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準備的很充分,曲家人基本沒有發表什么意見,只是作為母親,王氏要全程陪在女兒身邊。楚鈺想都沒想,答應了這個要求。
六月初六,大吉。
寅時一刻,天蒙蒙亮,曲悠就被逮了起來。起床,穿衣,潔面,全部都在睡夢里度過,她就仿佛木偶般任憑幾個丫頭擺布。
“代柔,金簪。”鳳翎大叫。
“糟糕,小姐還沒絞臉呢。”靈佑有些慌神。
“別亂,今天是大日子,千萬不能自亂陣腳。”幻珊安撫眾人。
絞臉的婆子進門,沖著曲悠福了福身,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后手持絲線直接朝她臉上招呼了起來。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我們今日恭喜你,恭喜賀喜你做新娘。”
曲悠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她看著滿身喜慶的婆子,眉毛擰成結。
“你剛說什么,在說一次?”
婆子福福身,滿面笑容的說著俏皮嗑,“恭賀小姐大喜,一年抱倆,兩年抱三。”
不是,曲悠疑惑的轉頭,這古人的及笄禮都說這話嘛,這怎么聽著像新婚的祝福語呢。還一年抱倆,兩年抱三,做夢比較快。
“幻珊……”曲悠推開婆子。
幻珊一愣,飛快的跑過來,“小姐,您叫我?”
“你給我說實話,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今天是小姐您的及笄禮,過了今天您就是大姑娘了。”幻珊說完,抿嘴一笑。
曲悠點點頭,安靜的轉過身。
婆子看了幻珊一眼,待她點頭后,這才繼續給曲悠開起了臉。
“皇嫂,我來了。”人未至,聲先到。
曲悠回頭,整好看到楚鳶進房。
“來,進來吧……”楚鳶招手,一群手中捧著托盤的小丫頭,魚貫而入。
代柔沖楚鳶福了福,起身時不經意的掃向托盤,雙眼驀然大睜,這些……都是要帶在小姐身上的?
“看傻了吧。”楚鳶手指點向代柔,“這些都是給皇嫂加笄所用。”
“這也……太多了吧。”
“多什么啊,尋常人家及笄都要大操大辦,更何況我們皇家。”楚鳶不在意的揮手。
幾人正說著話,就聽外面小丫頭報說,大長公主到。曲悠聽完一愣,這是今天的正賓,可是,她卻沒有見過。說話間,便跟楚鳶一起迎了出去。
“給皇姑母見禮。”
“曲悠,見過大長公主。”
“免禮。”大長公主上前,親自扶起曲悠。
曲悠緩緩抬頭,面前女子大約四十歲左右,頭帶金爵釵,腰佩翠瑯玉。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身上那席淡金色的裹裙,正是今年她為錦繡坊繪制的圖案,雍容華貴,抬手間無限的風華。
“這是本宮的賀禮,原想昨夜交付與你,但又想在正日將賀禮贈予你,所以才晚了一些。”大長公主說完,掩唇輕笑。端莊、大氣,猶如仙女一般,眾人不禁看得呆了。
“多謝大長公主。”曲悠輕福。
楚嵐月搖頭,顛怒的瞪了她一眼,“鳶兒稱你為皇嫂,你卻喚本宮長公主,這是哪家的道理?”
曲悠尷尬的低頭,“皇姑母。”
“好孩子。”楚嵐月拍拍她的手,“這里想來還有許多事請要忙,本宮就不打擾了,這就回去了。”
“恭送長公主殿下。”
送走了楚嵐月,一切還是有條不紊的進行。
婆子在幾個丫頭的協助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開臉的程序完成。
曲悠端坐在床上,忽然有些緊張了起來。
“請小姐加笄……”
聽到聲音,曲悠驀然回頭,正好看到芳華公主楚鴦,站在門外沖她示好的笑著。
初加時,曲悠身穿素色襦裙,顏色淺淡而素雅,象征著少女的純潔無邪;在加時,要深衣光鮮,代表女子的明麗色彩;三加時,外服典雅端莊,雍容大氣。
加笄完畢,曲悠緩步走出房,禮樂奏起。禮者,天地之序也;樂者,天地之和也;禮樂不可分矣。
曲悠一路聽著樂音慢慢走向正廳,這才是賓客云集的地方,這里出不得一絲差錯。她要在這里聆聽教誨,授以‘婦德、婦容、婦功、婦言’。母親王氏要對她申以戒辭,教之以禮,此為‘敬茶’。
曲悠步入正廳,目不斜視,朝上首的父母分別見禮后,才微微側身,面向客座的慶陽王妃、大長公主。禮畢,起身的時候她抬眸望去,只見一個艷麗逼人的美婦人端坐在那里,相貌與沈宴有幾分相似,此時,正含笑打量著她。
曲悠身邊站的是今日及笄禮的贊者,慶華公主—楚鳶。她從幻珊手捧的托盤上拿起一條云錦鏤空的束帶,呈到楚嵐月的手上,然后靜候在一旁。只聽贊禮的慶陽王妃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耳景福。”
曲悠緩緩俯身拜倒在地,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她朝著曲東生和王氏的方向,盈盈下拜,“曲悠叩謝父親,母親的教養之恩。”
接著,大長公主上前把手中錦帶系于她的腰間,而后退回其位。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靜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楚鳶拿過一支九鳳流金釵,再次恭敬的呈給大長公主,她接過金釵,眼底流光一閃,隨后,不動聲色的將它簪于曲悠的發間。禮成,曲悠轉身,對著眾位正賓,又是一拜。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
最后,大長公主將一對鳳尾赤金耳環為曲悠帶上,這便算是加笄全部禮成。
大長公主歸為后,曲悠仍是靜立在中央,靜靜的等待聆聽長輩蒙訓。
曲東生坐于上首,眼底有著淚光,想當年呱呱墜地小兒,一晃經年已過。他眸光深遠的望著前方,緩聲說道,“曲家有女,年方十五。尚可許嫁,笄而禮之。”話落,賓客掌聲響起。
楚鈺緩步行來,如闖入夢境的王子般,向曲悠伸出了手。
“及笄之日,禮成之時。本王蒙圣上隆恩指婚,與曲家女成就百年之好,天地可鑒,此心昭昭。”
曲悠咬緊下唇,兩行清淚順流而下。
慶陽王妃端坐上首,滿眼含笑的看著二人,她錦帕遮唇,檀口輕啟,“傻丫頭,還不趁此良辰美景,與他結百年秦晉之好。”
曲悠點頭,“我愿意。”
楚鈺雙手輕擊,一排排裝有彩禮的大紅箱子被抬上正廳。賓客遠遠張望,只見那整整兩百四十抬的聘禮,這邊抬過去,那邊還未曾動身。
“念……”
秦羽風手持禮單,于眾目睽睽之下,高聲朗讀:“茲有楚國睿親王楚鈺對天盟誓,今聘飛云城曲氏為妻,趁此良辰美景,結百年秦晉之約。”
綠釉狻猊香爐,赤金合和如意簪,赤金纏珍珠墜子,九曲金環嵌寶甲套,金琺瑯九桃小薰爐,雙耳同心白玉蓮花佩,羊脂白玉一筆壽字簪,枷楠香木手珠,金福羊脂玉鐲,蝴蝶鎏金耳環,銀鍍金嵌寶蝴蝶簪,金絲碧珠釵,雙鸞點翠步搖,緞錦秦花清色香囊,荷花蓮子鏤金手串,銀白點珠流霞花盞,墨色翡翠荷花墜子。老天爺,睿親王這是把王府都搬空了吧。
曲家人笑顏如花的點頭,賓客們目瞪口呆的觀望,就連靜坐壁上觀的慶陽王妃都瞇起了雙眼。鈺小子真是好大的手筆,看來是真對那丫頭動心了。
正禮完畢大長公主便先行離開了,慶陽王妃想要上前寒暄幾句,可看著楚鈺二人的膩歪勁,搖搖頭,便也隨后離開了。
剩下的芳華公主與慶華公主,則是留了下來,二人曖昧的一笑,沖著曲悠揮揮手,一溜煙的自己找熱鬧去了。
今日過了大定,這人便算是他楚鈺的了。對于成婚的日子,他已經找欽天監算好,下個月的初八,事宜嫁娶,萬事大吉。
“老九,你行啊。”人群疏散后,楚旭攜廖忠生上前。
廖忠生的眼底有著微怒,他輕拂衣袖,使勁的冷哼了一聲。
“外祖父作為文人,既有文人之氣。今日乃是我妻曲悠及笄之日,即使外祖有任何不滿,亦不應當主人而泄之。”
“你……”廖忠生氣結。
楚鈺撇開眼,抬手覆上曲悠的臉,“乖,去休息。”說完,沖幻珊使了個顏色。
幻珊點頭,連忙扶過曲悠。
曲悠有些迷茫,今天起的太早,實在是過于困乏,以今為止腦袋還處于當機之中。
“二位,子陵失陪。”拱手,甩袖而去。
楚旭一噎,望向廖忠生的眼底有些許的不自然。
“您怎么得罪他了?”
廖忠生一嘆,“我老頭子能有哪里得罪與他,不過是偷了他媳婦的一幅畫,誰知他會如此小氣,記恨到今日。”
楚旭一拍頭,轉頭悵然的一嘆。這老九真是半分都沒變,還以為他娶妻會好點,沒想到依然如此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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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看來這外孫媳婦的酒,您怕是喝不上了。”楚旭‘哈哈’一笑。
廖忠生白了他一眼,“我老頭子還能被他拿捏,大不了我曲線救國。”說完,甩袖走人。
楚旭無奈搖頭,轉身回道沈宴那一桌,繼續與眾人把酒言歡。
今日這一鬧,曲悠和楚鈺便算在眾人的面前過了明路,但凡是此次參加及笄禮的,全部都被睿王的大手筆而震懾。這未來睿王妃的名號,也越加的響亮了起來。
及笄禮與定親宴碰撞,眾人整整熱鬧了一天,旁晚十分才算徹底的散席。
曲悠累的渾身酸痛,她一邊晃動脖頸,一邊回想著今天的經歷,當楚鈺求婚片段浮現腦海時,她心里泛起點點的甜蜜。
“代柔,進來給我捏捏,脖子好痛。”曲悠歪頭,朝門外輕喚。
代柔沒有應聲,曲悠只好閉著眼睛,輕輕的晃動。就在她感覺困乏時,一雙大手覆上了她柔嫩的雙肩。
“嗯,對,就是這里……”曲悠舒服的哼出聲。
大手繼續揉捏著,輕重有度,那手法嫻熟精準,讓人不由的輕吟出聲。
“哎呀,代柔你好棒啊,哪里學來的?”
“本王還有更棒的,你要試試嘛?”低沉帶著笑意的話,在曲悠的耳邊響起。
曲悠嚇了一跳,她眼帶迷茫的轉頭,那眸里的朦朧之色,宛如迷失的小鹿般楚楚可憐。
楚鈺雙手微張,疼惜的撩開她黑亮的秀發,手指在她頸后飛舞,那輕柔如薄紗般的外衣飄然而落。
曲悠咽了咽口水,身子因為緊張而略顯緊繃。
“寶貝,放輕松。”楚鈺俯身,在她耳邊吹氣。
溫熱而曖昧的語氣,瞬間令曲悠紅了臉。
楚鈺抱過她的身子,把她困于自己跟墻壁之間,手指刮過她的脖頸,“我該從哪里下口。”
曲悠緊張的屏住呼吸,嘴唇因為燥熱而干澀。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抬頭時卻撞進了楚鈺那飽含情欲的眼里。
“那個……”曲悠試圖轉移話題。
楚鈺薄唇勾起,漫不經心的看著她。
“我餓了。”曲悠站直,后背緊緊的貼在墻壁上。
低沉的笑聲,從楚鈺的口中溢出,他勾起曲悠的下頜,俯身狠狠的吻了上去。
“唔唔,窩呃啦……”曲悠狼狽的躲避著。
楚鈺停手,就在曲悠以為他想要放棄時,他忽然把她打橫抱起,輕柔的放置在床上。
“喂喂喂,就算上刑場也要讓人家吃飽飯吧。”曲悠摸著肚子,哇哇直叫。
楚鈺幽暗如譚的眸子里閃過笑意,他俯身而下,整個人結結實實的壓在曲悠的身上。
“在敢胡言亂語,別怪本王……”說完,曖昧的一笑,大手順著衣襟溜了進去。
哎呀,啊,啊哈哈啊哈……好癢啊!曲悠一邊躲避,一邊放聲大笑。
“來人。”楚鈺高喊。
幻珊等人應聲而出,氣的曲悠鼓起了腮幫。泥煤,小婊砸,居然敢當眾放色狼進房,看本小姐怎么治弄你們。
“為王妃擺飯。”楚鈺起身,穿鞋下地。
幻珊轉身,一刻鐘不到,飯菜就擺放了上來。曲悠像瘋了一樣,跳下床大吃特吃了起來。
“偶告訴你,窩素真滴鵝了。”左手拿著雞腿,右手啃著肘子。在如此油膩的攻勢下,楚鈺終于敗下陣來。
曲悠端杯灌下一口水,看著碗中空空如也的楚鈺,“你不吃嘛?”他也累了一天,如果自己沒記錯,他應該也是滴米未進。
楚鈺搖頭,伸手把她嘴邊的飯粒掃落,“你吃就好,你吃飽本王在吃……”
屋內,幾個丫頭低下頭,臉紅的盯著鞋面,只有曲悠依舊傻傻的咬著雞腿,腦袋仿佛打結一般,沒有轉過彎來。
酒足飯飽,曲悠提議去院里遛遛彎,楚鈺臉黑如鍋底,眉毛擰的宛如麻花般。
“夜涼如水,娘子,不如早做安置吧。”楚鈺誘哄。
“不行,我剛吃飽,肚子很撐。”曲悠果斷拒絕。別以為她不知道,瞅他那急吼吼的色狼樣,一幅欲求不滿等吃肉的表情,當真是司馬昭之心。
楚鈺抿嘴,眼底越發寒冷。
曲悠梗脖,堅守貞操寸步不讓。
二人僵持不下,誰也不讓步半分。‘咕嚕咕嚕……’曲悠的肚子響起,她尷尬的一笑,臉頰頓時紅如彩霞。
“走吧,去院兒里。”楚鈺站起,把手伸向曲悠。
“嗯嗯嗯,老人常說: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們經常這樣走走,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簡直就是無稽之談。楚鈺嗤笑,拉著她向花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