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點頭,秦佑安又吩咐了丫鬟幾句,這才告退離開。
見母親沒精神再談了,秦佑安便識趣地說道:“天晚了,母親也不要再為此事勞神了,早點歇息吧。”
秦姝聽到此處,自能作罷,不再提及此事,也不問他打算立誰為后。
到底是他前世的貴妃,他也頗為喜歡,如何就會虧待了她?只是她前世壽數(shù)太短,又無子,最終只活下來一個女兒,這未嘗不是福薄的表現(xiàn),若是再封她為后,恐怕更加承受不起,反倒是害了她。這一世,他自然會想辦法讓她活得長久一些,若是能替他生下兒子就更好了。
見她似是還是無法釋懷,秦佑安繼續(xù)道:“娘也不必為她感到可惜,你就是親自問她,她也會推卻,她一向都是這么守禮之人。放心吧,我怎么也不會虧待她的。”
秦姝頓時啞口無言。
秦佑安嘆息道:“娘說的沒錯,若是可以的話,我何嘗不想立她為后,但她唯一做錯地方,就是一開始便嫁給我為妾,否則,我便是冊立她為皇后又如何?只能說,她沒有當(dāng)皇后的命。”
“可是……”秦姝還是覺得有些無法釋懷,“蕭氏為你打理后宅,主持中饋這么久,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從未犯過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甚至她膝下還養(yǎng)著你的嫡長子,其父又是你麾下元帥,無論哪一點,都足以做你的正妻……”
秦佑安笑著安撫她道:“娘稍安勿躁,古語有云,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這是要我們注重孝道,和倫理綱常。責(zé)罰不孝之人,不可擅自改立太子,更不可以妾為妻。我知道娘很中意蕭氏,其實,我也比較中意她,但是,她到底是妾,不好將之冊立為后,否則,便是以妾為妻。我既然做了皇帝,必要以身作則。”
也就是說,他并不打算冊立蕭氏為皇后。
秦佑安即位當(dāng)天,只會冊立皇后,至于嬪妃們,則是之后再冊封。
秦姝剛要說話,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眉頭一皺,有些嚴(yán)肅地問道:“佑安,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秦佑安卻道:“不要緊,又不是正妻,不能及時趕到,也沒什么。”
秦姝頓了頓,說道:“現(xiàn)在馬上就進(jìn)入寒冬臘月了,你還是早點將她們接來為妙,今年的冬天有些冷,萬一下雪封了路,可就真要耽擱了。”
秦佑安不以為意地說道:“不著急,我明日就派人去接,即位大典之前,應(yīng)該能接回來。”
秦姝到底見慣了生死,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心情依舊不太好,便轉(zhuǎn)移話題,想到還在應(yīng)天的蕭如萱等人,不由開口問道:“佑安,你什么時候?qū)⑹捠纤齻兘觼硌剑俊?
傅成文死得不光彩,大家都諱莫如深,甚至連白蓮會的人都羞于提起。李氏的做法,也省了他不少麻煩,至少不會有人再將這件事算到他頭上了,他對傅成文也算是仁至義盡。
“差不多兩個多月的事情了。”秦佑安說道,他知道這里面必有母親的手筆,因此,便說道:“我已命人厚葬李氏。”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秦姝打起精神問道。
李氏也是傻,殺了那傅成文就殺,何必賠上自己的性命,她自有辦法保下她。
“什么,李氏也死了?”秦姝滿臉愕然,想到自己離開前,李氏跟自己說的話,心中不免十分痛惜。
秦佑安神色略顯古怪,道:“是李氏動的手。那傅成文風(fēng)流習(xí)性不改,對其妻李氏又非打即罵,最后李氏忍無可忍,奮起反抗,竟然將他給閹了,最后失血過多而死。他死了之后,李氏也畏罪自殺了。”
秦姝對此倒是不怎么驚訝,只是問道:“怎么死的?”傅成文死了不要緊,只要不因為他而連累了佑安的名聲就好。
“對了,還有一件事,傅成文死了。”秦佑安忽然說道。
見到母親并非是在安慰自己,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秦佑安的心里終于覺得好受了一點,不那么別扭,滿心自責(zé)了。
皇位爭奪戰(zhàn),從來都是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往,能有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是上上簽了。
“我怎么會怪你!”秦姝笑道,“你也有你的立場。”所以,她從來沒說過,讓佑安手下留情的話。
而他不過為母親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讓她如此開心,他這個兒子做得,也的確是很不稱職。
若是他能再替母親著想一點,就不只是眼前這個結(jié)果了。
“娘什么也不必說,我其實也沒做什么。只要娘不怪我就好。”秦佑安卻是心中愧疚。
秦姝看到佑安略有些別扭的樣子,心中一暖,用溫和的眼神看著他說道:“佑安,你真是……讓我說什么好?”
這也算是向秦姝保證,他并不會殺了祁五,讓她放心。
看到母親略顯感傷的模樣,秦佑安即便再不愿意提及祁五,還是主動開口勸說道:“母親不必?fù)?dān)憂,祁五不會有事。”
這一世,也差不了多少。
何況,祁五狡猾又命硬,怎么可能輕易被殺死。前世的時候,他可沒少派人尋找祁五的下落,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他是對祁五很不滿,但是,對于母親,他卻是極為心疼的,就算是為了她,他也不可能真殺了祁五。
秦佑安見母親明明心中擔(dān)憂,卻不肯開口相問的模樣,心中大為不忍。
明明幾個月前,還說好以后每年一起過中秋賞月的,現(xiàn)在看來,怕是無法實現(xiàn)了。
她相信,以祁五的能耐,應(yīng)該死不了,但以后想要見一面,怕是難如登天了。
她跟祁五,真得是沒有緣分嗎?
秦姝聽到祁五深入海域,不知所終之后,心里微微一嘆,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隨后,秦姝又問起了佑安這邊的情況,秦佑安也大略地說了說,但并未提及他跟祁五之間的協(xié)議。
其實撿著重要的地方說了說,有幾處頗為驚險刺激,秦姝也沒隱瞞,雖只是寥寥幾句略過,卻也讓秦佑安驚出了一身冷汗。
接著,他又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了秦姝這一路追擊敵人的情況。
秦佑安笑道:“兒子可沒有說謊,娘不要妄自菲薄。”
最重要的是,若是他想要定都應(yīng)天,他們現(xiàn)在早該回去了,哪還會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留在這里,甚至連陳修遠(yuǎn)等人也從應(yīng)天趕了過來。
秦姝聞言笑道:“你就不要給娘臉上貼金了,我猜你心里必定是早就有了答案了,我的兒子可不是那種猶豫不決之人。”
過了好一會兒,秦佑安才回過神來,嘆道:“聽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兒子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此刻倒是有了決定。”
說完,秦姝就端起茶盞喝茶,任憑秦佑安在那里沉思。
其實還有一些情況她沒有說出來,比如,維系北方地域與中原之間的聯(lián)系,有利于民族統(tǒng)一等等,但即便她不說,想必佑安也明白,如此三點,于她來說,便已經(jīng)足夠,過猶不及。
“第三,是經(jīng)濟制衡。南方雖然也發(fā)生了戰(zhàn)亂,但是,在你們們控制下,戰(zhàn)亂并不大,蒙古入侵時,也沒有受到波及,反之,北方就慘多了,屢遭戰(zhàn)亂。定都上京,可以快速發(fā)展北方經(jīng)濟。這只是我的一點淺見,你聽聽也就罷了,不要放在心上,相信你那些臣僚們也會做出最正確的結(jié)論。”秦姝含笑說道。
果然見秦佑安若有所思。
這句話,是她從《明實錄·太宗實錄》中看到的,現(xiàn)在拿過來用正好。
“二是地形。上京龍蟠虎踞,形勢雄偉。三面環(huán)山,北枕居庸,西峙太行,東連山海,俯視中原,沃野千里,山川形勢,足以控制四夷,制天下。”秦姝繼續(xù)說道。
秦佑安聞言微微頷首。
“一來,上京自古以來,一直都是軍事重地,定都上京,可以威懾蒙古。雖然,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了,幾十年內(nèi),恐怕在不敢進(jìn)犯中原,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秦姝沉思了一下,說道:“既然你開口問我了,那我就說一說吧,至于如何決定,還要看你自己。依我之見,倒是定都上京比較好。”
這一世,即便知道定都上京更好,他還是有些猶豫,就在大臣們都在扯皮,便決定請教一下母親。
前世他就有了遷都的打算,到了晚年,應(yīng)天地基已經(jīng)開始下沉,只是那時,自己年事已高,有心無力,感情上也有些不舍,只能作罷。
雖然在風(fēng)水堪輿上來講,應(yīng)天的風(fēng)水最好,虎踞龍盤,成四象之勢,乃帝王之宅。但應(yīng)天易攻難守,且地勢下沉,不宜大動土木。
但是,這一世情況又不同,如今竟是在上京稱帝,更加符合現(xiàn)在的情況,而且利大于弊。
秦佑安前世就是在應(yīng)天稱帝,自然是極有感情的,更何況,應(yīng)天還是他們的根基所在,這一世,他也在應(yīng)天傾注了不少的心血,自然對那里更有歸屬感。
方一坐定,秦佑安就問道:“母親,您覺得,上京和應(yīng)天,哪里作為京都比較好?”
用過晚飯之后,母子倆便移步起居室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