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少爺,不知想要什麼樣的茶葉?”那人一走到安紅豆跟前便向她禮貌性地拱了拱手,一臉笑意地問道,眼裡還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一身綢緞衣裳的安紅豆。
安紅豆感覺到了他視線裡的打量神色,卻也不動聲色,放下手裡的茶葉小盅同樣禮貌地對那人拱了拱手,“想必這位就是掌櫃的了吧?”
那人在打量安紅豆的時候,她也在暗自打量著眼前的人,此人身上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直筒衫,上身是同色系的斜扣綢子馬甲,一看便比剛纔招呼她們的夥計穿得好,頭上還有一支鑲了玉的小冠,臉上看上去有些清瘦,看著大概有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一雙笑著的眼睛有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這人一聽安紅豆這麼說連連笑著點頭,“是是是,在下倒是疏忽了,還沒給小少爺自我介紹呢,鄙人正是這的掌櫃,不知小少爺如何稱呼啊?”
看這人,年紀(jì)輕輕估計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長得倒是俊秀年少,可這周身沉穩(wěn)的氣質(zhì)卻不像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該有的,莫不是真像夥計剛纔說的是哪家非富即貴的少爺?
“掌櫃的客氣,”安紅豆特意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手上拿著摺扇有模有樣地道:“我姓柳,最近剛到京城,眼見著父親的生辰便要到了,也沒什麼好送的,就想著看有沒有好一些的茶葉買回去送與他老人家,也權(quán)當(dāng)是生辰禮了。”
看這掌櫃的眼神就知道是在想她會是哪家的公子,若是她只說了姓氏,想來這人必定會心生疑慮,畢竟聽柳葉說這福源茶莊可是在六年前就開上了。
六年時間足以讓人清楚這京城裡的達(dá)官貴人和富貴人家了,也不知道這六年來這裡的掌櫃有沒有換,若是沒換的話,恐怕她隨意報出哪家名號都會讓他起疑,何不如就說自己是剛來京城不久的,也好避免他的懷疑。
事實證明安紅豆想的一點都沒錯,那掌櫃的原本就是一邊打量一邊在腦子裡過濾之前是否有見過這位看起來很是面生的小公子。
他在這裡做了六年掌櫃,哪家的少爺老爺都清楚得很,這會兒看眼前的人眼生得緊,本來還挺奇怪的,但一聽安紅豆說她是剛搬到京城來的,心中的疑慮頓時就消除了。
看來的確是個非富即貴的人,掌櫃想,不然不會想著買茶葉來當(dāng)生辰禮的,收起目光中的打量,掌櫃便笑著招呼了起來。
安紅豆見他並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心裡頓然也鬆了口氣,之後便詢問掌櫃這裡的哪些茶葉比較好,適合當(dāng)禮送的。
做了好些年茶葉生意的掌櫃自然最喜歡的就是像安紅豆這樣的客人了,一聽說是要好的茶葉當(dāng)生辰禮,立馬就把安紅豆帶到了店內(nèi)上方位的椅子前請她坐下,然後又叫人上了茶,這才道:“柳少爺先坐坐,我這就讓人去把上好的茶葉取出來讓您瞧瞧。”
安紅豆在心底不禁爲(wèi)這樣的待客方式咋舌,這還是她第一次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呢,都不用自己轉(zhuǎn)著看的,直接就把東西給送到面前。
果然吶,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樣,想當(dāng)初她跟在夏如語後邊兒跑腿的時候也曾見過夏如語享受這樣的待遇,不過她就不能了,別說喝茶了,就是坐,她都不能當(dāng)著夏如語的面坐,她必須得站著等她看完東西。
沒想到這回她也能有這待遇,難得的一次,可別浪費了才行。
“不急,掌櫃的儘管讓人取來便是,”安紅豆微微勾了勾脣笑著說道。
聞言,那掌櫃立馬就叫來了一個夥計,然後說了好些茶葉名兒讓他去拿,夥計邊聽邊記,等掌櫃說完後便對他和安紅豆點了點頭,然後轉(zhuǎn)身從旁邊的樓梯走了上去。
待夥計上了樓梯後,掌櫃的撩了撩衣袍在安紅豆隔著茶幾的旁邊位置坐了下來,心想這柳少爺面相清秀俊雅,雖看著年齡小但言行舉止卻一點都不急躁。
想來這家世背景也是極好的,若是能得到他的認(rèn)可,讓他一直從他們茶莊買茶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保不準(zhǔn)還能給他們茶莊帶來更多的生意呢。
心裡打著算盤,掌櫃的便率先開了口和眼前的“柳少爺”聊了起來。
一開始安紅豆還能淡然地編下去,但這話一多,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到底是說謊,有了一個謊又得要另一個謊去圓,她向來又不怎麼擅長說謊。
這一來二去的,眼看著就要招架不住了,安紅豆立馬一副剛想起來什麼事的樣子,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看著還想繼續(xù)打探她底細(xì)的掌櫃,道:“對了,和掌櫃的聊了這麼久,還不知這福源茶莊的東家是誰,不知掌櫃是否方便告知,若是父親喜歡上貴莊的茶葉,日後也好長期來貴莊採買不是?”
此話一出,那掌櫃自然高興,因爲(wèi)他要的就是這個話,於是也沒猶豫就把自家茶莊和東家的情況一一說給了安紅豆。
“看我,又疏忽了,柳少爺莫要怪罪,”掌櫃的笑著說,一臉的歉意,隨即見安紅豆一臉的輕笑無事模樣,便又繼續(xù)說道:“想來柳少爺剛到京城,所以還不知道,我們福源茶莊可是老茶莊了,這茶莊並非一開始就在京城立足的,剛開始也是在不起眼的鎮(zhèn)子上,茶莊生意並不見好,但自從少東家接手後,生意便越發(fā)的好了起來,到京城開分店也是六年前的事了,如今我們福源茶莊光是在京城就有六家分店了。”
說到自己經(jīng)營茶莊的生意,掌櫃的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樣,絮絮叨叨的,好一會兒了都沒有說到他東家的名字,就在安紅豆快要忍不住提醒的時候,說完了自家茶莊在京城的光輝史的掌櫃總算是回到了她最開始提的問題。
“要說起我們東家啊,那可真是位了不起的生意人,”掌櫃繞到了這個話題上,臉上帶著一種很賞識的神情,看著安紅豆說:“柳少爺,不是我故意誇讚我們東家,實在是從做生意上來講,他真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十四歲便從老東家手裡接手了茶莊,鎮(zhèn)上的一個小茶莊硬是讓他做成了大江南北都熟知的大莊子,饒是我做了這麼多年的掌櫃,也沒見過像我們東家這麼年紀(jì)輕輕就成了生意上難得的成功人士,真是少見吶,少見吶……”
安紅豆覺得自己的耐性一向都挺好的,連雪兒和皇帝陛下那麼彆扭的脾氣都能耐著性子哄老半天,可現(xiàn)在,她從沒哪一次像這會兒這麼急躁煩躁暴躁過!
她明明就只問了那麼一個問題,這位掌櫃的看上去明明就還沒到絮絮叨叨個不停的年紀(jì),卻怎麼也沒想到任他這樣說那樣說,說來說去都說不到重點上去。
她是挺慶幸上去拿茶葉的人能拿那麼長時間,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把這福源茶莊的情況打探清楚,可這時間也不帶這樣浪費的啊!掌櫃的她還有事兒呢,您能快些說到重點上去不?
安紅豆心裡急,想著開口提醒一聲,豈知她纔剛動了動嘴巴,那掌櫃的卻好像也剛好誇完了他家那位了不起的東家,於是也就想起了“柳少爺”一開始的問題。
這纔在安紅豆開口提醒前回答道:“柳少爺,我們家東家姓趙,名天齊,若是有機(jī)會,柳少爺?shù)箍梢院臀覀儢|家認(rèn)識認(rèn)識。”
話落,安紅豆當(dāng)場就有一種當(dāng)頭一棒的感覺,要提醒的話也卡在了喉嚨裡。
雖說她早就猜到這福源茶莊的東家很大可能就是趙天齊,可現(xiàn)在親耳聽到人說出來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還認(rèn)識認(rèn)識,這哪還用得著認(rèn)識啊?要是可以,她倒不想認(rèn)識。
安雲(yún)兒和何花來了京城,那就說明趙天齊現(xiàn)在也在京城,三個人既然都過來了,那也就是說不是來玩兒的,而是很有可能就定居在這裡了,如此一來,那麼趙天齊的爹孃應(yīng)該也都在京城,對了,還有她曾經(jīng)的小丈夫趙天祐。
等於說趙家一家都到了這裡,而她又是從趙家跑路出來的,天!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夠了,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巧的事嗎?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後,安紅豆哪裡還有挑選茶葉的心情,但說也說了這麼長時間,她要是不買點兒也說不過去,於是等夥計把茶葉拿過來後,她隨便地指了兩樣就付了錢帶著雪琴出了茶莊。
茶葉她是不怎麼喝的,但皇帝陛下平時倒是挺愛喝茶的,再說這茶葉也挺貴,要真讓她送給別人她還捨不得呢,所以想了想,安紅豆決定把她隨便買的昂貴茶葉帶回去給宮裡的皇帝陛下喝。
出了福源茶莊後,安紅豆心裡琢磨著事,看上去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旁邊的雪琴看著有些擔(dān)心,上前了一步問道:“娘娘,你沒事吧?”
雪琴不怎麼清楚安紅豆和趙家之間的事,所以覺得就算是知道了福源茶莊的東家就是她猜到的那個人,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左右她在宮裡,也不可能和那什麼趙天齊碰上面,可看上去爲(wèi)什麼一副很愁的樣子呢?
雪琴不怎麼明白,安紅豆當(dāng)然也不可能知道她心裡的想法,聽她這麼問後條件反射性地便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但心裡的千思萬緒卻沒有停下。
雪琴見了還是有些不放心,而就在這個時候,兩人剛走到路中間準(zhǔn)備去對面的酒樓和安小豆柳葉他們碰面,不想還不等他們過完這條路,左邊就傳來了一陣急急的馬蹄聲,緊接著就是一道急躁驚慌的聲音響起。
“讓開!快讓開!前面的人,快!!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