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看直至看向自己方向的何帛,輕聲開口,“沒關系,我忍得。”
何帛是他看著一步步從十四歲的自閉少年慢慢成長到現在的青年,他不想看著他手上,人造人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只是他們很難有感情,而一旦有感情,絕對不會輕易舍棄……
移嫁得時候紀念幾乎沒有感到任何痛苦,但當移嫁結束之后,肩膀倏地開始劇烈疼痛,與此同時。何帛登時臉色大變,他能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傷正在飛速愈合,沒有一點不適的感覺。他不需要細想就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立刻死死地瞪著紀念的方向,拼命控制著自己沒有喊出紀念的名字。
他因為不能暴露紀念而沒有出聲,但紀念卻讀懂了他的意思——
誰讓你,替我受傷的。
紀念就當看不懂他什么意思,忍著痛靠近何帛,貼著他的耳朵說道,“我沒事。孫兆東之前已經害了一個人,必須要將他繩之以法。如果要讓他認罪,必須要有證據,我把你的手解開,你開始錄音。小心不要讓他發現。”
那邊孫兆東持刀站在門邊,添上了門栓,讓門只能打開一個門縫,從外面拉不開門。而后持刀對著門外,緩緩拉開了門。
肖云已經跟肖曉認了親,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而激動,就接到了孫兆東的電話。簡直就像是從天降下來的噩耗,瞬間一陣涼意席卷了全身。
肖曉示意她不要害怕,讓她不要暴露自己,偷偷跟在肖云的身后到了孫兆東說的書店。
進書店的時候她已經看過了,周圍沒有一個人,這完全不可思議,什么樣的書店會沒有人看門呢?這書店老板是有多放松。肖曉這樣想著,腳下不敢有絲毫放松,輕手輕腳的走著,每一步都在觀察周圍有沒有攝像頭,而后順著死角跟在肖云身后。
但上閣樓的話必須要走在走廊上,走廊上什么都沒有沒辦法遮掩,肖曉為了安全起見只能躲在上走廊的樓梯上。
而她們上到走廊之后,就感到從墻面透過來的絲絲涼風,讓兩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肖云走在前面,更是止不住的害怕。
她小心翼翼的敲響了門,聲音都背帶的顫抖,“孫,孫兆東,你在不在里面。”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邊傳來“咔噠”一聲添上門栓的聲音,孫兆東在里面緩緩拉開了門,透過門縫,緊盯著她。
走廊上的光線沒有他站的門內亮,從肖云的角度看不清楚孫兆東的神情,但他充斥著冷厲的視線卻讓人感覺得一清二楚,肖云幾乎是下意識就忍不住叫了一聲,然后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孫兆東生氣。只是捂住嘴的手也在微微發抖,襯著一張漂亮的臉,愈發柔弱動人。
畢竟相處了這么久,其實孫兆東對她或多或少還是有感情的。看著肖云這樣,孫兆東微微瞇了瞇眼,沒說什么,拉開了門栓伸長脖子看了看肖云周圍有沒有人,才后退數步,拿著刀站到何帛身前,冷聲開口讓肖云進去。而后又伸頭看了看門外四周,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開著燈的房間并沒有比不開燈多了多少安全感,反而因為燈光的刺目,更加劇了人心浮動。肖云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燈光刺得生疼,但恐懼讓她硬生生忍著,不敢多說一句。
她進到房間,率先看到的就是鮮血染紅了大片白色襯衫的何帛,何帛的上身已經被血染紅,映著他蒼白的臉色,看起來精神狀態非常不好。
肖云心里很擔心,但是有了電話的前車之鑒,她不敢再隨意當著孫兆東這個變態的面,對何帛開口說出任何一句關心。只能匆匆的掃了他一眼,趕緊低下了頭。
孫兆東似乎對她的反應非常滿意,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點。雖然看起來依舊讓人脊背發涼,但總不至于讓人感覺一句話說不對就會捅刀子了。
肖云按著孫兆東的手勢,小心翼翼地站在何帛對面三四米遠的地方,老老實實的貼著墻根。
“害怕么?”孫兆東開口問她。
肖云看著他,不知道怎么說。
孫兆東沒聽見她說話,立刻皺起了眉,表情有些不耐,“我問你害怕么!”
“害怕,害怕,”肖云被他嚇得條件反射的連連點頭。肖云已經快要崩潰了,從幾天前孫兆東對他越來越不耐煩開始,她就沒怎么睡好,以為是自己的原因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而今天孫兆東打電話過來這時候,她聽到孫兆東的恐嚇,就開始精神極度緊繃,孫兆□□變的兩面讓她不知所措。而之前孫兆東打電話時,電話那頭傳過來的利刃插入人體的聲音,和何帛被捅一刀的悶哼猶在耳畔,更是讓她經歷了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過的神經壓迫。
肖云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太過害怕,害怕到身體反應都遲緩,她恐怕早就要泣不成聲。就在這時,肖云突然聽到耳邊有人的說話聲,“裝可憐。”
什么?誰在說話?孫兆東還在看著她,肖云想要轉頭看看,又害怕惹他生氣。更關鍵的是,她潛意識不想讓孫兆東發現有人在跟她說話。
“我是秀云,是何帛的弟弟。”那個聲音說道,“你看不見我,原因等會兒再解釋,現在,我說什么,你就按我說的說。”
那個自稱何帛弟弟秀云的聲音沒等肖云回話,自顧自接著重復之前說的話道,“裝可憐。”
肖云怯怯地看了眼孫兆東,眨巴著眼睛低聲說道,“兆東,我好害怕。為什么你要帶我來這里。”
對一個神經變態來說,一方的示弱無疑是讓他內心愉悅滿足的最好方法。尤其是對孫兆東這種中二晚期,來自一個一直對他來說夸贊別人從不夸他的人的示弱,更是讓他內心舒爽的最佳利器。
果然,肖云說完這句話之后,孫兆東整個人的氣場都弱了下來,戾氣緩緩化為平靜。
“小云,本來我是不想這樣的。都怪你。”孫兆東的聲音似乎被手上的匕首同化,帶著絲絲冰冷,但相對之前的瘋狂,已經算是冷靜了許多。
“你為什么總要在我面前提起何帛呢?”他握著手上的匕首貼著何帛的臉拍了拍,“就因為這張臉么?”
他握著的匕首在何帛臉上時輕時重地劃著,一不小心就將何帛的耳朵前兩指的地方,劃出了一道血痕。
肖云聽到自己心跳地更加劇烈,與此同時,明顯的感覺到身后的人呼吸突然加重,像是在拼命忍耐。
“問他,你是第一次害人么?”秀云在她而后輕聲說道。
肖云依言重復了一遍,孫兆東登時冷哼,“當然不是,這么美好的事,自然是要早早嘗試。”孫兆東就像入魔一般,嘆息著,“可惜我入門太晚,如果早些知道利刃刺入人體是多么美妙的事,我早就來做了。迄今為止,我也就殺了林悠思這一個人。”
林悠思是誰……肖云并不知道之前的林悠思失蹤一事,聽到孫兆東提起一個她并不認識的人名心里有些迷惑,但她并沒有打斷他,由著孫兆東繼續說。
“何帛大概就是我殺掉的第二個人,”孫兆東說著笑起來,“我會讓你親眼看著,你心心念念的人是怎么被我一刀一刀分尸的。或者,你看著你一直崇拜的人,是怎么求著我別殺他的。”
孫兆東似乎并不著急殺了何帛,他瞥了眼抿緊嘴臉色發白的何帛,將視線放在肖云身上。這個時候,他的關注點更多的是肖云的反應。
紀念立刻貼在肖云耳旁說道,“孫兆東,你最重要。我只是感慨一下何帛人好,但我在別人面前,心心念念的呃從來都是你!”
他說話的生音明明很小,但一字一句都讓人聽得一清二楚,就連每個字的語調和停頓,都掌握的恰到好處。
肖云按著他說的重復出來,雖然聲音因為緊張顯得稍微底氣不夠,但說出來的效果卻驚人。
只見孫兆東握著的匕首緩緩往下放了放,不再緊貼著何帛,看著肖云的眼神也慢慢沉寂下來,隱約還帶著一絲掙扎。
紀念在心里為自己對人類情緒把控的能力點贊,沒有人能比人造人更了解人性的弱點。也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懂得,語言平仄不同的聲調控制所造就的影響力。
看到孫兆東這副摸樣,明顯是奏效了的。
紀念緊跟著讓肖云再次開口,說道,“那你會殺了我么?我死了之后,你又要殺了誰?”
“原本我是打算殺了你的,小云,”孫兆東看著她,眼里的情緒渾濁不清,“但現在,我決定先不殺你,你就在這里陪著我吧小云,看著我先殺了下一個人,再決定如何處置你。”
肖云被他陰晴不明的語氣嚇得臉色煞白,孫兆東卻開始接著說,“下一個,我決定殺了孟阮。”
一提到這個人名,孫兆東就像是被觸到了什么敏感神經,倏地瞇起眼睛,話語里滿含戾氣,“那個賤人,不就是家里有點勢力,有兩個破錢,竟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怎么不把你放在眼里了。”肖云遲疑地順著他的話問。
她覺得自己只是中規中矩的接了句話,孫兆東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著她的視線忽的就柔和了下來,他甚至緩緩走向肖云,握著匕首的手慢慢靠近她。
“別后退!”紀念在身后提醒。
肖云收到紀念的要求,強忍著奪路而逃的欲望咬緊牙關看著孫兆東一步一步的接近。直到對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慢慢摩挲著,“我原來生氣你總在我面前提起何帛,所以為了氣你,故意接近孟阮。可那個賤人居然說我不夠資格,配不上她。”
他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狠戾,卻在對上肖云視線的時候猛地空茫下來,“肖云,果然你對我才是真心的。我還是不殺你了。我也不想當著你的面殺了何帛,這樣你一定會一直記住他。”
肖云心里默默松了口氣。
孫兆東又說,“但我也不能留著你,你知道的太多了。成為我的標本吧,這樣你就可以一直陪著我了。”
肖云渾身一抖,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席卷了她。
孫兆東緩緩裂開嘴笑,就像是魔鬼古蛇帶人墮入深淵的微笑,冰冷徹骨,“你一定也是這么想的,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