都懂,殿下不留,就是因為他對這件事情也沒有把握,他不敢留下和小姐有關的任何東西,就是擔心自己一旦出事以后,會累及小姐!”
“不對!”顏笙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腿部彎曲的動作太大,將身后的椅子重重的打到地上,沉重的鐵南木撞擊青石板鋪就的地面,發出刺耳的撕拉聲,像是天空炸響的驚雷將一世夢幻無情的撕碎。
“不,你說的不對。”
秋菊并未說話,只是平靜的與顏笙對視,浸水的珠玉眸子中倒影這對方慌亂的影子,她的臉上再不復冷靜,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崩潰。
“扶搖怎么會對東傾的事情沒有信心呢,他是東傾唯一的皇子,沒有任何人能與他爭這個位置,除非....”
她沒有說下去,只是這個除非在場的人心里都明白。
秋菊矮下身子將跌倒在地的椅子扶起來,重新放到顏笙的身后,在扶著她坐下,平靜的將后半句接過去,“除非東傾有一個權勢滔天的王爺,而東傾不僅有,還是一個早年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就連先皇在世也要恭敬幾分的安慶王。”
對啊,安慶王。
顏笙苦笑。
這是她一直回避,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她一直自欺欺人的相信扶搖此去所向睥睨,只是為了彌補心中自己不能陪在她身邊的遺憾罷了,只有相信他不會發生任何意外,她不能陪他一起經歷的遺憾才不會讓她愧疚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秋菊看著已經恢復往日神情的顏笙,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她起身給顏笙倒了杯水有將兩人爭執間扶落的東西重新放回原位,這才對著顏笙道,“奴婢知道小姐心中的苦楚,世間總是會留下些遺憾,小姐若是此時貿然給殿下寫信,反而不妥,不如等到確切消息,并且將軍中的事情處理好,若是京中的形勢還算穩定,小姐也可以去東傾見殿下的。”
顏笙有一口每一口的喝著手中的茶,已經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你自己不都說出來需要這三個條件了么。”談何容易。
“也不是不可。”秋菊并不像顏笙這般沮喪,“小姐如今不用著急,奴婢既然能打探到,說明已經發生過一段時間,按時間推算,距離事情發生已經過去四天時間,奴婢聽說殿下身邊的大夫也是數一數二的,再說。”秋菊輕笑,“小姐偷偷將鄭傳衍練來報名的藥都給殿下了么。”
顏笙無奈將手中的茶杯方向,搖頭道,“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