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好痛,好像被碾壓過一樣。曲悠嚶嚀了一聲,從昏迷中醒過來。
幻珊隨時觀察著曲悠,聽到呻吟聲,連忙沖過去,擠開了床榻旁邊的了然。
楚鈺好像繃緊的琴弦一般,渾身僵硬,過了好半晌,他嘴角微微勾起,心里陡然升起了狂喜。
醒了,終于醒了!
“小姐,你終于醒了?”幻珊和靈佑猛然跪下,欣喜的流著淚水。
“悠……悠!”楚鈺干啞著嗓音,激動的往前邁了一步。
幻珊和代柔擦了擦眼淚,向旁邊挪動了一下,王爺也有多日未曾見到小姐了,如今小姐醒來,他定然極為高興。
曲悠眨了眨眼,試探的扭動著脖子。這環境好熟悉,好像睿王府的主臥啊……
“小姐,我是幻珊啊。”
“幻……珊。”曲悠低囔,干澀的嗓子渴的冒煙,她張了張嘴,小聲的喚道:“水……”
楚鈺微楞,沒等幻珊她們反應過來,快速的轉身,將桌上的溫水端過來,扶著曲悠,慢慢的喂進了她的口中。
咕嚕……咕嚕……
曲悠仿佛是旅途中饑渴的路人一般,瘋狂的吞咽著,一會兒的功夫,大半杯的溫水,全都被她咽了進去。
“還要嘛?”楚鈺輕聲詢問。
“不,不要了!”曲悠晃了晃頭,窩在了楚鈺的懷里。她終于出來了,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覺了。
楚鈺將她放置在床榻上,將手中的杯子放了回去。
不行,她好困,渾身都很累!曲悠困倦的瞇了瞇眼,頭一歪,再次昏睡了過去。
“小姐,小姐您嚇唬奴婢。”幻珊一愣,慌張的喊了起來。怎么會這樣,小姐明明醒過來了啊。
楚鈺轉身,腳下突然一個踉蹌。為什么,老天為什么要如此的殘忍……
代柔拖著腿,一邊哭,一邊蹭到了曲悠的窗前。小姐,您不能就這樣的走了,哪怕是走,也要帶著奴婢一起!
“小姐,奴婢不讓您走。”說著,淚水再次流滿了錦帕。
曲悠忍著噪音,清秀的小臉上滿上怨氣。她們想要干嘛,謀殺親主子,難道,她們就不知道,睡眠不足回嚴重的影響智力嘛?
“閉嘴——”
“小、小姐?”代柔停住,嘴里叼著錦帕,可憐兮兮的看著幻珊。剛才的聲音好熟悉啊,她是不是聽錯了。
幻珊抿著嘴角,低下頭,忍的肚子都痛了。代柔這傻丫頭,剛剛還說她便的聰慧了,沒想到,卻再次泛起了傻氣。
“好啦,小姐醒過來了,趕緊通知靈佑把湯藥端過來,讓主子趁熱喝了。”說完,伸手推了她一下。
代柔恍然大悟,她點了點頭,起身沖出了主臥。
幻珊笑完了眼,她緩緩起身,朝旁邊的了然大師福了福身,“多謝大師!”
了然雙手合十,平和的點了點頭,“阿彌陀佛,曲施主能夠醒來,乃是佛祖保佑,與老衲無關。”
楚鈺轉過頭,平靜的看著了然,“大師救了王妃的命,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
了然搖了搖頭,雙眼朝床榻上的曲悠探去。有因必有果,冥冥之中,他欠了她的,就必須要還。
“既然睿親王妃已經醒來,老衲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皇兄不日就要登基,了然大師不如多呆幾日。”楚鈺開口挽留。
了然謙和的一笑,抬眼朝窗外望去。若是他所料沒錯,那位故人很快就要來了……
“睿親王,請為老衲準備一間房。”
楚鈺點頭,抬眼向幻珊看去。
幻珊會意,微笑著上前,“了然大師,請跟奴婢來。”
了然念了一聲佛號,帶著小沙彌青木,跟著幻珊一起走出了主臥。
楚鈺關上房門,回身看向安靜熟睡的曲悠,不由的松了一口氣。他走過去,緩緩撂下床幔,摟著她的纖腰,慢慢閉上了眼。他曾想過,若是真的失去她了,他便退出朝堂,與青山綠水為伴,終其一生守著她的墓穴!可蒼天垂憐,將她再次送回到了他的身邊……
“小姐,該喝藥了,小……”靈佑端著藥碗,興高采烈的往主臥而來,見到面前緊閉的房門,不由的再次咬緊了唇瓣,她這到底是什么命啊,湯藥都熬制了三回了,可次次都喝不到主子的口里。
代柔疑惑的推了靈佑一下,微微紅了臉。王爺也未免太過于心急了吧,小姐的身子骨還沒有好,他,他卻……
討厭,她要去重新熬制了!靈佑一跺腳,嘟嘴轉過了身。忽然,她睜大了眼,嬌媚的小臉探向了代柔。哎呦,瞧著小模樣,像是春心蕩漾了啊。她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案上,慢慢靠了過去。
“晨侍衛今日沐休?”
“嗯……”代柔紅著臉,淡淡的應著。
靈佑咬緊下唇,清涼的水眸滴溜溜的轉著。不對啊,她不過是提起子晨試探一下,代柔這丫頭干嘛要臉紅。
“誒,東跨院那邊的春燕,聽說喜歡晨侍衛呢。”
“春燕?”代柔擰著眉,疑惑的抬起臉。
靈佑睜著大眼睛,無辜的點了點頭。對啊,就是春燕,聽說是把少夫人伺候的不錯,連直性子的靈熏都很喜歡她呢。
代柔張張嘴,剛想要問詢,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二人對望一眼,端起桌上的藥碗,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王妃可是回來了?”汪漱玉焦急的問著。她多日未曾見到女兒了,也不知她到底在忙著什么。
二人福了福身,乖巧的應著,“回夫人的話,王爺和王妃已經回府了,正在臥室里面歇息。”
汪漱玉抬眼向主臥里面望去,見平日里通亮的燭火,此時已經全部熄滅,方才不情愿的咂了咂嘴。算了,既然女兒已經回來了,想要見她也不急于這一時了,還是讓他們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先回去了,待會兒王妃醒過來,就說我來過了。”汪漱玉轉頭交待。
“是,奴婢定當傳達。”二人乖巧的福了福身。
汪漱玉一步三回頭的向院外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喚著隨行的丫頭,“春燕,我們回去吧。”
春、春燕……
代柔抬起頭,面容不善的瞇著眼,還真的是冤家路窄啊,她剛剛跟靈佑提起她,她就撞到了主院來。怎么樣,是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靈佑戳了戳代柔,余光瞥向那個名叫春燕的丫頭。長得也不怎么樣啊,目光呆滯,頭發枯黃,就連那瘦弱的小身板,也是沒辦法跟她家柔妹子比擬的。不過,她也真是很好奇,這個春燕丫頭,她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居然敢跟在夫人的身邊,跑來她們主院里耀武揚威。
“哎,奴婢來了……”春燕甜甜的應道。
汪漱玉轉過身,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只不過叨念了幾句,這個丫頭卻放在了心上,定然是知道她想念女兒了!
春燕嘴角噙著笑,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點著腳尖,余光好奇的往主臥中探去。常聽夫人說,王妃多么的有福氣,今日卻么有見到面,著實是可惜了呢!
“喂,你是新來的嘛,府里的教養嬤嬤沒有教過你,不允許窺探主子的作息,違令者鞭打五十。”代柔掐著腰,氣勢洶洶的吼著。
靈佑一愣,同仇敵愾的挺起了腰。小姐妹的場子,不管是對還是錯,她定然也要幫上一幫的。
“咳咳,春燕啊,你在東跨院的時間多,教養可能就松懈了下來。在咱們睿親王府里,窺探主子,可是重罪,死罪啊!”
“我,我沒想要窺探主子……”春燕擰著手帕,緊張的渾身都在發抖。她就是好奇,想要看看王妃的樣子,真的沒有窺探的意思。
代柔挺了挺胸,輕蔑的抬起了春燕的下頜,“你敢說,你沒有爬床的意思?”
春燕一愣,好像被人發現了心事一般,頓時慌亂了起來。她的心思,從來沒有跟外人說過,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汪漱玉好像見了鬼一般,滿含怨恨的沖了過來。這個小賤蹄子,她居然膽敢窺視王爺,想要代替了女兒的位置,真是枉費了她的一片真心。
‘啪’汪漱玉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春燕的臉上,頓時浮起了五個鮮紅的掌印。響亮的聲音,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就連平日里躲在灌叢中的龍衛們,也被熱鬧牽引了過來。
子幕和子晨走過來,好奇的探著頭,見是代柔在教訓一個小丫頭,索性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代柔妹妹,手打疼沒?”子幕嬉笑著湊近。
子晨的臉色一暗,腳下快速的移動,趕在子幕之前,擠在了二人的中間,“代柔,可曾傷到?”
他們,他們怎么可以這樣……
春燕捂著臉,眼含淚珠的跌坐在地,側著身,露出了白皙的脖頸。她低著頭,小聲的低泣著,哭的梨花帶雨,嬌艷欲滴!
子幕搖了搖頭,嫌棄的撇開眼。這樣的把戲,他已經看了許多年,若是論哭的最美,她不是第一個,卻也不是最后一個。
子晨蹲下身子,抬手捏住了春燕的下頜,夫人不過是打了她一巴掌,不痛不癢的,有什么好哭的。
“你在哭,為什么?”
春燕抬眼,見是一個俊秀的男子,頓時紅了臉。來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兩手打算,若是能成功擠掉曲悠當上睿親王妃,那當然是最好不過。可要是計劃失敗了,她也可以在龍衛中選擇一人嫁了,勉強算是兩全其美。
“公子,你我這樣,未免于理不合。”白嫩的手指,輕柔的搭在臉頰上,嬌羞的打落了子晨的手。
“放肆,本大人在問你話……”子晨冷喝,抬手便朝她的臉上揮去。
春燕似乎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白凈的俊秀公子,居然是個蠻不講理的武夫,她頓時紅了眼眶,可憐兮兮的看向子幕。
嘖嘖嘖,一個不成又開始勾引另外一個,這小婊砸倒是好手段啊。靈佑氣的抬起腳,猛然踹向春燕的小腿。
春燕不著痕跡的后退,讓靈佑每一次的襲擊,都全部落了空。她偷偷的眨眼,挑釁的揚了揚眉。
靈佑氣急,腳下飛快的移動,將在錦衣閣內學到的招式,全部都用在了春燕的身上,招招致命,似乎想要置她于死地。
春燕皺了皺眉,余光忽然朝院外掃去。忽然,她眼底一亮,快速的起身,朝主院的圓形拱門沖去。
“公子,救命……”殷殷細語,點點淚珠,講一個落難美人被惡霸追逐的悲涼感,全面演繹了出來。春燕腳下不停,猛地沖到了來人的懷里。
眾人睜大雙眼,滿臉恐懼的拍了拍胸口,腳下迅速的后退,生怕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這、這也太過于湊巧了吧,怎么靈佑一追,她一跑,就能夠跑到子隱的懷里去呢!子幕低著頭,忍笑忍到肚子痛。
“子隱……”靈佑怒喊。
子隱好像傻掉了一般,無辜的抬著雙手,上身慌亂的往后仰。他這是什么命,原本想要過來找靈佑,誰成想,居然碰到一個投懷送抱的女人,要是個美人兒也就罷了,可看她這個長相,真真是慘不忍睹啊。
“這個丑八怪哪里來的,趕緊給小爺帶走。”
“丑、丑八怪?”春燕難以置信的抬頭。她雖不敢說有大家閨秀的風采,但也是有小家碧玉的清新,他怎么可以這樣肆意的侮辱自己,居然喊她丑八怪。
子隱皺著眉,厭惡的撇開眼。他看人向來很準,這女人定然是風雨場所出身,可就不知道,到底是如何混進這鐵桶一般的王府里。
靈佑氣的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冷冷的指向子隱,“抱上癮了是吧,你到底松不松開?”
子隱一驚,方才想起來,這個女人居然還在他的懷里。他嫌惡的拎起她的衣領,狠狠的甩向了一旁。
“賤人,莫要玷污了小爺。”
“噗……”子幕在也忍不住,俯下身,哈哈大笑了起來。頭領也太好笑了吧,說什么玷污,他一個粗糙的大老爺們,被一個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貼著,還指不定是怎樣的享受呢。
子隱冷冷的轉過頭,那雙與楚鈺極其相似的眼,狠厲的看著子幕,只把他看的尷尬不已,訕訕的低下了頭。
“來人,將她關在王府的水牢,等王妃醒過來,嚴加拷問。”子隱厲聲吩咐。
“是,屬下這就照辦。”子晨拱了拱手,毫不憐惜的拽起春燕,快速的飛出了主院。
子隱轉過身,朝汪漱玉恭敬的做了個揖,“夫人,主院內臟亂,屬下送您回去東跨院。”
汪漱玉張了張嘴,幽幽的一嘆。是她識人不清了,以為得到了一個忠仆,可卻差點引狼入室。
“我這就回去,待小悠醒過來,派人去喚我!”
“奴婢遵命!”靈佑與代柔福身。
子隱微微側身,引著汪漱玉,慢慢走出了主院的大門。
子幕摸了摸鼻子,剛想湊到代柔那里去八卦幾句,就看她面容不善的盯著自己,冷冷的哼了一聲。
“代柔妹子,我可沒有得罪過你。”
“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代柔白了子幕一眼,傲嬌的轉過了身。
對,說的太對了!靈佑不善的瞪了子幕一眼,拉著代柔一起向小廚房走去。
子幕徹底懵了,他無辜的撓了撓頭,冷冽的瞇起雙眼,“笑什么,該干什么干什么去,當心扣你們月錢。”
下人一哄而笑,在子幕發火之前,快速的朝四周分散。
呸……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子幕攥了攥拳頭,發誓等子晨回來,定要與他清算一番。
靈佑嘴角含笑,抬手呵向代柔的腋窩,“好啦,小丫頭,有什么好生氣的,我都不氣,你又在氣什么?”子晨剛剛表現的多好,哪里向子隱那個沒心肝的啊。或許是想到了剛才的那一幕,她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代柔來回躲著,余光不經意的瞄向了靈佑的臉,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回身抱住了她,“靈佑姐,你說,我們是不是都太傻了,尤其是我……”
“你怎么了?”
“子晨,子晨他……”他根本就沒有說過喜歡我。代柔垂下眼,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靈佑誘哄的拍著代柔,“放心吧,以姐姐的眼光,子晨那小子,他定然是對你有意的。”
“真的嘛?”
“當然!”靈佑點頭。春燕哭的時候,也許代柔沒有注意,她卻注意到了。子晨那副緊張的模樣,若說他心里沒有,她還真的不信。
代柔松了一口氣,甜蜜的挽著靈佑的胳膊,一同走向了小廚房。小姐醒來定然會餓,她要準備幾樣好吃的,提前給她一個驚喜。
子隱送走汪漱玉后,便磨磨蹭蹭的到了主院,見四周已然沒有了靈佑等人的身影,頓時疑惑的蹙了蹙眉。
“頭,你是在找靈佑姑娘?”子幕欠欠的沖了出來。
“她去哪里了?”
子幕神秘一笑,雙眼來回亂飄。怎么樣,也有求到小爺的一天啊,來啊,說點軟話,說了小爺就告訴你。
子隱瞇了瞇眼,抬腿踹了過去。臭小子,倒是長本事了,居然敢威脅他,看來是最近過于清閑了。
“五日后新皇登基,城外駐軍正在緊鑼密鼓的訓練,你若是閑來無事,我便跟王爺稟了,拍你過去當個百夫長,也好光宗耀祖。”
“訓、練……”子幕大叫。報復,頭領這絕對是報復,紫衣鐵騎哪里來的百夫長,最差也是個萬戶,唯一的一個千戶,還是灶房中的廚子!
“如何?”子隱點頭,黑眸暗了暗,抬腳慢慢的向他逼近!
子幕一愣,渾身頓時處于警備狀態,他腳下連連后退,慌張的擺著手,“頭,我服,我心服口服外加跪服!”說完,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
子隱嘴角勾起,冷冷的瞥向子幕。臭小子,若是連他都管理不好,他這個龍衛的首領,哪怕是不當也罷。
“說吧,靈佑她們去了哪里?”
子幕咽了咽口水,怕怕的看向子隱,“靈佑姑娘似乎十分氣憤,在院里哭了一會兒,帶著代柔小妹子,朝小廚房的方向去了。”
子隱蹙了蹙眉,目光凝視著子幕,似乎想要參透他話中的真假。
“頭,我對天發誓,要是有假,我自請過去千丈崖,守候十年……”子幕抬起手,嚴肅的發著‘毒誓’。
子隱點了點頭,詭異的一笑,轉身向小廚房的方向走去。代柔小妹子,明明知道子晨心儀那個丫頭,他居然也敢輕薄出口,還真是最賤的可以啊。
子幕撓著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子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方才一臉懵逼的轉過了頭。突然,他睜大了眼,腳下凌波微步大開,一溜煙的逃出了主院內。
救命,他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