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徐夫人果然又來了。
蕭如萱在前廳里接待了她,一邊陪她說話,一邊派人去營地里請秦姝。
徐夫人這兩天,心里總覺得很不踏實,覺得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尤其是,當她昨天來帥府探病卻被拒絕后,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昨天回去后,她還特意跟夫君提了提此事,夫君也覺得有些蹊蹺,夫妻二人討論了很久,也沒有得出一個結果,便打算今天再過來試一試。
沈靜芳病倒的時機太實在太巧了,大元帥一出征,她就病了,偏偏太夫人又不喜歡她,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多想。
徐夫人甚至覺得,這是太夫人針對自家女兒的陰謀。
她這次來,其實是沖著替女兒撐腰出氣的目的來的,若真像她猜測的那樣,是太夫人故意針對靜芳,那徐家無論如何都要替她討回公道。
讓太夫人知道,徐家也不是好惹的。
這個帥府,真正做主的是大元帥,而不是太夫人。
太夫人真以為,大元帥一走,她就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了嗎?
徐家將女兒嫁到秦家,可不是讓她如此糟踐的。
想到這里,坐在客廳里的徐夫人,一張臉拉得更長了,沒有一絲笑模樣,甚至根本就無視了跟她說話的蕭如萱。
徐夫人對太夫人很是看不慣,又怎么會滿意這個她親自任挑選出來,代替女兒主持中饋的“賢妾”呢。
讓蕭姨娘的存在,簡直就是對沈靜芳乃至對徐家的侮辱。
她是秦大元帥的岳母,是長輩,而蕭如萱只是大元帥的妾室罷了,她瞧不上她,也很正常。
所以,她對待蕭如萱的態度,一向都是高高在上,連話都懶得說。
蕭如萱對此仿佛毫無察覺,依舊對她客氣周到,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悅。
這讓徐夫人也不由高看了她兩眼,心里對她越發警惕戒備了,覺得她心機深沉,實在是不好對付,對女兒的處境,隱隱有些擔憂。
秦姝在軍營,所以就便去請人了,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回來的。
換了三次茶之后,太夫人還沒回來,徐夫人終于有些坐不住了,忍著怒火問坐在下首陪她說話的蕭如萱道:“蕭姨娘,我只是想要見一見生病的女兒而已,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也不能做主嗎?你們再三阻攔,到底是何意?”
蕭如萱只是平靜而恭謹地說道:“徐夫人,妾身只是暫時替太夫人管家而已,太夫人怎么吩咐,妾身就怎么做,實在做不了主,還請徐夫人諒解。”
徐夫人沉聲說道:“你告訴我,你們夫人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真病了?還是出了什么事?”
蕭如萱垂眸說道:“徐夫人您多慮了,夫人她的確生病了。”
“你少拿這話來糊弄我!她若是病了,我身為她的義母,才更應該去見她才是。你們何必要對我推三阻四的?”徐夫人咄咄逼人地質問道。
蕭如萱只是說道:“這是太夫人的意思,妾身也是遵命行事。”
“你……”徐夫人氣得臉都紅了,恨不得直接闖進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聽到門外有丫鬟喊道:“太夫人回來了。”
蕭如萱連忙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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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卻是直接冷下臉,坐在座位上沒有動。
她還等著太夫人給自己解釋呢!
若是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徐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蕭如萱迎出門去,在臺階上站定,等看到秦姝快步向這邊走來的身影之后,連忙上前行禮喊了一聲“太夫人”。
“徐夫人呢?”秦姝腳步沒停,直接問道。
“就在里面。”蕭如萱回答。
說話的時候,丫鬟已經掀開了門簾,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客廳。
徐夫人冷著一張臉,腰背挺直,抬頭挺胸地坐在椅子上,看到秦姝進來,她淡淡地瞥了過去,正要開口質問,隨即就是一愣。
秦姝身上穿著黑底繡紅蓮圖案的勁裝,腳蹬黑色長靴,干凈利落,墨色長發用墨玉發箍高高束起,看起來嚴肅、沉著、美麗、神秘,又有種不可侵犯的威嚴。
此時的她,身上有一種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勢,讓人看了就有些心驚肉跳之感,竟跟秦大元帥有些相像。
其實,這也不奇怪。
秦姝穿著勁裝的時候,就是一軍統帥,而不是所謂的秦府太夫人,自然不需要收斂氣勢,這時候的她,自然是威嚴、威信更重一些,令屬下敬仰、信服,否則,又如何號令萬軍呢?
更別說,她最近一直在練兵,更添了幾分如虎的氣勢。
然而,當她穿上尋常的襦裙、襖裙時,那就是太夫人了,氣勢收斂,顯得更加柔和。
她已經能很自如的在這兩種身份中切換了。
只是今天,她急匆匆地從軍營里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的氣勢也沒能完全收斂起來,不知不覺給了徐夫人一個下馬威。
徐夫人心中頗有些不自在。秦姝來之前,她心里就憋著一股氣,可謂是氣勢洶洶。而且因為心中的各種猜測,她認定秦姝心虛,否則,昨天也不會不見她,心里還想著,等秦姝來了,就給她一個下馬威,然后好好質問她一番,替女兒討回公道。
然而她一見到秦姝,尚未開口,就立即被壓制了,錯過了向她發難的最好時機。
這讓她心里感到十分憋屈,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眼睜睜地看著秦姝坐了下來。
此時,秦姝已經收斂了氣勢,但依舊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徐夫人竟不敢輕易搭話。
秦姝見徐夫人只冷著臉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也沒有跟她相互見禮寒暄的一絲,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秦姝也懶得理睬她。
有小丫鬟端著銅盆過來,讓秦姝洗手。
秦姝洗了把手,丫鬟上了茶之后,她才淡淡開口說道:“聽說徐夫人要見我,我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徐夫人有話就直說吧。”她還有事,沒有多少時間在這里瞎耗。
徐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冷著臉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我只想知道,太夫人執意不肯讓我見靜芳,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姝聞言,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蕭如萱,對她說道:“你先下去吧!”
蕭如萱點了點頭,順便將下人都帶走了,只有門口守著秦姝的人。
房間里只剩下了秦姝和徐夫人。
秦姝看著神色有些不悅的徐夫人,微微一笑說道:“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在那之前,我想問問徐夫人對沈氏的所作所為,到底了解多少?”
“你這是什么意思?”徐夫人皺眉問道。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秦姝說道,“你是沈氏的義母,是你教養她長大,對她的性子想必也很了解。那我想問問你,你可有教導過沈氏,什么是孝道嗎?”
徐夫人臉上露出一絲自豪的表情,說道:“當然!無論是三從四德,還是《女訓》《孝經》,我都教過她,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道,靜芳無論各個方面都十分優秀,便是世家之女,也有所不及。她待字閨中時,對我們也是再孝順不過,十分善解人意,我和她義父對她比對親女兒還親。你不會告訴我,靜芳她不孝吧!我可是不會相信的。”
在之前傳出沈靜芳對太夫人不孝不敬的傳言時,她就不相信,只以為,這是太夫人想要納賢妾的借口罷了。
秦姝輕笑著搖頭說道:“看來,徐夫人對自己教導出來的女兒,很是自信。可惜,她對你們孝順,卻未必對我這個婆婆孝順。不說別的,就說秦杏娘一事,她就做得很不地道。哦,對了,我差點忘了,這件事,徐家應該也插手了吧?徐夫人可不要告訴我,你得了老年癡呆,已經忘記自己做的事情了。”
徐夫人聞言,臉色就是一變。
這件事,她還真不無辜。
雖然出主意的是沈靜芳,可真正執行的人卻是她,就連秦杏娘說的那些話,都是她親自教的。
她實在厭煩了秦杏娘一家對徐家的糾纏,就想要借太夫人的手對付她,順便還能給太夫人添堵,讓她們斗得兩敗俱傷,她們漁翁得利。
事實證明,她們成功了。
那秦杏娘果然受到了教訓。
中秋節第二天,秦大元帥就將賜給他們的東西,收回了大半,只給他們留了十畝地,一個帶著后院的鋪面而已,他們一家人就擠在鋪面后面小小的后院里。
看在兩個外甥的份上,秦佑安到底是留了一份余地,不至于讓他們真得去喝西北風,只要他們勤快一些,總歸是有口飯吃的。
當然,以前那種被人伺候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就不要再想了。
從那之后,秦杏娘一家果然老實了,沒有再敢上門。
徐夫人不知道的是,其實秦杏娘是被嚇破了膽,還沒恢復過來,再加上這一連串的打擊,尚且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徐家鬧騰呢!
而且,秦佑安還警告了秦杏娘,若是她敢把中秋那晚的事情說出去,就不必活著了。
秦杏娘怕死,她當然不敢說了,就連婆婆和丈夫,她都沒有透露一絲口風。
秦大元帥連對自己的妻子,都如此心狠手辣,何況是她這個姐姐呢?
徐夫人還為自己解決了秦杏娘的事情沾沾自喜,以為人不知鬼不覺,殊不知,秦杏娘早將沈靜芳和徐家給賣了。
徐夫人硬著頭皮為自己辯解道:“這件事是個誤會。秦氏畢竟是大元帥的親姐姐,我這也是一番好心……這件事怪我,跟靜芳可沒有任何關系。”
“姐姐?”秦姝嗤笑一聲,“我只有佑安一個兒子,他哪來的姐姐?你管天管地,還管到我們秦家頭上來了?你這手伸得也真夠長的。至于跟沈氏有沒有關系,你我心里都明白。如果沈氏所謂的孝道,就是想方設法給我這個婆婆添堵,給我唱反調的話,那我對你們徐家的教養,還真是不敢恭維。”
徐夫人聽到這里,也忍不住臉上發熱,心中又是生氣,又是憋屈,而有些憤怒。她想要替沈靜芳辯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誰讓她們被抓住了短處呢!
她只好放低了姿態,避重就輕地說道:“親家母,靜芳的確是有錯,她不該亂出主意,但她只能說是好心辦壞事,并不是真心要跟你作對。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呀!我教導出來的女兒我清楚,她絕對沒有壞心的,更不敢對長輩不孝,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誤會。靜芳她到底給你們秦家生了長子,也算是有功吧,你們不能因為她犯了一點小錯,就否認了她的全部呀。她還年輕,若是有錯,你這個做婆婆的好好教導就是了,何必……”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秦姝驟然打斷了她的話嗤笑道,“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我不是沒有教導過她,但是,她對我陽奉陰違,根本不聽我的話。便是關她禁閉,她都不肯消停,惹出這么多事情來,我能有什么辦法?若是你的兒媳婦整天想著算計你,壓制你,你能忍受得了嗎?”
徐夫人聞言連連搖頭否認道:“太夫人這話未免太嚴重了,靜芳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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