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有一條河流叫忘川,喝一口忘川的水就會忘記一切,也有一條河流叫記川,喝一口記川的水又會記起一切,喝一口忘川的水再喝一口記川的水,忘記了一切又記起一切。
“小妹妹,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玩?那邊有小朋友在做遊戲,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玩呢?”穿著白色襯衣的少年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笑了笑,想起了那天雨中的那個小孩子。
有些戒備的,女孩看了他好一會,低下頭,自己玩自己的,媽媽走了以後就沒有小朋友願意陪她玩了,她是沒人要的孩子。
看見她不說話,少年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棒棒糖,關心的看著她,“送給你,大哥哥不是壞人,就住在前面那棟別墅裡,我們也算是鄰居了。”
愣了愣,女孩擡起頭看著他,黑色的眸子裡閃現出一種複雜的光芒,那本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麼小的孩子眼裡的,一種冷漠,不相信,甚至有些不屑。“別拿我當小孩子看待,我沒有他們那麼傻,你的糖我不需要。”
少年有點震驚的看著她,那樣深深地戒備,她到底經歷了一些呢?本來應該天真無邪的孩子,在父母懷抱裡撒嬌的小公主,此刻卻以這樣的口吻和自己說話。“你看著,大哥哥給你變一個魔術。”
女孩眼裡這時纔出現一點希冀的目光,看起來像個小孩子了。
從他的衣袖裡,突然飛出了很多蝴蝶,女孩看著那些七彩的蝴蝶眼裡綻放出欣喜的光芒,伸出手,她試圖摸摸那些小精靈,圍著他們打轉,臉上笑靨如花。
“果然還是小孩子。”他輕嘆一聲,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喜歡嗎?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躲開他,她看著他琥珀色的雙眼,眼裡的戒備淡了下來。“喜歡,謝謝你,大哥哥。我叫北堂葵,葵花的葵。”
“我叫白浩淼,小妹妹我記住你了,下次見到我可不要把我當壞人哦。”少年認真的說道,再次拿出那個棒棒糖遞給她,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未曾消失。
她猶豫了一下,開心的接過糖,笑著說道,“大哥哥,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看著他明亮而溫暖的笑容,她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如此溫暖而美好,心中某個地方安定了下來。
“是的,小不點,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我要回家了,下次再陪你玩。”他伸出一個小指頭,做了個拉鉤的手勢,消失在夕陽之中。
那以後,他們經常會遇到,有時他會送給她一個小發卡,有時是一朵花,每一次他都換著花樣逗她開心,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她的臉上漸漸也有了笑容,不再是那麼冷漠而陰鬱,充滿了陽光的氣息,就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
“小不點,你怎麼呢?”看著她蹲坐在角落裡哭,他有些擔心的問道,幾個月來,除了那一次,他從來都沒有看到她哭過。
“他們把大哥哥送給我的泥人踩碎了,我沒有保護好它,對不起。”手上拿著那個已經碎了的泥人,她有些難過的看著他,連一個泥人也保護不好,她是不是很沒用了。
“沒關係,你看,我一會就可以把它做好了。”拿起她手裡的泥巴,他開始慢慢的把它捏成一隻小鳥的形狀,才幾分鐘一直栩栩如生的小鳥就做好了。
她拿著小鳥,高興的轉了個圈,“大哥哥,你真好,你會變魔術,可以教教我嗎?”
“可以,不過這不是魔術,你要耐心學纔可以,不可以偷懶。”看著她高興的樣子,他笑了笑,其實世界是可以這麼純真而美好的,學校裡發生的事也被他一下子拋到腦後了。
“好,我一定會好好學的。”她很認真的說道,在學校裡,她每一次考試都是第一名,老師也誇她聰明,只是大家都不怎麼喜歡她,她也融不進那個圈子,六歲了,她已經懂得了很多道理,也學會了保護自己。
一年又一年過去了,當初的小女孩也慢慢長大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有這麼一個哥哥在身邊,愛護她,照顧她。
她十歲生日那天,爸爸又像往常一樣打她,似乎每次她的生日都是一團糟,即使是十歲也不列外。聽到門外的敲門聲,爸爸有些不耐煩的走了過去,手裡還拿著酒瓶。他站在門口,手裡提著蛋糕和禮物,滿臉的笑容在看到她的時候瞬間凝固了。他開始明白她從來都不讓自己來她家的原因,還有有時候手臂上不小心露出來的傷痕。她不想讓他知道,即使是個小孩子,她也有自己的驕傲與自尊,不想被別人可憐。
“你是誰呀?”眼前的中年男子醉醺醺的說道,看到他的出現似乎有幾分不高興。
一股濃烈的酒氣傳來,他皺了皺眉,有些憤怒的吼道,“我是你女兒的朋友,現在終於明白了,有你這樣一個父親,怪不得小葵……”
“不用你管,她是我女兒,不關你的事。”北堂森關上門,不滿的看了女兒一眼,似乎還沒打夠,拿起地上的皮帶再次抽了起來。
她輕蔑的笑了笑,那笑聲似乎深深的刺激了北堂森,想起離開的妻子,還有這個妻子和別人的野種,他的怒氣更盛了,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爲什麼不求我呢?幹嗎不和那個女人一起走呢?總有一天你會被我打死的,你不怕嗎?你還笑,我要讓你哭,好好的哭。”
“我已經習慣了,喝了酒就發酒瘋,等我有足夠的能力了,我會離開的。”她倔強的看著被稱爲自己爸爸的這個人,不躲也不閃,一鞭一鞭的用她瘦小的身軀承受著和一切。
“好,我看你能倔到什麼時候。這麼小就開始勾引男孩子了,你害不害臊,和你媽一個德行,我就是打死你你也不冤。”北堂森越想越氣,一腳踹了過去,她飛了起來。
白浩淼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找人幫忙把門撞開,門一開就看到小葵飛了過來,他向下一撲,接住了她,兩人都摔倒在地。看著她滿身的傷痕,他的心劇烈疼痛起來,作爲一個父親,怎麼可以這樣虐打自己的女兒,這還是父親嗎?
“小子,你又來了。”北堂森看著他們倆,眉頭一皺,想起自己曾經捨命救菲淵的那一幕,即使是這樣,她不也是是離開了,付心函是比自己帥比比自己更有錢,可是爲什麼選擇了他還要對那個傢伙戀戀不捨,連孩子似乎都是那個傢伙的,他怎能不恨,自己就像一個小丑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你不配做一個父親。”白浩淼抱著小葵起來,看著那個男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讓他那麼討厭,他恨不得上去揍他幾拳,“葵,我們走,我先帶你去看一下醫生,傷口不處理會發炎的。可惡,他怎麼狠得下心——”
話還沒說完,血就噴涌而出,落在他白色的襯衣上,
“她又不是我女兒,哈哈哈。”北堂森瘋狂的笑著,跪倒在地上,看著他們走了出去,眼角有淚落下,這樣折磨葵兒折磨自己,他是不是瘋呢?是不是到最後就只有他一個人呢?
“葵,對不起,我來晚了,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相信我,我會把你當做親妹妹一樣疼愛的。”坐在出租車裡,白浩淼對昏迷中的女孩說道,眼淚不可抑制的落了下來。
“你——哭——了。”她伸出手,困難的睜開眼睛,用小手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記憶中只有他笑的樣子,那麼溫暖,那麼美好,這樣的他也爲她哭了。那一刻,她的眼淚決堤而出,心中壓抑了很久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的都迸發了出來。
“對不起……”他不停的說著這三個字,如果自己能細心點,能早點發現,事情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想說些什麼,可是意識慢慢淡去,似乎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手也垂落了下來。
“葵,你醒醒,不要嚇我。”看到她再度昏迷,白浩淼心中充滿了恐懼,“司機,麻煩您開快一點,她已經昏迷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三天以後,她才醒過來,白浩淼照顧了她整整三天三夜,原本要參加的繪畫比賽也放棄了,他的父親和母親來醫院勸他回去,他執意不肯,因而也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在父母眼裡他一直都是一個極其孝順優秀的孩子,這一次,卻因爲這個女孩拂逆了他們的意思,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想想這個孩子也挺可憐的,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北堂森也來看過女兒,那天他酒喝多了,沒想到自己出手這麼重,心裡也有幾分慚愧,於是讓葵兒的奶奶來醫院照顧她。每天一下課,他就來看她,十天以後,她纔出院。奶奶陪著她一起回了家,看到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她是又氣又恨,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那之後,奶奶留了下來,她的生活也慢慢步入了正軌,只是心裡留下的某些傷痕是再也無法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