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交出去。”葉落在龍澈耳邊低語,一股輕輕的微風劃過他的耳垂,帶來一點酥麻,心神微微一蕩,隨即在心裡罵道,什麼時候自己還在想什麼?看楚玄玉現在的下場,就知道分神是什麼後果。
龍澈低聲回答:“你不要管,總之,我不會把你們任何一個留下。”
說完,他一下點住楚玄玉的啞穴:“不會說話就閉嘴!你想做英雄,沒那麼便宜。”
“八——”倒在地上的杜青蓮,掙扎著坐起來,正要叫八師姐龍公子不要管自己,被龍澈一聲厲喝打斷:“把什麼把?妹妹,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美人圖沒弄到手,還被她們抓住?”
妹妹?
在大家聽來,無非是想到原來這幾個人真是奸細,杜青蓮真厲害,潛伏濯香門這麼多年就是爲了美人圖?原來她也是有家人的。
濯香門弟子認不出蒙面的龍澈,更認不出渾身血跡斑斑帶著面具的葉落。可是瞿素素明白,她認得出葉落,龍澈不說明葉落的身份,就不會牽出她將葉落藏在密室中,廢掉武功,栽贓陷害的事情來,雖然,她也能巧舌如簧,再加上楚玄玉極力相助,最後也能把事情遮掩過去,可是眼前幽冥宮勢如破竹,一道道防線很快被毀,要是他們都在這裡被羈絆住,最後倒黴的還是濯香門。
杜青蓮被龍澈說的有些發懵,可是馬上明白,要是自己說出那就是瞿泠霜和龍澈,瞿素素和楚玄玉肯定馬上就會反咬他們內外勾結,那麼,不就等於自己親手給他們套上了懸樑的白綾?幸虧,龍澈反應快。
杜青蓮便對龍澈叫道:“是我笨,對不起,你們不要管我,快走。”
瞿素素知道杜青蓮對葉落來說,有著怎樣相依爲命的特殊感情,一把抓了杜青蓮的長髮,將匕首抵在她的喉嚨上:“想要她活,就把大師兄放了。”
龍澈冷哼一聲:“你當我傻子?放了他,好叫你們來殺我們?放,可以!還是剛纔那話,等我們全都平安了,我自然放了他。”
瞿素素也叫囂道:“你真會算計,用一個換三個?”
“難道在你心裡,他抵不過我們三個人的命?”龍澈馬上吼了回去。
放走瞿泠霜,後患無窮,瞿素素怎麼能答應?
“好,鑑於你們沒有給本派造成什麼大的損失,把你背上那個留下,你可以帶著你的妹妹走,這裡這麼多人作證,我瞿素素言出必行。”瞿素素咬牙道。
龍澈對著無名劍吹了口氣,楚玄玉鬢邊一縷髮絲碰上去立時斷了,飄落於腳下,他並不領瞿素素的情道:“沒有損失?這把劍可是我從你們大師兄屋子裡偷出來……”
就在這時,有人一路飛奔叫囔著跑近:“二師姐,趕快撤,幽冥宮已經快打到這邊來了。”
像是爲了證實這話的準確性,一隻重箭“咻”地一聲,穿過紛飛的大雪,穿過院落前的門,狠狠地定在了門板上,箭尾顫動不休,頓時兩名站在門邊的女弟子嚇得面無人色。
“答不答應?我可沒功夫跟你們廢話。”說著,龍澈一手執劍壓在楚玄玉的脖頸上,一手閃電般地抓起他的右手,一坳,只聽一聲脆響,楚玄玉本能的張了嘴,卻呼喊不出來,他的右手腕已經被龍澈折斷。
葉落一閉眼,龍澈是在存心報復,要讓楚玄玉也嚐嚐自己手腕被釘的滋味嗎?
“啊——,”一聲驚叫卻是從瞿素素的嘴裡發出,不假思索的脫口道:“我答應你,不要再折磨他了。”
“這種傷很輕,比起武功被廢,手腳都被鐵釘釘穿來說,實在不值一提。”龍澈一伸手抓住了楚玄玉的肩膀,瞿素素害怕他要一把捏碎楚玄玉的琵琶骨,就要不管一切的撲上前去。
龍澈將眼一瞪,呵斥道:“還不快送我們走?”
“好,好,你千萬別動。”瞿素素忙命人準備馬匹,給杜青蓮解開綁繩。
楚玄玉被龍澈壓著,手腕處鑽心的疼痛,卻露出一絲慘然的笑:這個男人果然是泠霜的相好,這麼不要命的要救她走,原來她早就背叛了我,我還有什麼好難過的,負罪,內疚的?你有你的歸宿,我有我的去向,很好。欠你的,我現在就還給你。
楚玄玉忽視瞿素素一再向他使眼色,要他藉機脫身,就好把龍澈他們圍住剿滅,他灰心的不去理會,只是任龍澈挾持自己。
杜青蓮一鬆了綁,忙跑到龍澈身邊,瞿素素氣急敗壞道:“杜青蓮,真沒想到你居然是內奸。”她真正想罵的是,沒想到平時看起來老實的你居然會爲了瞿泠霜背叛師門,剛纔爲了掩護他們脫身把我們一羣當傻瓜騙了。
“二師姐,我是不是內奸你心裡清楚,不要逼我。”令瞿素素想不到的是,杜青蓮也會說出這麼暗中威脅的話語來。
要不是發現南院牆處根本沒有人逃走的痕跡,瞿素素猛然想起杜青蓮與瞿泠霜的關係,懷疑起來,一把抓住想趁亂溜走的她,恐怕現在還矇在鼓裡,再碰上龍澈處處壓制住她,故意譏笑嘲諷,令她心裡抓狂,可是又不能明著把他們怎麼樣,心中怨憤不已。
爲什麼楚玄玉就這笨,一下被人抓住,不但不能幫上忙,還成了放走瞿泠霜他們的人質,而那個男人這麼肆無忌憚的表露對瞿泠霜的愛意,又有本事救她走,醜八怪就是這麼會蠱惑收買人心。她憑什麼?
她眼裡噴火的看著龍澈和杜青蓮護著瞿泠霜往外撤去。
雖然龍澈爲葉落輸了不少內力,但是她心力交瘁撐到現在也支持不下去了,意識開始模糊起來,龍澈的肩膀很是寬厚,於是,她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龍澈邁出高高的門檻時,院子外急匆匆的跑進來蘇毅,一頭的汗水,緊握著佩劍,身後跟著兩個弟子,三人全是浴血奮戰得身上衣服沒有一塊乾淨地方,外面喊殺震天,黑色的煙被風吹了過來,嗆人喉嚨。
龍澈警惕的瞪視著蘇毅,蘇毅代替楚玄玉在前面指揮濯香門弟子抵抗幽冥宮,眼見守不住,急忙來尋他商量,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見楚玄玉狼狽的被龍澈挾持,杜青蓮在一旁幫忙,舉劍便對準了龍澈。
“三師弟,不要莽撞,我已經答應放他們走,大師兄才能平安回來。”瞿素素跟出門,急忙阻止道。
“他們是——”蘇毅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怪異的局面是怎麼回事,特別多看了龍澈身上的葉落幾眼,總覺得哪裡不對,有什麼事情就要摸著邊,又想不透。
瞿素素知道他心思靈活,怕被蘇毅看出什麼來,忙行到他身邊,拉了拉,好讓他讓出路來,讓龍澈他們快點離開。
楚玄玉只是深深看了蘇毅一眼,便很順從地隨龍澈一行從濯香門後山小路悄然而去。
“前面怎麼樣了?”瞿素素這纔想到眼下生死存亡最大的事情。
“守不住了,我們得趕緊撤,不然,這地方保不住,就是這些人也保不住,幽冥宮都是殺人不眨眼,也毫無道理可講的亡命之徒。我們先避開風頭,等事情平息再做打算。”蘇毅說的客氣,但是事實和道理講得清楚明白,瞿素素現在也沒有了主意,把他當主心骨了,於是馬上集結濯香門弟子,也慌張張的尾隨龍澈他們離去的小路而去。
手上錐心的疼傳來,模糊中,葉落還以爲在龍澈的身上逃命,咬緊了脣,忍耐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響來。
嘴裡被塞進了塊手帕,有人在額上輕輕擦拭汗水,她慢慢睜開眼,看見杜青蓮焦急的正舉著帕子,看見她醒過來,有些高興的對正爲她取手腕裡鐵刺的龍澈囔道:“她醒了。”
龍澈也是一頭汗水,看起來挑這刺,他也很緊張。
扯了袖子,擦擦頭上的汗,龍澈對反捆了手倚在一邊坐著也一直注視這邊的楚玄玉斜睨了一眼:“她命大,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你知不知道她爲了找那副畫,吃了什麼苦受了什麼罪,九死一生得來那麼寶貴的東西,看都不準我看一眼,就這樣送給了你,可是你回報她的是什麼?要不是我親眼所見,真要被你這張漂亮的皮給騙了,什麼大師兄,正人君子,呸。”
龍澈說著,擡腳就將楚玄玉踹倒在雪地裡,回身繼續給葉落包紮傷口,不再理他。
楚玄玉將頭埋在雪地裡,雖然龍澈很生氣,但是積雪很深,他並沒有摔傷,而且穴道也已經自行解開,可是他不動也不說話,就躺在那裡,好像死掉了一樣。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剛剛出了濯香門的一個背風的山腳下,龍澈怕鐵刺留在葉落手腕裡的時間越長造成的傷害就會越大,找了個大石頭,將她放下倚靠著坐下,又將自己的披風將她裹住,再取鐵刺。杜青蓮在一旁幫忙遞藥,遞水,送布。
雖然看不到葉落的表情,但是露在面具外緊咬的脣,和顫抖的身體,脖子上漸漸淌出的汗,都叫人看了心疼。
帶著血跡的鐵刺一根根被拋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帶著星星點點的紅,終於將刺都取了出來,龍澈欣慰地對葉落道:“不用擔心,這些刺沒有傷到經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手就會好了。”
手會好,碎掉的琵琶骨骨呢?廢掉的武功呢?還有被傷透的心,它們再也好不了了,葉落微睜著眼,不說話。
龍澈見葉落靜得出奇,按道理,說話問題不大,他輸了那麼多內力,都要脫力了……
擡眼瞥見葉落的目光定在某個方向不動,龍澈順著那目光看過去,倒在雪地裡那個青灰色的男子,不知道何時轉過了頭,也眨也不眨的看向這邊,頓時,他心裡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