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四貞的手拉住,鰲拜一愣,看到她驚恐的模樣,先是憐惜,跟著感覺到不對:恪貞公主幾時成了這般柔弱的女子?
就在他怔忡之際,四貞的手已經迅速在他兩只胳膊上走了一圈,將兩只鐵戒尺順了出來,然后一個后空翻,離開鰲拜三尺之遙,隨即,梁上落下一張網,將鰲拜罩在當中。
“哈哈哈!”鰲拜看著四貞仰天狂笑,“恪貞公主,老夫自幼從軍,身經百戰,于百萬大軍之中來去自如,你不會以為這張網就能困住老夫吧?”
他左右手撐開,撩網欲出。
“拉網,轉——”隨著四貞的清喝,十幾個天天陪著玄燁練習布庫的武伴當從殿角的帷幕后沖了出來,拉住網,轉了兩圈,將鰲拜復困當中。
“就憑你們這些黃毛孺子就想要拿住老夫?”鰲拜發出冷笑,掏出腰封里的飛刀,在網上一轉,竟要將那網割破了出來。
幸好,那網是作金銀絲加了人發和苧麻特制而成,柔韌無比,鰲拜的飛刀雖然鋒利,但畢竟只是極小的刀身,一時間并未將那網割破。
但那些武伴當們拿他也沒辦法,鰲拜天生神力,他兩手帶著網,在殿里打起轉來,竟然把那十幾個武伴當摔得七零八落,站都站不穩腳。稍微離得近些,就被他或是用捏在手中的飛刀所傷,或者是拳打腳踢,吐血倒地。
甚至,有幾個還被他的飛刀劃過咽喉,當場命絕。
四貞在一旁細瞧幾回,才發現鰲拜的飛刀尾部有一根銀線,他將銀線一端繞在手腕上,隨手擲出,再一拉而回,竟像是有百把、千把飛刀一般,綿延不絕。
事實上,若不是困在網中發飛刀不方便,那些武伴當沒幾個能活下來。
這發現令四貞心驚:難怪鰲拜敢有持無恐地進宮,這人的武藝,實在令人驚心。
她大喝一聲:“你們還不進來,等什么?”
外面進來了兩隊以索額圖為首,穿著兵甲的龍虎衛,進來后,也不多說,一隊張弓搭箭,一隊拔劍亮刀,都對準了鰲拜。
“鰲中堂,我勸您還是束手就擒,聽從皇上發落,不然,您縱能擋住三支五支鐵箭,難不成能擋住百支千支不成?這些鐵箭就算不能射穿您身上的寶甲,卻可以射您的四肢,射您的頭顱,您何苦做無謂掙扎?”四貞朗聲勸道。
剛才那貼身之際,她不僅順出了鰲拜袖中的兩把鐵尺,還摸到他身上有軟甲一類的護身之物。
鰲拜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不知老夫犯了何罪?萬歲爺要用這種下作的法子拿下老夫?明刀明槍的,他不敢嗎?竟然要你這個女流之輩沖鋒陷陣!有本事,請皇上出來,就算要給老夫定罪,也該讓老夫心服口服。”
一直在屏風后立著的玄燁忍不住走了出來,坐在御椅之上,目光灼灼看著鰲拜,雙手按在撫手上,開口斥道:“鰲拜,朕在這里,你還不知罪嗎?”
鰲拜哈哈大笑,揚聲回道:“臣有何罪?還請皇上說個分明。”
說著,他雙手狠狠一拉,將僅余的七八個武伴當連網一道扯倒在地,然后飛身旋起,竟然脫網而出。
“護駕——”四貞和一干護衛連忙擋在玄燁的身前。
鰲拜將網丟在地上,雙手拍了拍,站在原地并未動彈,只抬起臉來挑畔地看著玄燁:“敢問皇上,臣有何罪?”
玄燁到底年輕,見鰲拜脫困有些心慌,片刻之后,方才鎮定下來,高聲唱斥道:“到了這會兒,你見了朕還不下跪?鰲拜,你平日飛揚跋扈,任意橫行,欺君擅權,一向不把朕放在眼里,像你這般大不敬,就是欺君之罪,更別說你平日里結黨營私,倚恃黨惡、紊亂國政,一切政事,先于私家議定,然后施行;平日里阻塞,攔截章奏言,武各官、盡出自你的門下,你還敢說自己不是圖謀不軌,十惡不赦嗎?”
鰲拜輕蔑地哼了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請問皇上,您說的這些,有何證據?”
“證據?”玄燁少年氣盛,見鰲拜到了這個時候,仍然如此張狂,不由冷笑連連:“等拿下你,自然有的是證據——來人!將他給朕拿下!”
鰲拜揚聲大笑:“拿下我?就憑殿里的這些人,只怕還不夠!”
說話間,他欺身向前。
那些武伴當們大叫兩聲,躍了上去,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再加上一隊侍衛,將鰲拜團團困住。
饒是如此,不過一柱香的功夫,鰲拜就將近身靠近他的那些人打飛了近一半,眼看著,他離玄燁又近了兩步。
“倒,射——”隨著四貞的話,圍住鰲拜的人突然都以各種姿勢倒在地上,只余他一人立在當中,跟著,旁邊張弓搭箭的侍衛們放出箭來,鰲拜雖將飛刀舞得如同流星錘一般,擊飛了許多的鐵箭,到底還是腿上和胳膊上各中了一箭。
“收——”隨著四貞的話,那些侍衛放下了弓箭。
“鰲中堂,你還是束手就擒,聽憑皇上發落吧。你也別等穆里瑪他們來救了,宮里頭,已經由安親王岳樂、康郡王杰書和鎮國將軍常舒他們收管,你的那些人,恐怕是自顧不暇,沒有空來救你了。”索額圖冷冷地說。
“休想——”鰲拜狂聲笑道,“老夫千軍萬馬都走得,還怕你們這點人不曾?”說話間,他已經從腰里再摸了四把飛刀出來,朝兩邊一揚,就有幾個離得近些的侍衛倒在了地上,然后只見血從那些人的喉嚨里汩汩而出。
眾人心驚,再看他晃了晃手里的飛刀,“唰”地一聲甩出去,便都忙不迭躲閃,只聽“叮叮”兩聲響,索額圖的右手中了刀,手里的劍都拿不住,掉落地上同,擋在玄燁身前的另外兩個侍衛更是直接被飛刀射中,倒地不起。
不等他們做下一步反應,只見又一把飛刀從鰲拜手中擲出,帶著尖嘯聲直刺玄燁。
四貞在鰲拜飛刀脫手之際,已經飛身而起,她堪堪躲過了那飛刃的襲擊,將后面的銀線拽在手里,回身一扯,飛刀從玄燁的鼻尖劃過,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四貞將那飛刀收到手里,望著鰲拜嘆道:“鰲中堂,您的飛刀還余幾枚了?今日皇上布下了天羅地網,您縱有三頭六臂,也逃脫不了,不如放下屠刀,皇上念您曾有功于社稷,不會為難您的!”
鰲拜沉默片刻,大笑起來:“皇上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今日之事,分明是飛鳥盡,良弓藏,老夫如何信得過你們?來來來,要想拿住老夫,先把老夫打敗再說,總之,你們休想老夫會束手就擒。”
四貞輕嘆一聲:“既然如此,我少不得要向鰲中堂討教兩招了。”
她如飛鳥投林,幾個起落,站到了鰲拜的身前,手拱拳:“鰲中堂,請——”
因為知道鰲拜的厲害,四貞并不敢與他實掌相接,只仗著身子輕便,如同蝴蝶翻飛,一來二云與鰲拜纏斗,意圖消耗鰲拜的體力。
鰲拜冷哼一聲,馬步下蹲,而后,一聲厲吼,掌風掃向四貞。
四貞只覺得胸口血氣上涌,向后退了兩步,然后吐出一口血來。
鰲拜向前兩步,一只手扣住了四貞的手腕,將她拉進懷里,用手間的飛刀壓在她的脖子上。
“鰲中堂,你逃不出的,就算你拿住我,也逃不出去……”四貞感覺到那飛刀壓在脖頸的壓力,后背和手心都冒出冷汗,但她仍然努力勸說鰲拜。
“你真認為只要老夫放棄抵抗,皇上就會放過老夫?”鰲拜低聲在她耳邊問道,話語里滿是冷譏之色。
“當然。”四貞強笑道,“之前,我和皇上說過,鰲中堂雖行事囂張,但畢竟有勞于社稷,請皇上網開一面,皇上也說,他無意取你性命,只想你還政于君,你只要肯束手就擒,他日,自有三司會審,依法論罪,太皇太后和皇上,定會留你一命。”
“這樣的鬼話你也信?還真是單純!亦或者,你也不信,只是想騙老夫而已?唔,讓我想想看……若不是你騙了鰲某,鰲某也不會走進這宮里,孔四貞,你當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了你嗎!”
鰲拜說著,抬手呼啦一下,在四貞的脖上劃出一道淺淺血痕,血順著她的脖子就落了下去,染紅了衣領!
玄燁的臉,刷地白了!
他怒喝道:“鰲拜,你若敢傷害貞姑姑,朕定將你碎尸萬段。”
鰲拜笑了起來:“皇上若當真看重孔四貞,想留她性命,那就讓他們閃開,讓臣出宮去。”
玄燁目光閃爍不定,這次的機會,謀劃許久,若真放了鰲拜,再擒他就再無可能。
索額圖也在一旁道:“皇上——小不忍而亂大謀,這個時候,就是讓臣等肝腦涂地,也再所不惜,想來,恪貞公主也是如此,不能前功盡棄啊。”
玄燁猶豫不決。
四貞深吸一口氣:“皇上,不用顧惜臣妾的性命,您只管下令……”
索額圖喊道:“皇上,機不可失啊……”
想到四貞在鰲拜跟前,鰲拜雙手擒著人就無余力再顧其他,若是這會兒讓人用箭射,定能將他射中……玄燁抬起了手,張嘴欲下令……
鰲拜在四貞的耳邊低聲笑起來:“你不用表忠心了,即使你想小皇帝顧惜于你,他也不會顧惜的。只可惜,老夫到底不及他狠——”
他用力一推,然后向后退了兩步,怒喝道:“孔四貞,你好本事——”
像是他被四貞打中了腹部,不得以將她松開一般。
四貞踉踉蹌蹌向前,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