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頭,一道強烈的金光忽地乍起,隨即傳來一道震天響聲。
聞人琴此時髮髻已亂,衣襬有些被撕裂,有些則起了褶皺,整個人稍顯狼狽,因受力不支而依靠在一棵粗壯樹幹前。
他嘴角微微溢血,單手捂著火燎般的五臟六腑,另一隻手則撐劍插進地面,望著眼前那個龐然大物依舊不爲所動,面不改色,只是稍顯疲態。
他從一進擎天境便被送到了此處,只能說是運氣不太好,一來便遇上了這麼一隻異瞳噬魂獸。
噬魂獸,原本於他而言是輕鬆不拔劍就可以解決的妖獸,但異瞳噬魂獸,就沒那麼容易對付了。
一來它是妖獸,而來異瞳,世間的妖氣和靈力它都能來者不拒,級別自然高得多,更何況這還是一隻成年異瞳噬魂獸。
他的任務還沒完成,還不能死在這,待他完成這次的任務就能一直留在相思身旁護著她了。
所以,他不能死。
……
尹芃歡這處一看見那熟悉的長青劍虹色劍光,心下一緊。
長青劍,是聞人琴的佩劍,如今散發如此大的虹光出來,只能說明聞人琴正處於一場惡戰中。
【宿主,是聞人琴製造的動靜。】
“嗯。”
尹芃歡蹙眉應下,雙手結印喚出谷相思的佩劍,剛踏上前腳就被身後的問天給拽住,只見問天撅著小嘴極不情願地說:
“你的劍,有我快?”
尹芃歡盯著它半秒,忽而欣慰一笑,摸了一把它頭頂的毛:“謝了,那就。”
問天:……
……
林中的萬俟自然也聽見了那處動靜,他抱緊懷中的劍,迅速便沒了影兒,快得身後的鐘藝妙就只看見一道殘影從自己眼前消失。
……
噬魂獸如看螻蟻一般朝聞人琴大吼一聲,似在發怒於這名螻蟻小兒竟闖入它的底盤挑釁自己的權威。
聞人琴忽而丟了手中的長青劍,擡手拭去嘴角半乾的血漬,眸中逐漸赤紅充血,從他體內似乎正有什麼正在涌出。
“只能這般了……”
他體內一直都有兩股力量在互爭主權,一道是魔氣,一道是靈氣,魔氣自然是要壓過靈氣許多。
若是回覆本身魔氣,以他魔君護法的能力,解決一隻異瞳噬魂獸不說易如反掌,至少輕鬆許多。
但,他若是用了魔氣,自然便會暴露身份,可如今,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噬魂獸早已失去了耐心,以肉身氤氳妖氣朝聞人琴所在的位置衝去!
電光火石間,一名青衣人從天而降落於聞人琴身前,手握一隻金色翎毛,只見那枚翎毛忽而從巴掌大變爲蒲扇大小,下一刻便覆在了噬魂獸粗糙的額間。
那噬魂獸就像是被定身了一般,忽而紋絲不動。
這位青衣人的出現讓聞人琴手中正要冒出來的黑色魔氣赫然便消失在了空氣中,彷彿從未出現。
青衣人一雙水光瀲灩的桃花眼眸,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握翎,清然颯颯。
見噬魂獸已然四腿發顫,她便收了翎毛,那翎毛下一秒就變爲了一根小巧玲瓏的骨簪飛入了她發間。
“多謝這位公子相救。”
聞人琴望著那噬魂獸落荒而逃的背影,蹙眉打量著眼前的人。
分明是瘦削窄窄的背影,卻異常挺拔如鬆,烏髮如墨,一縷隨風飄散,看此人的著裝打扮應該不是人界的修士。
那就是仙界的人了,不過,他日常往返仙界和離恨天宮之間,竟然不知道天界還有這等厲害的人物?
九方暄笑著瀟灑轉身,目光落在聞人琴垂首的額間,“舉手之勞,姑娘不必道謝。”
聞人琴擡眸淺笑,不過笑不達眼底。
擎天境中的“舉手之勞”,有誰會信?
他恢復了平靜的溫和,直視著九方暄那雙異常勾人的桃花眼,絲毫不爲所動:
“公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他這一問,九方暄倒是愣住了。
她好意救他,卻想不到這人竟是這般看自己的,實在是有種狗咬呂洞賓的心塞感。
她也不客氣,反問聞人琴道:
“姑娘莫不是都這般看人?那可真是白瞎了姑娘的這張臉,我原以爲長得好看的人都應該心地不差纔對,如今看來是我看走眼了。”
沒錯,她是個極致的顏控主義者,特別喜歡好看的人,不分男女,當年即墨汶還在仙界時,她可是非即墨汶不嫁的那種。
但如今即墨汶離了仙界,與她自然沒了任何可能,她看得很開,放下得自然也很快。
聞人琴:“……”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面色一窘,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見九方暄擺擺手,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的隨意:
“算了,就當我沒救過你,後會無期。”
她走了兩步,忽而想起什麼又停下,轉身迅速上前扯下了聞人琴腰間的那隻熟悉小巧宮玲拿到眼前細細打量,
“這是離恨天宮的東西,怎麼會在你身上?難道你是……離恨天宮的?”
她滿眼的不可思議,難怪她覺得聞人琴看著眼熟,方纔進結界之前,她似乎和一位面容姣好可愛的姑娘對視了一眼。
那位姑娘也是這一副打扮。
聞人琴擡手收回被他丟在一旁的長青劍,給自己施了一個清潔術,整個人又恢復了之前的清冷豔麗。
他擡手輕聲道:“抱歉,方纔是我誤會了,多謝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見他忽然又變卦,還一本正經地給自己道歉,九方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忽而便想逗逗他。
九方還了宮玲,輕笑了聲說:“不是有一句話說,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嘛,你這可以算是兩次道謝了吧?”
聞人琴不知她究竟想說什麼,但還是點著頭道:“……嗯。”
“不如……你以身相許,怎麼樣?”
聞人琴:“……”
九方笑得燦爛,笑開了,那雙桃花眼也隨即起了褶子,像是一條朝你吻來的魚。
以身相許……
尹芃歡一趕到,好巧不巧便就撞見了這尷尬的一幕,聽見這糟糕的臺詞,她只能儘量壓低自己的氣息,屏息凝氣藏在不遠處。
十分不巧,她後退時,忽然便才上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隔著雲錦緞,五個分支,像是……
像是一雙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