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張蝶語無奈的打斷了喬珺云的低吼,續(xù)道:“雖然逢秋一黨在宮中一向低調蟄伏,但也不是沒有敵人的。我曾讓人細細打聽過,正是逢秋身邊跟著的一年幼宮女,不經(jīng)意間泄露了你們的計劃。可也不知道聽到的究竟是何人,并沒有舉報你們,而是派人偷偷摻雜了那提前備好的毒藥。原本能毒死三四個人的份量,被稀釋摻雜了麻痹人的感官與神經(jīng)的藥物,讓人跟假死般躺在床上,再也醒不過來,只能被毒素一點點完全侵蝕著神經(jīng)。也正是因為溫儒明沒有立即死去而帶來的緩沖,太后才會有空閑將你的尸體......”
喬珺云強制著自己冷靜下來,沉重道:“我不認為沈家人會如此不謹慎.....恐怕在我死后不久,沈家余黨就被全不揪了出來吧?”
說著,又凄厲一笑道:“真是白為太后做了嫁衣,枉我動用了一切!”
張蝶語看著已然臉色灰白的喬珺云,只覺得心里比她還要更加難過。
她還能記著,當時她躺在床上裝作小產后的虛弱,本打聽出皇上被害跟喬珺云有關系的時候,還擔心能否有機會替其收尸。可沒想到不過半個時辰后,太后就滿宮昭告敏皇貴妃也就是喬珺云,意圖謀反刺殺皇上,被揭穿陰謀之后服毒自盡。太后為了見證皇家的威嚴,竟是將其挫骨揚灰,不可謂不狠辣。
最后更是說為了表現(xiàn)皇家仁慈,特將其骨灰傾灑在無憂殿內,并封為冷宮再不可有人踏入,為了讓照顧多年猶如親骨肉般的喬珺云獲得安息。
可笑的是。不少不清楚真相的妃嬪們還去了無憂殿門口詛咒唾罵。不管她們心里打著什么主意,卻是遂了太后的怨毒心思——
既將喬珺云困于這毀了一生的宮中,無時無刻不提醒其被蒙蔽的無憂殿內,更是還掩埋了那喬珺云被毒畢前才能得知的真相,讓她死后也不得安生。
“你傷心了?”張蝶語的視線有些朦朧,卻是那淚水不知何時蓄滿了眼眶。她眨了眨眼,哽咽道:“你臨時前要拿我作筏子,我可以忍。我想你是早就知曉皇兒被人害死。才會趁著我要反擊霍思琪的時候,利用我惹了太后與皇上的震怒,將一切都坦白的對不對?”
喬珺云眼神暗了暗,但卻沒有躲避,而是直視著張蝶語的淚眼,歉意道:“沒錯。為了完成我的計劃,我利用了你。是逢秋告訴我你半個月前被霍思琪害的小產,想要在那日讓霍思琪付出代價。當時我心中急于復仇。便搶先一步遇到了你,另讓人將霍思琪隱去別處。然后......”
本來快速的恨不得將所有罪孽都說出來的語氣忽的一頓,喬珺云眼神閃爍了一下,低下頭道:“然后我就將你推入了水中......我錯了,錯得在你最痛苦的時候,在你的還未結疤的傷口上又捅了一刀。你肯定是怨恨著我的,你也理應怨恨著我......雖然自從今日見面開始你一直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但我卻明白你跟我一樣,都是那么的渴望著一個孩子,一個依靠。”
“嗚嗚......你如果真的知道。當時又為什么要將我當作與溫儒明情誼兩斷的借口!”張蝶語用力的捶打著喬珺云的身體,激起了四處飛濺的水花。想要以此來發(fā)泄心中的悲憤與痛苦。
喬珺云垂下了頭,早就濕潤的眼角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愧悔,一顆顆滾熱的淚珠從臉頰劃過,在下頜處停留半瞬后,就砸入了冒著水汽的池內,溶于其中。再也尋不到蹤影。
池邊還有兩個等同于不存在的人圍觀,張蝶語狠狠地拍打了喬珺云不知多少下,直到喬珺云的上身現(xiàn)出布滿了掌印,她才緩緩放慢了速度,兀自哭訴道:“這是你虧欠我的,你虧欠我的一輩子都無法償、償還!”
喬珺云苦澀的扯動唇角,仍舊不語,視線追尋著張蝶語已經(jīng)垂于身側緊握成拳的雙手......
“砰”的一聲,張蝶語猛的撲到了喬珺云的身上,將其撲入了水中之后,狠狠地扣著她的脖頸,在其耳邊惡狠狠的說道:“你欠我的,這輩子都是你欠我的......當初我被繁華迷了眼,你也被那所謂的恩愛而嫉恨于我。若是只到那時便時光停滯的話,你我便是相互扯平的。但.....”
池子不算太深,喬珺云跌在了水下的臺階上,雖然磕痛了腿但卻沒有浸了水。
她猶豫了一瞬才敢回抱住張蝶語年幼的身體,接著對方說不完的話道:“但之后的幾年時光中,你一直為我在溫儒明面前周旋,從沒有真正的傷害過我報復過我。但最后我卻.....這輩子我確實是欠著你的,可能正是因為你同樣回來,我才會獲得這次機會......”
耳邊張蝶語的啜泣聲越演越烈,喬珺云一咬嘴唇,豎起右手道:“我喬珺云對天發(fā)誓,永不背叛于你張蝶語!只要等我這次真正的報了仇,這條命還在的話,就隨你驅使,絕無怨言!如有違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即便是再死,也同樣落得挫骨揚灰的下場!”
聽得喬珺云要發(fā)毒誓,張蝶語的阻止顫抖了半天卻沒有阻止。喬珺云相信這所謂天命,她自己也同樣不止一次經(jīng)歷過超脫自然的事情,原本的無神論早就有了轉變。
可即便是認為喬珺云的毒誓可能被上天所感應,張蝶語仍舊是硬下了心,讓其發(fā)完了誓言。別說她心狠亦或是狠辣,毫無安全感的她只想著依靠這看似虛妄的誓言,來確保這一世喬珺云再不會傷害她、背叛她。哪怕這是束縛之下才能得到的真心,她也覺得甘之若飴。
至于人心,即便張蝶語再如何在心中勸說著真正相信喬珺云,但怕了就是怕了,早已滿是瘡痍的心再也經(jīng)不起任何的波折與欺騙背叛。
張蝶語認為這一輩子就是她偷來的,本就虛無縹緲,若是不在此刻死死地抓緊喬珺云,她害怕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在此落空。
緊緊地抓著喬珺云布滿著水珠的脊背,她忽而湊到喬珺云的耳邊,神經(jīng)質的詭笑道:“要記著,你一定要記著。這輩子你欠我一個孩子,再也得不到的親生孩子。既然你給不了我,那就永遠的以身相替,永遠也別想要離開我!”
隱隱察覺到這話中有些不對勁兒,再加上張蝶語的精神狀況變得十分偏激,喬珺云不禁遲疑的輕聲喚道:“蝶語?我既然已經(jīng)發(fā)誓,那就說一不二,絕不會背叛你離開你,只要你需要我......”
“啊,云兒你在叫我嗎?”張蝶語壓得讓人悚然的聲線變回了女童獨有的清澈軟糯,微微上挑的尾音,讓聽者會覺得心都要化成了一灘水兒似地——喬珺云自然也是如此。
喬珺云摒去心中的不安,微微點頭道:“恩......雖然這個時候問此話不合時宜,但是我還是想知道自我死后,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溫儒明如果癱在床上變成了廢人,那太后她......”
喬珺云竭力的將話中的試探語氣完全隱藏了起來,她雖然發(fā)了誓,也確定不會再傷害張蝶語。但是對于上輩子沒有成功的弒君計劃,還是無法完全放下的。
畢竟她認為現(xiàn)在也在做著同樣的打算,如果能夠從上次失敗中汲取經(jīng)驗的話,那這次的勝算總是會提升許多的。而且,從旁觀者的口中,興許能聽到一些永遠不會自己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
張蝶語借著體位的優(yōu)勢,將頭依靠在了喬珺云的肩膀上,眼神閃著莫測的光芒,嘴中卻在平靜的說道:“自你死后,皇上癱在床上,太后震怒卻一時之間拿不出解決之法,無法安撫朝中心思涌動的大臣們。你也知道當日我的計劃,在我放出小產消息的時候,你應該是正在被太后審問。可是等了半天,我卻沒等到應該來看我的皇上。等了我也不知道多久的時間,卻聽秀梅來報皇上抽搐著被抬走的消息。我讓人細細打探,最后卻是聽到了你畏罪自裁......”
撫摸著喬珺云最脆弱的脊椎凸起處,張蝶語勾起譏諷的笑容,道:“呵,當時我就覺得好笑,現(xiàn)在再想起仍舊是覺得好笑......你聽到我在說什么嗎?太后她竟然說你畏罪自裁!哈哈!”
喬珺云無言以對,只能輕輕撫著張蝶語濕漉漉的黑發(fā),面無表情的附和道:“確實很好笑。”
“我就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樣。”張蝶語撒嬌似地說了一句,就又冰冷了語氣道:“然后太后便得知了我小產一個皇子的消息。她倒是‘慈愛’,直接封了我兒仁王。可讓我恨不得親手掐死太后的是,她竟然說皇上性命垂危,為了避諱竟是不為我兒做任何的悼念!就連紙錢都不讓我給皇兒燒!那個老妖婆!活該她死了兒子,老天報應不爽啊!”
“你別激動,冷靜一下。”喬珺云安撫著張蝶語后背的右手,在聽到最后一句時突然有了一瞬間的凝滯。她也說不清這時候心里的情緒是怎樣的,只是害怕嚇到張蝶語,抓緊了她的身子蚊聲問道:“太后竟是那般對待你......溫儒明死了嗎?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