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那個記憶中白淨粉嫩的小正太,就這樣莫名消失在了這片大陸上。曲悠低著頭,眼眶漸漸溼潤。都說生命無常,她原本也以爲,生在帝王家,他們定然是天生的高人一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可卻未曾想過,那紙醉金迷的地方,也是有著極端的殘酷。
“爲何,沒有人提起過!”曲悠哽咽著擡頭,聲音低沉而沙啞。從何時起,皇家子嗣的生命渺小到了如斯的地步,就連逝去都沒人稟報。
“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而已,誰又能去注意。”楚琰苦澀一笑,捏著杯沿的手指逐漸泛白。他始終想不通,一直軒兒的身體,應當不至於這樣的早逝,可現實,卻給了他重重一擊!
“三皇子,節哀順變,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瑞王府那找我,能幫的地方,弟妹絕對義不容辭。”曲悠誠懇的說著。
幻珊等人在她身後小聲的抽泣著,眼眶紅腫的,好像是小兔子一般。她們雖然沒有見過十二皇子。但卻聽小姐形容過,那定然是一個極可愛的孩子。沒想到,他這樣小小的年紀,去早早的離開了人世。
“這裡是西山書院書院,九弟妹怎會在這兒?”楚琰擡頭問道。
“閒來無事,想要開一家書院。聽說,西山書院的教學乃是大楚國頂尖的,這才早早過來學習。”曲悠淺淺一笑,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謊話。
“喔,九弟妹想要開一家書院。不知,書院裡可否缺少樂器先生?”楚琰感興趣的問著。
樂器先生,他會彈琴?曲悠瞇了瞇眼,忽然想起了前院的事。要是他不說,她險些都要忘記了,他是會彈琴的,而且聽那個音色,似乎彈的還不錯呢。
“三殿下,這是有了心上人。”
“爲何這樣問?”
“剛剛那首鳳求凰,難道三殿下彈給心上人聽的嗎?”就剛纔那個語調,說他是爲情所困,她都有所相信。
楚琰搖了搖頭,嘴角緩緩勾起,他喜歡一切好聽的聲音,喜愛研究一切古韻古籍,而那首鳳求凰,乃是偶然發現,便徹底記在了心上。
“本殿在這裡談了許久,你是唯一一個可以聽出旋律的人。”灼熱的目光,火辣辣的望著曲悠,直到將她看的尷尬不已,方纔滿意的低下了頭。
“三殿下若是想要尋找知音,本宮建議你去‘金玉滿堂’。”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楚琰淡淡一笑,起身朝屏風下的古琴走去,“九弟妹,若是不嫌棄,本殿爲你彈奏一曲可好?”
曲悠沒有答話,只是反感的皺了皺眉。若是她沒有猜錯,在這天齊大陸的這片土地上,唯有夫妻之間,方纔能夠相互聆聽琴音。而眼前兒的三皇子,這舉又是何意。
子隱躲在門口邊,用手緊緊的抵住初夏的脖子,將他按在門板上。他悄悄側耳,時刻的注意著屋內的動靜,當聽到三皇子說要給曲悠彈琴時,他的臉色一沉,氣憤的擡起膝蓋,狠狠的踹向了初夏的肚子。
無恥三皇子,這是找不到媳婦兒了嘛,居然敢當中引誘王妃。子隱越想心裡越嘔,他擡腿使勁的揣著初夏,只把門板踢的‘嘎嘎’作響。
“進來吧……”屋內,驀然響起了曲悠的聲音。
是在叫他嘛?子隱楞了一下,歪著頭,悄悄的朝屋內探去。
“不用看了,就是你!”曲悠輕咳了一聲,滿頭黑線的看向門外。她就知道,這小子定然會跟來。
子隱尷尬的撓了撓頭,拽著初夏的衣領,生生將他帶到了屋內。
“奴才子隱,見過三皇子殿下,見過王妃娘娘。”
“奴才初夏,見過三殿下,見過睿親王妃。”激勵的反抗者,過程中還不忘記宮中的禮儀,給楚琰和曲悠行禮。
楚琰專心致志地彈著琴,絲毫沒有受到外界的打擾。他的雙眼漸漸空洞,眼前似乎變成了一片渾濁,碩大的淚滴從眼眶中溢出,驚住了在場的衆人。
哭、哭了。
子隱捂住了靈佑的眼,飛快的轉過了頭去。代柔等人一愣,看到子隱和靈佑的動作,連忙跟著轉過了身。三皇子流淚,這乃是不可說的秘密。若是一個不小心,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曲悠楞了一會兒,原本也想要跟著衆人一起轉身。就在她起身的時候,忽然感覺三皇子的情緒發生了變化,神情憂鬱,欲言又止。
“三殿下,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
“那是本殿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又怎會沒有絲毫的傷心。”楚琰的手掌摩擦著琴身,神情悠遠亦哀傷。
哦可……您老人家怎麼說都行,您哀傷,您哭泣,您悲壯。可你,能不能別再我面前表演!曲悠慢慢的別開雙眼,心裡慪到了極點。
早知道,她就不過來了,真是好奇心害死貓啊!
“三殿下,今日多有打擾,茶我也喝了,時間也不早了,這就起身告辭了。”曲悠雙手交疊,朝楚琰緩緩福身。
“既如此,本殿也不便多留。”楚琰起身,走至曲悠面前。
曲悠不著痕跡的倒退一步,慢慢遇楚琰拉開了距離。現在敵我關係並未明瞭,實在不易有過多的接觸。
“初夏,送睿親王妃。”楚琰轉過頭,語氣淡淡的吩咐著。
初夏狠勁的推了子隱一把,慢慢的整理了一下衣襟,他雙手抱拳,朝曲悠做了個揖,“奴才初夏見過睿親王妃,王妃這邊請……”
“不敢勞煩,小爺我自會帶王妃出去。”子隱悄然上前,插進了初夏跟曲悠的中間。
曲悠無奈的閉了閉眼,索性乾脆轉身,任由子隱去鬧。今天這事兒,也倒是要怪她了,若不是她的好奇心過重,也不會被三殿下請進屋來,喝那勞什子的茶水。想到茶水,雙眼不由的朝桌上掃去。
這是什麼茶葉,泡在水裡怎麼變成了淡淡的紅色,難道是烏龍茶?曲悠端起杯子,雙眼不眨的望了過去,只見,那清澈的杯盞中漂浮著幾片梗葉,顯得苦澀而孤單。
“到是好茶。”
“茶葉若是有靈,聽到九弟妹這樣誇讚與它,定然也會欣喜若狂。”楚琰淺淺一笑,眼底越發的溫柔了幾分。
曲悠渾身一冷,不由的輕顫起來。若是她的感覺沒錯,這個三殿下是想要勾引她。可是,她就想不通了,她一個貌不驚人的鄉下丫頭,怎麼在洛寧城中,卻反而成爲了皇室爭相拉攏的香餑餑。
“不過是飲入口中的小玩意,也就三殿下心善,有什麼說靈。”曲悠擡起頭,故意不屑的撇了撇嘴。
楚琰擰了擰眉,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不渝。他生平所好之事不多,琴棋書畫是一項,而茗茶更是一項。
“本殿相信,衆生皆平等,萬物俱有靈。”
“三殿下果然是個秒人。”曲悠讚賞的點頭。
楚琰一愣,尷尬的黑了臉。九弟妹的學識,真乃是高深啊,誇讚男人,哪裡有用什麼秒人的,簡直就是胡鬧!
“天色不早了,九弟妹還是儘快回府吧。”楚琰淺笑著點了點頭,轉身朝古琴走去。話不投機半句多,他跟曲悠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他沒有老九的好福氣,面對這樣一個迷糊的王妃,也能極盡的寵愛。
他就這樣輕易的放她走,難道,她真的把人心想的過於複雜,三皇子將她叫進屋內,只是爲了簡單的喝喝茶,聊聊天?曲悠歪著頭,似乎有些想不通。
“王妃,奴才保護您出去。”子隱殷勤的走上前。
楚琰黑了臉,雙眼犀利的看向子隱。隸屬於紫衣鐵騎的皇家龍衛,若不是他們的地位過高,他定然要他爲這句妄言而付出代價。
“不送!”楚琰冷哼一聲,帥袖走回了內室。
曲悠嘟嘟嘴,跟在子隱的身後,快速的走出了房間。此時不走等待何時,若是楚琰忽然反應過來,再將他們無故扣留,哭都找不到地方。
“好啦,我們都走吧,不要打擾三殿下練琴。”曲悠揮揮手,領著代柔等人,走出了楚琰的房間。
哎……
那些喜愛琴棋書畫的男子,最是風雅不過,可惜啊,可惜……曲悠一邊搖頭,一邊面帶惋惜的回過頭,嘴裡還嘖嘖有聲。她做夢都想要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可老天卻好像跟她作對一般,讓她偏偏遇到了楚鈺那個騷年。
“王妃小心,注意腳下。”子隱驀然大喊。
“什麼腳下。”曲悠微楞,腳下一個趔趄,猛然朝地上撲去。
子隱捂著臉,怕怕的轉過身。王妃,別怪奴才不救你,實在是男女授受不親,若是被王爺知道了,定然不會有他的好果子吃。
曲悠閉上眼,等待著遲來的疼痛。她呲著牙,已經擺好了姿勢,時刻準備著,儘量不要讓臉先著地。慘了慘了,這回慘了,她本來長得就是極其清秀,這樣一摔,豈不是又要毀容了。
“小笨蛋,摔痛了嗎?”低沉的男聲,在曲悠的頭頂響起,她悄悄地掀開眼簾,驚訝的小嘴張成了哦型。
少、少陵!他怎麼會在這裡?曲悠伸出手,結結實實的掐在了楚鈺的臉上。
嘶……
王妃的膽子真大,居然敢這樣捏著王爺。子隱慢慢的閉上眼,心裡默默地爲曲悠祈禱了起來。
楚鈺摟著曲悠的纖腰,慢慢的把她扶了起來,大手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頂,雙眼宛如雷達一般,細細的掃過她的全身!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曲悠驚喜的蹦躂著。
“本王若是在不來,媳婦兒都要讓人搶走了。”楚鈺勾勾脣角,回首意味深長的淺淺一笑。
“什麼媳婦兒被人搶走啊,誰敢搶你的媳婦兒啊?”你這個悶騷的小青年,還不得把那人手撕了啊。
“這裡不宜久留,還是先回府吧。”楚鈺的眼色一暗,沒有多言的拉過曲悠,轉身繼續向書院門外走去。
若是他沒有猜錯,這裡定然被三皇兄佈下了迷陣,唯有踩對陣角,方纔能夠走出去。
“跟著走,莫要走丟。”楚鈺的手心潮熱一片,緊緊的攥緊曲悠,生怕她會忽然消失。
“王爺,您可曾發現了什麼?”子隱的心裡一沉,腳下越發小心了起來。難怪,難怪剛纔離開之時,三皇子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那樣的痛快,沒有過多的挽留,便將他們送了出來。
大楚國諸多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楚琰的五行八卦之術,修習的極好,甚是到了運用自如的境地。他應該是猜到了,王爺定然不會放心王妃,一定會前來西山書院,這才提前部署,想要將他們困死在這陣法之中。
“少陵,怎麼不走了?”
“這裡很危險,抓緊我的手,千萬別放掉。”楚鈺雙眼暗暗的觀察著四周,額頭緩緩溢出了冷汗。
“哪裡有危險啊?”曲悠試探的邁了一步,就在楚鈺以爲她會觸動機關的時候,迷陣四周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爲何悠悠不能受到影響。楚鈺蹙了蹙眉,轉頭看向了身後的鳳翎。
“你可曾有事?”
“我……”鳳翎楞了片刻,傻傻的指向自己。
“對,就是你!”楚鈺的眼底微冷,犀利的盯著鳳翎。
她有事,她會有什麼事啊?不過是小小的障眼法,佈陣之人功力尚且不深,又怎麼會傷到她。
“回王爺的話,奴婢沒事。”不知道本神很忙嘛?沒事問什麼問,她還得回答。鳳翎撇撇嘴,無奈的低下了頭。
“你與悠悠,爲何不受這桃花迷陣的影響?”
“這不過是小小的陣法,焉能困住本神。”鳳翎傲嬌的擡起頭,待說完以後,方纔後知後覺的掃了眼四周,怕怕的捂住了嘴。
滿天神佛,路過的神仙,她就沒有泄露天機,會不會被莫名抓回去。
她的身份不言而喻,若是她一人不受影響,卻也說得過去,可連悠悠也不曾受到影響,此事,未免有些蹊蹺了。楚鈺瞇了瞇眼,將曲悠抓的更緊了幾分。
“疼疼疼,快點放手。”曲悠用力的甩著。這是想要幹什麼,她這全身上下,唯有這雙手張的還深得她心,怎麼的,現在連這唯一的念想,他也想要毀掉嘛。
楚鈺猛然回神,憐惜的抓住了曲悠的手,“悠悠,本王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吧。”話落,抓起小人的手,便朝自己的臉上打去。
曲悠的眼底閃過心疼,小手不住的往回縮著。她的手倒也沒有多疼,不過是矯情的喊了幾聲,他幹嘛這樣認真啊。
“少陵,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謹遵王妃吩咐。”楚鈺將曲悠拉倒懷裡,抓住她的手,放置在心口的位置。他的小女人,總是這樣讓人憐惜。
曲悠高傲的揚了揚頭,另一隻手撫上了楚鈺的俊臉,“別怪本宮沒有提拔你,你若是伺候的好了,本宮定然重重有賞。”
“遵命,我的王妃娘娘!”楚鈺曖昧一笑,低頭朝曲悠的脣上吻去。
哎呀,這麼多人看著呢,多不好啊!曲悠害羞的一躲,雙頰被臊的通紅。
他的小王妃害羞了,也好,待夜幕降臨,他們有的是時間。楚鈺的雙眼微微瞇起,暗如幽潭的眸底越發黑亮。
子隱逃一般的衝出了西山書院,剛想轉頭提醒楚鈺幾句,就識趣的閉上了眼。哎……王爺此時極忙,定然沒有空閒搭理他,還是少討嫌爲好。
“子隱,你是有話要講嘛?”靈佑湊上前,關心的詢問著。
“也沒有什麼事,不過是想提醒王爺,私下注意著三皇子。”不知爲什麼,他總是感覺,那個三皇子很是可疑。
靈佑淺淺一笑,轉身往書院看了一眼。她到是沒什麼感覺,相反,對那個三皇子的印象極好。
“子隱,你是太過於小心了吧。”那個三皇子彬彬有禮,一派斯文的模樣,比之其他幾個皇子,更加註重禮儀。
“你不瞭解三皇子。”子隱的臉色越發的凝重。他好不容易拐來的媳婦,心裡居然向著三皇子,真是讓人懊惱。
她當然不瞭解三皇子,她從小在小姐的身邊長大,是小姐給了她生命,給了她吃穿,還給了她一身精湛的武藝和身爲王府大丫頭的榮耀。她只要瞭解小姐就好,幹嘛去了解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你跟我說說,這三皇子到底有哪裡可疑,我好時刻的防備著他。”
“三皇子自小就喜歡奇門異術,而且,我還曾經聽人說過,他在這方面頗有建樹。”子隱嚴肅的說著。例如這次的桃花迷陣,若不是有王妃的帶領,他們定要浪費一番功夫,絕對不會出來的這樣順利。
靈佑點點頭,暗暗的將子隱的叮囑記在了心裡。相比哪個印象好的三皇子,她更加樂意相信子隱。
“哎呀,糟糕了!”子隱一拍頭,大聲的叫了起來。
“怎麼?”楚鈺轉過頭,沉聲的問道。
子隱看了幻珊一眼,欲言又止的擰著眉。他好像是把秦老四給坑了……
“爺,老四還在書院呢。”
“他不是依照王妃的指令,只是包抄了外圍?”楚鈺蹙了蹙眉,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面色陰沉的望著西山書院。
怪不得,他父皇會將西山書院送給曲悠,定然是派人調查過,知道她手中能人異士衆多,這才放心的讓她過來剿滅老三一黨。
“大楚國的碩鼠!”
“你說什麼……”什麼碩鼠啊。
“老三,就是這大楚國竊國的碩鼠。”楚鈺的臉色越發低沉,黑的好似墨汁一般,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個三皇子想要造反不成?
“子隱,領人進去書院,將秦羽風和張冉給本王帶出來。”
“屬下遵命。”子隱的面色一凜,單膝跪在了楚鈺的嗯身前。
鳳翎無聊的玩著絡子,眼睛時不時的掃向楚鈺,求本神啊,只要你開口,本神定然進去救人……
“鳳翎。”沒等楚鈺開口,曲悠忽然轉過了頭。若是她沒有記錯,這個七彩小山雞似乎不受那片桃林的影響。
鳳翎懶懶的擡眼,無精打采的望著曲悠。還能不能行了,她這是爲了誰,還不是在替她謀取福利,她幹嘛要那麼積極。
“鳳翎不在!”
不在,那眼前的是鬼啊!
衆人一窒,無語的轉過了頭。
“主人,王爺他。”
他怎麼樣?鳳翎的那點小心思,她還能不知道,不過是想趁機要挾楚鈺一把。可是,依照著他的脾氣,又怎麼會跟這丫頭妥協。在說了,就算楚鈺同意,那些滿身傲骨的紫衣鐵騎,也定然寧死不屈。
“算了,奴婢去就是了……”鳳翎嘟嘟嘴,不情願的走進了書院!
“加油,我看好你噢!”曲悠握起拳頭,在她身後不住的鼓勁吶喊。
鳳翎腳下一滑,呈拋物線的模樣,摔進了西山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