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們身上,六人顯得愈發(fā)得意。其中四人從各自的腰封裡拿出一個小布包來,另一人一一接過全部拿到手中,衝著十數(shù)名官差和圍觀的村民們說道:“大家也聽到方纔莫家說的話,要是我們哥兒幾個能拿出證據(jù),他們就認下五獸傷人一事,不止要賠償我們哥兒幾個各五百兩銀子,還要到衙門定罪!現(xiàn)在證據(jù)就在我手裡,各位官差大人和鄉(xiāng)親們給做個見證,免得再有人抵賴。”
說著,他的目光瞟向了莫顏,莫顏卻鳥都不鳥他,只盯著他手裡的四個小布包看。
那人心裡一陣氣悶,暗道:現(xiàn)在就讓你這個小娘皮得意一會兒,等會兒老子把證據(jù)擺在所有人面前,看你如何狡辯!
莫顏看著小布包,已經(jīng)猜到裡面大概是什麼了,心裡對想出這個餿主意,又拿出所謂“證據(jù)”的人十分無語,很想看看這人的腦子是不是豬腦做的(豬表示很無辜)。要是每個陷害別人的人,都把證據(jù)都做的如此粗糙,世上大概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冤假錯案了。
在衆(zhòng)人的目光下,那人拿著小布包走到桌前,一邊打開小布包,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擺在桌子上,一邊說出了早就想好的一套說辭:“我們哥兒幾個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打獵消遣!聽說玉華山猛獸多,大獵物也多,我們哥兒幾個昨天就過來,打算試試身手,可是沒想到獵物沒打著,倒是撞上了這幾頭進山覓食的畜生。”
說著,他止住了手上的動作,食指剛要指向五獸,卻被五雙冷幽幽的眼睛給盯了回去,他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示意道:“就是它們!”
“沒錯,我們哥兒幾個毫無防備,就被它們撲倒,身上到處都是它們抓咬的痕跡!要不是我們哥兒幾個手裡拿著利劍和弓,奮力把它們嚇退了,只怕昨天就被它們咬死了,哪裡還能站在這裡!”
另外幾人連忙站出來補充,那副僞裝出來的後怕也挺像。不明真相見他們說的跟真的一樣,有一些村民已經(jīng)相信了他們的話,可是莫顏一家簡直要笑掉大牙!
這些人說的自己跟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似的,竟敢口出狂言說在五獸的尖牙和利爪下脫險。可事實上,要弄死這六個人,別說五獸一起上,就是五獸中實力最弱的毛團,也能在半刻之內,把他們全部幹掉。
當著五獸的面撒謊,侮辱五獸的實力,乾脆說自己能上天更加具有說服力!
別說莫家人不信,被五獸救了孩子的村民們也不相信。他們可是聽了自家孩子說起過那晚的事,那可是整整五十個兇悍的山匪,就被五獸頃刻間幹掉了。這六個個頭不算高壯,看起來比尋常的農(nóng)夫還要弱的人敢說擊退了五獸,可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些村民已經(jīng)徹底相信了五獸的清白,認定這六人是污衊它們,訛詐莫家的銀子。一時氣得不行,握緊手中的棍棒,跟懷疑莫家的村民激烈的爭辯起來。
那些爭論聲,莫顏聽在耳中,愈發(fā)的覺得紮根在柳楊村是個明智的選擇。儘管不是每個人都對她們一家友善,但是真正到了大是大非的時刻,這些曾經(jīng)接受過她們家?guī)椭娜耍难e還是向著她們一家的。
看著如同跳樑小醜的六人,莫顏沒有心思跟他們磨嘴皮子,只等他們拿出所謂的證據(jù),就一棒“打死”。縱有三頭六臂,也定教他們翻不了身。
六人也聽到了外面的爭論聲,擔心事情生變,也不敢再耽擱,直接把小布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只見桌子上堆著四撮毛髮,毛髮的顏色出乎意料的與小花大白毛團黃金獸相同。
從色澤上看,這四撮毛挺像那麼回事,不熟悉四獸的人恐怕真會相信這就是四獸身上的毛髮。可是它們的毛髮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沒有誰比莫顏更清楚,只消一眼,她就知道四種毛髮是從其他野獸身上弄下來,再經(jīng)過染色等處理,變得跟四獸毛髮的顏色一模一樣。
獨獨少了赤蟒的鱗片,恐怕是赤蟒太過罕見,每片鱗片足有嬰兒掌心那麼大,身上缺一片就空一塊,旁人也能輕易地看出究竟是不是它的。這個造假難度太高,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設這個局的人,不能說完全沒腦子,若四獸沒有喝過靈泉水,吃空間裡的食物改善體質,沒有經(jīng)過雪糰子幾十年的淬鍊,這四撮毛真不容易分辨是假的來。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外觀再怎麼相似,跟四獸毛髮相比,質感卻是天差地別。
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同一種野獸,不同的個體,毛髮總有一些細微的差別,只是人的肉眼和觸感無法分明罷了。四獸現(xiàn)在的毛髮,卻把這點細微的差別擴大了數(shù)倍,只需要放在一起稍作對比,就算眼神兒不好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同來。
莫顏心中大定,哪怕耳邊冒出了越來越多對她家和五獸不利的聲音,也沒能影響她的好心情。這一回,她是真的笑了。
六個“受害人”看到莫顏臉上的笑容,面面相覷,原本篤定計劃成功,會得到豐厚賠償?shù)乃麄兺蝗挥行┎淮_定起來。
莫顏豈能察覺不出他們眼裡閃爍的心虛,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的燦爛:“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證據(jù)?還有其他的嗎?乾脆一起拿出來好了,總要讓我們心服口服的賠那三千兩銀子吧?”
原本有些忐忑的六人一聽三千兩賠償銀子,瞬間忘掉了心裡涌起的不安,死死地盯著莫顏,其中一人急不可耐的說道:“有,當然還有,不過你們得先把三千兩銀子拿出來,我們哥兒幾個要是心情好,說不定就把證據(jù)給你,也不會上衙門狀告你們縱獸行兇。”
“不行!”莫顏想也不想一口拒絕,接下來看似不經(jīng)意的話,卻教那六人嚇出了一聲冷汗:“誰知道這四撮毛是不是你們趁著前兒個五獸換毛,偷偷地收集起來,特意設了這個局,來誣陷它們訛詐賠償?shù)模磕銈儽仨毩硗饽贸鲎C據(jù),否則我們也是不認的!”
那六人心虛,一時沒能想出狡辯的話來,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讓自始至終沒能插上嘴的領頭官差,終於找到了用武之地,連聲催促道:“莫姑娘說的有道理,既然你們還有其它證據(jù),就趕緊拿出來,不然,就不能憑那四撮毛就證明是五獸咬的你們。”
六人聞言,對視了一眼,最後在那些道催促的目光下,很不情願的擼起袖子,一圈又一圈的解開了各自臉上、脖子上、手臂上纏繞著白布帶。
哼,拿就拿,他們背後可是有靠山的,就算被看出端倪,他們最多計劃失敗,又不會真被抓進牢裡吃牢飯。
如此想著,幾人手上的速度愈發(fā)的快。下一刻,在他們裸露的部位,一道道鮮紅的傷口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咦,這傷口看起來很新,的確是近兩天受的傷,看著痕跡,也確實像被野獸抓咬的,去年王大力他們進山被老虎傷到,跟這個比起來差不多呢!”距離近的村民看的分明,頓時炸開了鍋。
此言一出,立即有村民站出來反駁:“就算是被野獸咬傷的,那也不能證明就是五獸乾的啊!指不定他們是被山裡其他猛獸咬了,就栽到五獸身上,想訛詐莫家一大筆也不是不可能。”
“哎呀,你們倆說的都有道理哩!看來這事還有的皮扯,不知道會咋解決,不過那六個人確實有些過分,就算是讓五獸傷到了,也不至於要每人要五百兩,還要把莫家告到衙門去吧?這事兒,俺看著咋就是他們給莫家設的套子,想對付莫家呢?”
“你纔看出來啊?哼,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六人不是啥好東西,要我說,莫家也甭客氣,直接讓五獸把他們咬出去得了。”
“就你能耐!真讓五獸把人咬著了,官府就會立馬派人過來把它們殺掉,莫家就真的要被定罪了。”
……
屋外的村民爭論不休,屋子裡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六人得意洋洋的看著莫顏莫清澤父女,指著五獸囂張的說道:“這些傷口就是你們養(yǎng)的五個畜生弄出來的,你們趕緊把銀子拿出來,否則惹的我們哥兒幾個不快活,你們一家子都得倒大黴。”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莫家拿不出證據(jù)證明五獸的清白,不止要賠償鉅額的銀錢,很有可能面臨牢獄之災。楊保等人紛紛爲莫家人捏了把汗,就連莫清澤也在擔心能否順利解決這件事。
不過,莫清澤不是擔心自家能不能擺脫這場困境,而是擔心接下來的事情,會讓女兒傷透心。
他相信五獸的清白,也知道自己的女兒有辦法破掉那些小人設下的局,只是官府已經(jīng)知曉了五獸的存在,不管它們傷人與否,都不能再在家裡待下去了。不是在官府圍剿前被迫迴歸山林,就是被官府圍追堵截慘遭撲殺。
哪一種結果,都教人無法接受,與五獸交際不多的他尚且如此,整日與五獸爲伴,又重情重義的女兒該當如何?
此時,已經(jīng)做好反擊準備的莫顏也不知道她爹的擔憂,她緩步朝著叫囂的六人走去,在他們警惕的目光中,拿起桌上的毛髮看了一眼又放下,對領頭官差、楊保以及幾位村老說道:“官差大哥,楊伯伯,幾位村老爺爺,麻煩您們仔細看這四撮毛,最好再用手感受一下。”
幾人聞言,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上前來,照著莫顏的話,仔細地觀察後,又用手摸了摸,卻並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正當幾人要發(fā)問,就見莫顏只是衝四獸招了招手,四獸就格外溫順地走了過來,其聰慧顯然不比剛曉事的孩童差。
方纔離的有段距離倒也罷了,現(xiàn)在四獸一湊近,衆(zhòng)人愈發(fā)感受到了它們的恐怖,頓時汗毛倒立,不自覺的後退了一小步。
莫顏彷彿沒看到,摸著五獸的大腦袋,柔聲說道:“你們乖乖站好,讓官差大哥,楊伯伯他們摸一摸,可不許再跑掉了。”
這話,分明像是在哄小孩子,四獸卻瞇著眼睛,格外享受。雖然不屑被除莫顏之外的人觸碰,但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爲了讓莫顏名正言順的報復那六個小人,它們也只能暫時犧牲一下自己了。
在莫顏的鼓勵下,幾人的手顫抖著放到了四獸的身上,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它們的皮毛看起來硬朗,摸起來卻格外順滑,就像是摸著最柔軟的錦緞一般。瞬間,他們就明白莫顏爲何要讓他們這麼做了。
看著楊保等人的反應,那六人暗道不好,不等他們發(fā)出質疑,就先聲奪人的衝莫清澤嚷嚷道:“證據(jù)已經(jīng)拿出來了,識相的趕緊賠銀子,不然休怪我們哥兒幾個找貴人做主,到時候你們一家就真別想再有好日子過了。”
心中大定的莫清澤聽了這番威脅,簡直被氣笑了:“哼,我倒想看看,你們口中所謂的貴人究竟如何讓我們一家沒有好日子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幾個人不趕緊想辦法脫身,竟然還想訛銀子,真不知道是太蠢,還是對他們所說的貴人太有信心。
這時,領頭官差插了進來,板著一張臉對六人呵斥道:“你們誣陷五獸在先,訛詐莫家在後,現(xiàn)在居然還敢出言威脅,誰給你們的膽子?”
那六人冷不防領頭官差突然發(fā)難,慌張過後,開始渾不要臉的耍無賴:“誰說我們誣陷幾頭畜生,訛詐威脅莫家了?我們哥兒幾個身上的傷還在,總不能是自己把自己弄傷的吧?官差大人收了莫家的好處,可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啊!”
“就是,這莫家究竟給你啥好處,讓你這麼護著?你可別忘了,這趟過來,你家大人是如何交代的!”
六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領頭官差,其中不乏利誘威脅之意,只氣得領頭官差恨不得讓手下的十幾個弟兄把他們全部捆起來,吊著胖揍一頓。
領頭官差來之前,上頭的確暗示過,他想著如果猛獸傷人如果是真,不管莫家同韓家二爺關係如何,一定盡職盡責的把猛獸抓起來,並協(xié)商好賠償一事,可現(xiàn)在這事純屬誣陷訛詐,這讓他如何下手?
他爲莫家說話,確實是想通過這件事,讓莫家欠他一份人情,繼而獲得韓二爺?shù)暮酶校覆欢艿玫揭恍┖锰帯?伤叫臍w私心,昧良心的事,他卻不會去做。
此時被這幾個無賴威脅,心裡能高興纔怪。
趁著領頭官差跟六個無賴較勁兒的工夫,莫顏直接拿著四撮毛,交給了門外質疑聲最大的那些村民,讓他們自己辨別,不止能打他們的嘴巴,也是打消村民們對五獸疑慮的最好的辦法。
那些村民拿著毛髮,迫不及待的學著楊保和村老們樣子,跟四獸的毛髮進行對比。結果不用莫顏多做解釋,他們就知道手上拿著的是假毛,臉色頓時難看無比。就算心裡再怎麼想趁此壓倒莫家,也不敢再吐出一句質疑的話來。
那六個無賴卻不肯放棄,揮舞著佈滿傷痕的胳膊,硬說是五獸弄的。
莫顏已經(jīng)成功打消了村民們的疑慮,不耐煩再跟他們掰扯,直接叫來五獸,讓它們伸出爪子,露出牙齒,當衆(zhòng)進行對比。
結果,不論是咬痕還是抓痕,跟五獸的牙齒和爪子根本對不上!
事實勝於雄辯,那幾個無賴氣焰頓消,再一聽莫顏要到衙門狀告他們訛詐,竟然起了魚死網(wǎng)破的心思,反咬著莫家偷偷養(yǎng)五獸一事不放:“哥兒幾個背後可是有人的,識相的就放我們走,否則到時候把你們私養(yǎng)這幾頭畜生的事捅到聖上面前去,你們一家子全都要死!”
當年,先皇下令凡有猛獸擅闖或爲禍民間,一律由官府處置。這個“處置”不僅包括無主的猛獸,也包括被人類飼養(yǎng)的猛獸。
當然,權貴之家若是飼養(yǎng)幾頭猛獸賞玩是可以的,只要沒有鬧出人命。尋常的百姓卻是不能,一旦被發(fā)現(xiàn),不止飼養(yǎng)的猛獸要交給官府處置,就連飼養(yǎng)的人家也要受罰,輕則罰銀,重則拘役。評判的標準,就按猛獸是否傷人害人來判。
若是這幾個無賴背後真有能見到聖顏的貴人,不用說,定有那個能力給京兆尹施壓,加大對莫家的懲罰力度,一個拘役跑不了。被拘役的人就只有一家之主莫清澤了,要是動點手腳,罰他去最苦最累最危險的礦場上做工,沒準兒連命都要丟掉。
莫顏聽得這番險惡的威脅,恨不得真叫五獸衝上去咬斷他們的脖子。她不懼怕他們背後所謂的貴人,家人卻是她的逆鱗,哪怕這番威脅造不成對家人的傷害,她還是憤怒極了。
好在再怎麼憤怒,也沒有讓她失去理智。既然這幾人承認背後有貴人,那個貴人就有可能是主使之人,就算不是,也肯定與主使之人有莫大的關係。
就在莫顏想辦法套出他們背後的貴人是誰時,一道尖利的聲音在外門外響起:“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