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 二皇女府蘇清蘇公子求見。”

聽著門外小廝的聲音，莫子謙將手中正看著的兵書放下，一邊想著自己與那蘇清蘇公子素無交集, 他此刻爲何來找自己, 一邊朝門外淡淡的道：“先讓蘇公子等等吧！我隨後就來。”

小廝在門外應了一聲, 就下去了。

莫子謙站起身來, 又換了衣服, 然後才神色自若的走了出去。

在客廳裡兩相沉默了半餉，莫子謙終究還是先忍不住，對著蘇清那一副溫潤的樣子開口問道：“蘇公子, 雖說子謙素日與你並無交集。只是，蘇公子此次登門, 可有何要事？”

蘇清原本是一直垂著頭笑著看向手中的茶的。聽到這話, 他才擡起頭來, 對著手中的茶小心的吹了一下，然後又淺淺的抿了一口, 這才笑道：“將軍莫要誤會，清此次登門，並無要事。”

“不過是一點小小的私事罷了。”他放下茶，朝莫子謙笑的溫潤無害。

“嗯？”莫子謙皺眉，直視著蘇清的眸中滿是疑惑。

“小七上次說, 將軍是她的未婚夫君。”蘇清站起身, 向來溫潤的眸中帶著一抹難言的銳利和刺探, “請問將軍,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聽出他話中的刺探之意, 又想起上次見面時他與衛少君之間有些異常的氣氛，莫子謙的心中涌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看著蘇清, 莫子謙沉下臉，正欲說話，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反而是淺淺笑開：“蘇公子，這句話該去問少君纔是。”

蘇清看了他半餉，然後垂眸，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來。

“將軍說的極是，是清冒昧了。”蘇清坐下，左手五指微屈在右手掌上敲了幾下，然後啓脣開口，“平湖。”

莫子謙並未說話，只看著門外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走了進來，將一個包裹遞給蘇清後再恭恭敬敬的離開。

蘇清拿著那個包裹，又用手磨砂了幾下，然後才略有些不捨的將那包裹往莫子謙那邊退去。

“蘇公子這是何意？”看著推過來的包裹，莫子謙的眸中沾了幾分冷意，連語調也寒了幾分。

“將軍切莫誤會，裡邊不過是一些藥材而已。”蘇清看著那個包裹，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一切情緒，說出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平靜，只無意識屈著的雙手泄露了些不安與緊張。

“前些日子，小七受傷了。”迎著莫子謙依舊疑惑的眼神，蘇清解釋道，“所以，這些東西，還煩請將軍替我帶給小七纔好。”

“蘇公子爲何不自己去？”看著那包裹，莫子謙既不答應也不否認，只反問道。

“清是二皇女的人，而小七，是太女那邊的人。”蘇清擡起頭，那溫潤的眸中少見的出現了一絲疲憊，“將軍，如今朝中的情勢，想必你也十分明白。所以，將軍，還請幫清這一個忙，拜託了。”

蘇清的眼神真摯而誠懇，而且，如今朝中的局勢，莫子謙心中已十分明白，太女與二皇女之間的爭鬥已經趨向白熱化，朝中暗流洶涌。所以，他想了想，最終應答道：“好。”

“清先謝過將軍了。”蘇清站起身，朝莫子謙垂首相拜。

“蘇公子不用多禮。”莫子謙連忙起身相扶，“此事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話已說完，兩人再次沉默著喝茶。

“將軍，清還有事，就先回了。”不過片刻，蘇清起身告辭。

“也好。”莫子謙叫來下人，吩咐道，“送蘇公子。”

垂柳如絲，微風輕拂。

衛少君躺在墊著軟墊的躺椅上，看著不遠處坐在鞦韆架上的莫子謙，忍俊不禁。

雖說閨閣男子向來喜好鞦韆，以作爲玩樂。只是，上過戰場磨練出了一身殺伐之氣與銳氣的莫子謙，與那作爲玩樂之物的鞦韆，實在是不怎麼相稱。

“你的傷如何了？”莫子謙從鞦韆上下來，走至衛少君身邊，擔憂的問道。

“早就好了。”迎著莫子謙似有些不相信的神色，衛少君急了，“怎麼？子謙，你不相信麼？”

“你要是不相信，乾脆自己看好了。”衛少君一邊說，一邊作勢就要把左肩處的衣服褪下。

“好了，我相信你。”莫子謙急急按住她欲脫衣的手，說出的話有些無奈，耳後甚至出現了一絲紅暈。

“對了。”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莫子謙回身拿過一直放在石臺上的包裹，遞給衛少君。

“子謙子謙，這裡邊是什麼？你送給我的東西麼？”衛少君早就看到那包裹了，只是，子謙沒拿給她，她也就不問。這時既然遞到了自己手上，她自然是一邊興致勃勃的問，一邊伸手打開。

“不。”莫子謙搖搖頭，“是蘇清蘇公子託我給你帶來的藥材。”

衛少君脣邊的笑容凝結了一下。

她打開包裹的手僵住。即使未曾完全打開，透過那一個小口，她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裡邊滿滿的全是各種名貴的藥材。

注意到衛少君的表情，莫子謙嘴角的笑容也黯淡了幾分，心中有種酸澀的情緒慢慢涌出。

上上次是這樣，上次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只要是與那位蘇清蘇公子有關的事情，她的情緒明顯與平時不一樣。

他們之間，是沒有什麼的。莫子謙心裡想著，畢竟，上次皇上的賜婚，她不是拒絕了麼？所以，他們之間，一定沒有什麼的。

只是，雖然這樣想，到底還是不能阻止心裡那股酸澀慢慢的蔓延開來。

“子謙，你怎麼了？”衛少君將視線從那包裹中收回時，就見莫子謙的眸中滿是黯然，不由不解的問道。

“沒事。”莫子謙勉強微笑了一下，搖頭道。

子謙心中肯定有事。只是，他既不願說，自己還是不要勉強爲好。衛少君這般想著，也就當做沒事一般朝他笑了笑，然後轉頭朝屋中喚：“蘇蘇。”

衛蘇來的極快，幾乎是在衛少君音落的那一秒，衛蘇就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蘇蘇，這是二哥帶過來的藥材。”衛少君將手中的包裹遞過去，“你把他交給五哥，看看哪幾味適合我，叫他先熬著。熬好之後再端給我吧，也別浪費了二哥的心意。”

安素此時正從裡屋出來，恰好完整的聽到了衛少君的這一席話。因此，他乾脆倚門調笑道：“小七，你也太偏心了吧！平日你不是最討厭喝藥了麼？怎麼今日你還上趕著要喝？不說今日了，就是以前，你那性子，我們千說萬說你也聽不下。可只要蘇清一句話，你二話不說就改了。怎麼，難道凡事只要沾上蘇清這兩個字，你都甘之如飴麼？”

這句話，安素雖是以調笑的口吻說出，裡邊卻也包含了幾分無奈，幾分擔憂。畢竟，這是這些年來安素的心聲。只是，這話一出口，瞧著莫子謙瞬間沉下來的面容，安素就已察覺到了不該。畢竟，莫子謙還在旁邊，自己剛纔那話說的，實在是太惹人誤會了些。

雖說，小七以前是喜歡蘇清的。可如今，瞧她這些日子的表現，對莫子謙的心思，倒也確實是極真的。

所以，等下，自己還是向他好好解釋一下才行。

“他是我二哥嘛！”對莫子謙和安素的心思無知無覺，衛少君朝安素笑道，笑容雲淡風輕，語氣理所當然。

“衛小姐。”莫子謙猛然站起身來，聲音又冷又急，“家弟大婚在即，接下來的日子，恐子謙不能陪著小姐了。還請衛小姐恕罪，子謙告退。”

他說完，起身大步離開，挺直的背影倔強而蕭瑟。

“子謙，子謙，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一時無法理解莫子謙的反應，衛少君只能一邊不解的叫住他，一邊起身欲追。

安素一邊朝衛蘇搖頭，一邊追向莫子謙。

衛蘇會意，將同樣欲追出去的衛少君牢牢堵住。

追向快要走出大門的莫子謙，安素看著他，著急的飛快的解釋道：“莫將軍，對不起，是我剛纔說錯話了。小七和蘇清之間，沒有什麼的。”

“衛五公子你不用解釋，子謙明白的。”雖是這樣說著，莫子謙卻是頭也不回，依舊快步往前走去。

“真的，我說的是真的。”安素飛快繞向莫子謙前面，堵住他道。

莫子謙不說話，只擡眼看著他。

直視著莫子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眸，安素顫了一下，然後低聲道：“好吧，就算小七以前喜歡過蘇清。可是，那已經過去了。莫將軍，小七如今喜歡的，是你。”

“是麼？”莫子謙看向他，似笑非笑。

安素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衛五公子不用自責。”腳步頓了一下，似乎看出了安素的想法，莫子謙繼續說道，“自始至終，我所在意的，也不過是——”

他回頭看了一眼衛少君，嘴角微微扯開，眸中帶上了一抹笑意，卻是酸澀至極，“她的想法而已！”

他說完，再無停頓，眼神看向前方，大步離開。

安素看向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浮浮沉沉，終於再次平靜下來。

當初自己的決定，果然沒有做錯。他微微笑開，莫子謙，果然纔是那個站在小七身邊的人。

只是，如今的情況，他微微嘆氣，然後轉回院子中。

“五哥五哥，子謙他怎麼了？他怎麼突然那樣對我說話？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惹他生氣了啊？五哥，子謙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纔會消氣？他什麼時候會再來看我啊？”

看著仍舊不知自己到底錯在哪裡只焦急的問著自己的衛少君，安素再次嘆氣，最終只是拍了拍衛少君的肩膀，嘆道：“小七，你好自爲之吧！”

他說完，也不管衛少君的反應，拿了那包裹就往裡屋走去。

“蘇蘇，五哥什麼意思啊？”看著安素回屋的背影，思量著他剛纔說的那話，衛少君十分不解的問向旁邊的衛蘇。

意料之中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