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珺云在往青禪寺正殿前的平臺去的路上,遇到了前來接應她的恒王妃。主動搭訕道:“大皇舅母,寺廟里怎地來了道士呢?一個時辰前見清心住持的時候,可是沒聽到有這么個人啊。”
陳蘭芝沒有立即回答,走到喬珺云身側代替彩果扶住后,才說道:“母后也是剛剛知道的,清心住持說的十分厲害,所以母后才會想著請那位道士幫忙施法祈福的。”
說著,她著重的打量了一下喬珺云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嘴唇,關心道:“有沒有讓丫鬟給你煮些紅棗或者紅糖水喝?咱們在青禪寺里就得遵守這里的清規,雞湯雖然不能喝,但是每晚的參湯還是不能落下的。”
喬珺云淺笑著點了點頭道:“兩刻鐘前才喝過姑姑給我沖的紅糖水,而且還用了些皇祖母賞賜的阿膠,現在感覺好了很多,身上也覺得有力氣了,較比上山時候要好了許多。”
“那就好。”陳蘭芝飽含慶幸的感嘆了一句,思及喬珺云被抬著上山時,比最潔白的宣紙還要蒼白的臉色,不由得對于太后和皇上再次添加了一絲不滿與隱隱的畏懼。
陳芝蘭四天前本想著上門拜訪喬珺云,看看她的身子恢復到何種程度的。可是沒想到的是,慧芳竟然直接推了她的名帖,說是太后娘娘有令,見喬珺云身子恢復的太慢,所以想讓她安安靜靜的在府內養身,不許任何人上門叨擾。
當初聽到慧芳這么說的時候。陳芝蘭差點氣得笑出來——喬珺云本就是喜愛熱鬧的活潑性子,雖然這段時間因為傷病而有所收斂,但卻并不止一次的對她說過想要去恒王府上玩,可恨的是每次都被慧芳阻攔下來。不得不圏在偌大卻少人的郡主府,日漸沉默下來。
本來知道喬珺云也要一起來青禪寺小住幾日的時候,陳芝蘭高興的不行。可是在看到馬車簾掀開露出來的那張較比幾日前愈加憔悴的臉時,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雖然現在恒王還沒有跟陳芝蘭坦白他的打算,但是恒王對于喬珺云的關切之心卻是被陳芝蘭完全看在了眼中。除了要順從夫君的喜好之外,喬珺云本身也是陳芝蘭難得能談得來的幾個朋友之一。
因此,在發現自己曾經的好友、現在的侄女,在太后有意而為的圈禁下,變成了這幅枯燥無趣味的人時,心里的憤怒不知道有多少。雖然不敢表露出來。但足以讓本就忌諱太后和皇上的她。將心中的那桿秤完全傾向了喬珺云與夫君恒王的身上。
尤其是,陳芝蘭在往禪房這邊來之前,聽太后毫無顧忌的與清心住持訴說自己對于沒照顧好喬珺云的愧疚時。更是覺得太后虛偽至極。明明害的人虛弱的猶如行尸走肉一般,卻還好意思在佛門清凈之地恬不知恥的說謊。
陳芝蘭這一想著對于太后的種種不滿,就有些走神。發現了的喬珺云也就順勢閉了嘴,直到安靜的走到了青禪寺主殿旁邊的拐角處的時候,才喚道:“大皇舅母,咱們就快到了。”
“嗯?嗯!”陳芝蘭將心里那些突如其來的負面情緒都壓抑在心底,調整好情緒后,對著喬珺云露出一個感激地笑容,在走出拐角之后,就見到前方平臺上擺著許多貢品的供桌。
太后正與清心住持站在一起。嘴角噙著笑意似乎談到了什么好事一般。
而被從宮中帶出來的幾個喬珺云并不認識的嬪妃,則是老老實實的站在太后身后。除了有個別性子跳脫的忍不住時不時抬眼打量一眼供桌之外,至少看起來都極為老實本分。
而那個據說被清心住持大加夸贊的小道士,則是背對著喬珺云來時的方向。從背影來看,這個道士似乎年紀并不大,也就像是十二三歲的模樣,與喬珺云身后的最近個頭竄的特別猛的彩香差不多高。而且身子瘦削,就跟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似得,也不知道哪里厲害。
這時,太后睨見了喬珺云,瞬間轉換上和氣的笑容,對著不遠處的喬珺云輕聲喚道:“恒王妃和云兒,你們兩個趕緊過來吧,法事馬上就要開始了。”
依言,陳芝蘭攙著喬珺云加快了腳下的速度,走到太后身邊行了禮,笑意然然道:“母后。云兒一聽說能來看法事似乎很是開心激動呢。”
喬珺云心中一暖,臉上露出期待卻又有些畏縮的神情,道:“皇祖母,云兒本來都要睡了的。可是一聽到有厲害的道長要為我大溫國祈福,立刻就來了精神。”
太后用關切的眼神將喬珺云上下打量了一遍,示意恒王妃和她都站到自己身邊后,才拉扯住喬珺云的手說道:“這段時間你在府里養身體肯定覺得悶來著吧?這位小道長是清心住持的一位故交之徒,對于驅邪招福的法事極為有天分。哀家見你最近身子雖然有所好轉,但是卻仍舊虛弱,就想著讓你也來參加,也好讓你也沾沾福氣。等會兒好好看著點兒。”
“多謝皇祖母關心,云兒會用心看的。”喬珺云回了一句,見太后的精神全都放在那個看不到面貌的道士身上,不禁露出了失落的表情,站在了一旁不再開口。
而陳芝蘭也對于太后對待喬珺云越來越不在意的態度有些擔心,可現在的氣氛她也不敢貿然開口,只能遞給了喬珺云一個安撫的眼神,就安靜了下來。
至于一同被太后給忽視了的清心住持,一副老好人似得只是笑了笑不說話,仿佛完全不在意太后這副輕視的態度。反而似乎對于喬珺云很感興趣,溫和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喬珺云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好像是在探究什么。
喬珺云被看得不自在,有些不舒服的看了清心住持一眼,卻在對上對方視線的時候,心臟猛的顫抖了一下,之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惡劣情緒再次浮上了心頭。幾乎是不受控制的給了清心住持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卻換來對方一個寬容饒恕般的眼神。
倏地,喬珺云的心頭升起熊熊怒火,似乎在被什么引導一般,無法控制的想要全部傾瀉出來。
可就在喬珺云險些失控的撲向清心住持的時候,忽然一道有些熟悉的男聲傳來,略微嘶啞難聽的聲音顯然是少年在變聲期的表現。
“法事已經可以開始了,請各位往后退一些,免得被貧道碰到。”說話的小道士總算是擺弄好了桌子上的供品,轉過了身不卑不亢的對著太后等人如此說道。
太后毫不耽誤的帶著身邊的人往后退了幾步,對著小道士點點頭道:“勞煩道長了,若是還有其他需要的東西,盡管開口。”
那小道士搖了搖頭,表示東西都已經準備齊全,就再次轉回了身面對著供桌的方向,拿起了桌子上放著的一打黃符,在蠟燭上點燃了后,就丟到了空著的銅盆之中,嘴中念念有詞起來。
“他.....”彩果在看到那個道士的臉時,微微怔了一下發出了一聲低喃,引得了太后的注意。喬珺云不等太后回頭發問就率先呵斥道:“彩果,道長在做法時別說話,免得擾了祈福儀式。”
“是。”彩果自覺失態,低垂著頭表現出認錯的態度,手指不自覺的揪著衣角,就像是有話憋著說不出來似得,惹得一直未收回視線的太后注意到,語氣莫名的問道:“彩果認識道長?”
聽太后在問話,彩果局促的抬起頭掃視了一眼已經恢復背對著這邊的小道長,猶豫了一瞬間才回答道:“奴婢不敢確定,只是覺得道長有些眼熟,似乎在醉仙樓的時候見到過。”
“哦?”太后發出了一聲疑問,顯然是并沒有相信彩果的說辭,轉而將視線落在喬珺云的身上,笑道:“彩果說是在醉仙樓見到的,那想必是在云兒你去用膳時見過的,云兒可有印象?”
喬珺云看著那個小道士,真的一臉迷茫的搖頭道:“沒見過啊,每次我去醉仙樓用飯的時候,都是那個掌柜的和小二的服侍,而且除卻那個被梓兒斗膽犯上的梁公子之外,并未有任何印象深刻或者是道長這樣的人啊......道長現在的樣子很打眼,如果見過的話定會一眼認出來。”
就在太后的眸色加深的時候,就聽一直很安靜的彩香猶疑道:“啟稟太后娘娘。奴婢似乎、似乎見到過一個跟道長相貌一模一樣的店小二。當時,郡主看到酒樓外的糖人很有趣,奴婢就隨意的找了個店小二,讓他去將糖人買了來。當時,郡主還賞了他一塊碎銀子呢。”
“哦?想來只是長得相似的人吧。”喬珺云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又奇怪道:“而且,我怎么不記得賞賜過除了那個小二的之外的小二呢?”
聞言,太后也是十分在意,若有似無的盯著彩香,就聽對方緊張的說道:“雖然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但是因為那個店小二年紀與奴婢差不多,一時貪玩竟是在郡主都用完飯上轎要離開的時候,才緊趕慢趕的將糖人送了來。當時郡主就坐在轎子里,只說了一句‘賞’,然后奴婢就賞了他。所以,奴婢才會記住那個店小二的容貌的。”
說著,彩香的話音一頓,看著道士的背影說道:“說來,道長的身形跟那個店小二也很像呢。”
彩果也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奴婢也想起來,郡主有幾次想要吃醉雞,讓奴婢出府去買。到了醉仙樓的時候,好幾次都與道長很像的店小二擦肩而過,現在追想起來兩人長得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