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四]康定禛歌

康熙不豫,不愿意再住在紫禁城了，下旨移居暢春園。胤禛在府里聽到此消息，很是擔心康熙的身體健康。但只要想到";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思，胤禛狠狠心，只是在家雕刻木像,不去想康熙病得如何。

除夕之夜,康熙在暢春園擺設家宴。胤禛對外雖是宣稱病了，但也";病了";這么久了,還是參加了這次宴會。

暢春園春永殿內布置得喜氣洋洋,大紅燈籠高高掛，雕琢紅燭處處亮,住在皇宮內的妃嬪們，還有格格、阿哥們都已到了。胤禛到場之時,現場已是十分熱鬧。

先是給長輩們請安，而后同兄弟們見禮，給弟弟妹妹派發壓歲錢。

九阿哥胤禟今年十六歲，明兒開年就該十七，早是成年人了，他卻還是厚著臉皮嘻嘻哈哈地鬧著哥哥們討要壓歲錢。

胤禛自是不會吝嗇銀子，給了胤禟壓歲錢，但免不了要教訓弟弟一番，告誡他這個毛病該要改了。";明年若是你有兒子，當阿瑪了，還要同哥哥們要壓歲錢么？";

胤禟哈哈一笑，說道：";弟弟代自己的兒子們向哥哥們要壓歲錢呀！";

胤禛都被胤禟氣笑了，";明年若是你領了差事，出宮辦事，還是這般愛錢，讓旁人看見了，會說你沒有皇子氣度的。";

胤禟不以為意，笑道：";那有什么？爺是皇子，又有錢，誰敢亂嚼舌根？";

胤禛搖搖頭，繼續勸解胤禟：";你身為皇子，諸事不愁，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胤禟笑道：";誰會嫌錢多呀！我現在攢了錢，等開府出宮后，可要好好置辦莊子，我還要掙更多的錢呢！";

胤禛覺得胤禟這般做法更加不妥當了，";與民爭利，皇阿瑪會不高興的。";

";四哥你就別管這些了。";胤禟不愿與胤禛多談論這個問題，便岔開了話題，恰好胤禩也過來了，加入談話中，胤禛就聽著胤禩和胤禟聊天。胤禛又瞧見另外一邊的十三弟和十四弟，于是到那邊去了。

十四正在問著胤祥什么問題，見到胤禛過來，打住不說，兩個弟弟先向胤禛請安。胤禛回禮，而后詢問他們在聊什么。

胤祥說道：";四哥你來得正好，十四弟在問馬吊怎么玩，弟弟不知那是什么，四哥可知曉？";

胤禛看向十四，嚴厲問道：";你從哪兒聽說的馬吊？";

十四模糊答道：";無意中聽到的。"; Wωω ?тт kán ?co

胤禛神情認真告誡十四：";那是一種賭博游戲，皇阿瑪明令禁止賭博的，你不要再打聽了。";

十四點頭應是，又說他有事找八哥，便到胤禩那邊去了。

十四走后，胤祥同胤禛說，";四哥你前幾日給的九連環很好玩呀！我玩了好幾天，才解開！";

胤禛瞧了瞧胤祥，又看了看遠處的十四、胤禟和胤禩，心想，弟弟們年紀漸長，心性可是大不一樣。還是十三弟更與自己投緣。

胤禛又和胤祥說了一會兒話，康熙到了。

所有人向康熙請安。胤禛在人群中，仔細觀察康熙的面色。

皇阿瑪大約病得并不太厲害，或是已漸要康復，看起來威儀如常，面上沒有多少病容。胤禛暗暗在心中舒了一口氣。

忽而發覺康熙的視線移到自己身上，胤禛連忙垂下眼簾。康熙卻是已經看到他，發話了，";老四，過來，身子可是大好啊？";

胤禛只得去到康熙身邊。";皇阿瑪圣體不豫還惦念兒臣，兒臣深感圣恩，謝皇阿瑪厚愛。兒臣已無大礙，請皇阿瑪安心。皇阿瑪可痊愈了？";

";唉……";康熙微微嘆了一口氣，看著胤禛說道，";難、難……不比你……";他言辭閃爍，似是話里有話。

胤禛不敢多想，認真勸慰康熙，";皇阿瑪圣體關乎天下百姓，關乎社稷江山，萬望皇阿瑪將旁的事情放開些，只先調理好自己的身體。兒臣回府后，必將日日誦讀佛經，為皇阿瑪祈福。";

康熙一直看著胤禛，聽著他的這幾句話，康熙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難過來。胤禛不敢多看，忙低下頭。康熙見狀，心中越發難受，但想到周圍還有許多人，只得放開胤禛，轉而吩咐開宴。

康熙身為帝王，即便是除夕團圓的宴會，也是單獨一人坐一桌。他獨自坐在自己的龍椅上，這是九五之尊的象征，也意味著孤家寡人的處境。

康熙看著底下眾多的家人，覺得他們距離自己*?好遠好遠，沒來由的，康熙感到孤單。

下一次，不要這樣安排座位了吧……

該改改。

康熙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又擔心掃了大家的興，還要裝出幾分興致來。

這樣有違本心，真惱人……

宴會終于結束。眾人漸漸退場。胤禛準備同胤祥到別處去說說話，就看到梁九功的徒弟喜順來請他，";四貝勒爺，萬歲爺傳您去清溪書屋。";

胤禛真心不愿私下再去見他家皇阿瑪，剛剛在宴會上，當著大家的面兒，他都有些招架不住皇阿瑪啊……

一旁的胤祥瞧見胤禛呆愣著，連忙推推他，提醒道：";四哥，皇阿瑪召見你呢。你見到皇阿瑪帶弟弟問安呀，也勸勸皇阿瑪不要多勞心國事。我感覺皇阿瑪身體還沒有大好呢。";

胤禛回過神來，也忙回復喜順。

皇阿瑪，可不是他想不見就能不見的……

";十三弟，你的話，四哥記住了。會帶你問安，將你的心意轉達給皇阿瑪。";胤禛再同胤祥說了幾句話，就去了清溪書屋。

胤禛到了清溪書屋，正準備讓守門人通報，梁九功就迎了出來，";四貝勒爺快請進，皇上正問你呢！";

梁九功看到胤禛，心中既慶幸又感激，他沒說出口的是，皇上都已經問了他好幾次了，這會兒，他更是直接被皇上催促出來迎接四阿哥！梁九功領著胤禛進入內室，心中暗想：這位爺若是再晚來一下，沒準兒他都得親自去外頭找了。

胤禛進入內室之前，恰好看到有宮女端著空藥碗出來。胤禛心想：皇阿瑪的病情果然尚未痊愈。

胤禛踏入內室，就看見康熙坐在炕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他的床頭有一碟果脯。

胤禛心知，因為藥汁味苦，常人喝完藥，會吃果脯壓去苦味。胤禛也知道他家皇阿瑪的承受忍耐能力非常強大。皇阿瑪若是需要喝藥配果脯，那藥汁就該是相當苦了。胤禛先前才大病一場，免不得喝過許多藥，想到他家皇阿瑪這次藥汁的味道，胤禛心中難免同情，這種事情卻又是旁人代替不得的……

康熙見到胤禛到來，面上喜悅，他放下手中書籍，招招手，讓胤禛到炕上去。胤禛哪里敢上炕？他就站在康熙面前，康熙左右要求，胤禛違抗不得，才勉強坐在炕邊上。

康熙就拉著胤禛的手，抱怨道：";你這個孩子，成心要氣我嗎？";

胤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聽到康熙這般說，不敢動了，趕忙請罪：";兒臣不敢。";

康熙的語氣更加幽怨了，";你好狠的心，我生病了，你也不來看看我，我好歹還是你阿瑪……";

康熙說得凄涼，胤禛也聽得傷心。哪里是他狠心？分明是皇阿瑪不讓他有心。只是面前的人確實還是他的阿瑪，又生著病，胤禛不愿這種時候再對他說那些話，胤禛只得好言勸慰康熙：";皇阿瑪不要多想，身體很快就會康復的。";

";禛兒，";康熙的這聲稱呼，讓胤禛的心不由顫了顫，就聽到康熙接著說道，";我這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藥醫。";

胤禛垂著眸，輕聲說道：";兒臣也得過心病，兒臣的心病都醫治好了，皇阿瑪的自然更容易好了。";

康熙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是，我知道你也病過。八月里，你大病一場，當時我不在你身邊，不知道你生病，連關切問候你病情的言語也沒有。你那時該當很傷心，身體不舒服，心里也疼痛。我如今也病了，每天腦子疼，心里也疼，但是我這會兒身邊還有這么多人照顧，宮里上下、朝廷內外也都日日關心我，比起你當日受到的苦楚，應當是減輕百倍了。

我喝藥時就想著，禛兒當初喝的藥該是比這苦得更多，禛兒是自己咬咬牙喝了，還是有人給勸著？喝完藥有沒有吃點兒子蜜糖？身體疼就想著，禛兒比我的體格要差些，這些病痛當初該是如何折磨著禛兒，禛兒當是又瘦了好些……心里難受就想著，我還是知道禛兒對我的心意的，禛兒卻一直都不清楚我的，不定受到怎樣的痛苦磨難……";

康熙這段話可謂字字誅心，誅殺胤禛的冷漠之心。

八月時，胤禛雖是先下的決心要放棄對康熙的禁忌之愛，再生的大病，也是他自己主動請求胤礽不要將他生病的消息通知康熙，但是，他病痛期間確實不止一次地期望著康熙出現在他面前，哄著他吃藥，抱著他安慰，撫平他心中的傷痛，鼓勵他堅持下去……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他的所有希望都落了空，他的身體好了，心也死了。倒是真正的身心痊愈了。

然而，本以為已經死去的心，卻原來還是會感覺到痛……是他的性格還不夠堅毅，還是他依然殘存著不該有的奢望……

";皇阿瑪，求求您，放過我吧！";

胤禛的雙眼彌漫了一層濃濃的水霧，他強忍著不讓自己落淚，嗓音中卻是不能自主地帶著悲音。

康熙是不會放過胤禛的，他伸手托起胤禛的臉龐，看著他霧靄濛濛的水潭，干凈的面容，康熙將胤禛攬入自己的懷抱，";都是我不好，先前是我想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傷心的……";

胤禛將臉埋入康熙的胸膛，淚水瞬間滑下，像十二歲那年一樣，無聲地在康熙懷里痛哭。

他本以為他的心結已經解開，從此后再不會對皇阿瑪動心，原來，他的心結只是凍結了，依然還在那里。皇阿瑪三言兩語就擊得他潰不成軍，冰凍的心好似都融化了，溢出心田的水，全部化為眼淚流到了皇阿瑪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早些更，然后專心碼字去，我一定不會中途跑來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