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看不到夜魔的眼睛所在，蕭風立刻感覺一道灼熱探入體內直接震盪著靈魂。夜魔是沒有眼睛的，所以這是比能量目光更加可怕的感知探索，目光所過之處精神界內一片深灰，再也找不到一絲感覺。

蕭風最先出聲，目光順勢落在他的身上，蕭風沒有躲閃，反而跨前一步將所有目光承受下來。乍一接觸蕭風就知道了夜魔是偏向於半精神體的生命存在，強大的肉體和敏捷的身手對他們威脅不大，自然就不被他們認同。只有擁有強大的精神力量纔有與他們談判的資本，而勇氣又是一種生命特別的表現。

可意外無時不在，霜陽後發而先至，先是一段熟悉的寬闊劍身，而後蕭風感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扳住了。寬厚的身體擋在了蕭風之前，先蕭風一步擋在永夜面前。蕭風的心提了起來，永夜遠遠沒出全力，但只是最開始的試探就讓人難以忍受，後面的攻擊只會無比猛烈。只是進入夜魔之海後魔力先被限制又消耗一空，沒有了魔力的蕭風動作慢了不止一拍，才被霜陽搶在身前。

可是蕭風知道這種精神攻擊程度只有相同的精神力才能抵抗，霜陽肉體強悍但精神力實在少得可憐。一旦遭到攻擊，最好的結果是陷入重度昏迷，蕭風自認也不能與之抗衡，但他能以意志強行堅持，只要能繼續下去就會有希望。

蕭風飛快凝起冰焰，他要將冰焰刺向霜陽，只要霜陽因疼痛而精神失衡就能在強大的精神衝擊下遭受重擊昏迷。蕭風很不想傷害霜陽，所以他的動作只能更快，受傷昏迷總比精神破碎成爲白癡好。

可還沒等冰焰成形永夜的探測就消失了。蕭風很是詫異，永夜剛纔的舉動明顯是驅逐自己，力量如淵的他可能過高估計了三人，可能對三人有些漠視，力量的運用完全超出三人最大承受力。最起碼錶面上是這樣的。可這絕對不會是永夜收回力量的理由。

當看到寒煙時蕭風恍然大悟，但隨即又是驚詫。寒煙身上再次出現淡淡的灰色光芒，光像一道流動的水幕在寒煙身上緩緩遊走，看起來不受任何影響但也不發出一點魔法波動，看起來很不正常。

而接下來更不正常的事發生了，永夜急速顫動了幾下，目光驟然猛烈全部罩向寒煙，速度之快讓蕭風還不及反應。可無論永夜用出什麼手段光幕都不爲所動，蕭風的心慢慢放了下來，永夜不斷調整著力量的層次和角度，與夜魔之海的共鳴達到了空前的程度，但結果還是一成不變。

“這？？”蕭風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便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霜陽，收入眼角的是一張比自己還要糾結的臉。

還在糾結時，永夜似乎嘆息了一聲，用大陸通用語說：“神之眷顧者，你們也一起過來吧。”

蕭風一愣，永夜的突然轉變他似乎在哪裡見過，不過印象很模糊，倒像是錯覺。不過眼下的事情更重要，冷光已隨永夜向前走去，這裡處處是迷霧，稍遠一點就會失去形跡，三人也只好跟著走下去。

容許三人加入後永夜再沒有想隱藏什麼，索性以人類的語言和習慣稱謂和冷光說起話來：“你的記憶曾被人摧毀，但夜魔之靈永遠不會被抹除，所以萬千年的記憶只是被封印了。你現在流淌著可笑的血和肉，你也陷入了無用的情感之中，我的孩子，你要拋卻它們。”

冷光一如既往的謙虛而冷靜：“是，只是非要這樣嗎？”

永夜惋然道：“時間竟能讓你忘記本來的面目，本爲你掌中之物逃脫了，你迷失了自我。以你現在的身份去想，重新在夜魔之海中自由飛翔跳躍，不受任何拘束，在時間與永恆之光中穿梭，異族尊者根本不能對我們有所企圖。而且夜魔永世不滅！”

冷光終於有所動容，他思忖良久，終於問道：“我要做什麼？”

永夜感嘆道：“夭夜，你居然會爲單一的力量心動。等等！你的軀體並不完全，爲什麼會是這樣！不死不滅卻不能擁有完整的高貴，不，決不能這樣！！”

霜陽面容開始扭曲，蕭風也皺起了眉頭，永夜散發出一股不善的波動，低聲咆哮著：“你的身體果然不完整，夭夜被囚禁後肯定擔心自己無法迴歸，纔將自己一分爲二。有人強迫夜夜，誰！是誰！！”

永夜的探測更深入了，咆哮聲也更響了：“你身上有人類的血液，是男人的！夭夜肯定僞裝成女性來完成的分裂，他用這些骯髒低等的血肉僞裝保護了你們，迷霧的孩子！你現在要找到另一個你，同化掉他才能擺脫這強加到你本體上的血肉負墜，重生爲真正的夜魔。”

冷光的聲音依然平靜，沒有一點波動：“我要怎麼做？”

聽到冷光的話永夜開始平息憤怒，蕭風也恢復過來，三人中最讓他擔心的寒煙因爲奇異的守護完全可以抵禦隨時而來的精神衝擊，而霜陽從來不是蕭風擔心的。但這次讓蕭風擔心的還有一個人：冷光。

如永夜一樣，夜魔以某種特殊而高等的方式存在，強大的力量和永生的生命讓他們無比的高貴。和夜魔相比，血和肉構成的生命體最多能存在幾百年，普通人更是隻有幾十年的壽命，將這些東西披在夜魔永恆的精神上，無異於侮辱。

就像人類，從來都追求更強大的力量和更長久的生命，這一點是夜魔和人類的共通之處，每當站到新的高度就會對世界有更深入的認識。人也是自命高貴的生命，蕭風雖對永夜的說法反感但不會表示，精神力的強大讓他能更好地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和夜魔一樣，人類從來不想把自身與醜陋且短命的爬蟲螻蟻相提並論。

蕭風第一次見到冷飛時感到他對萬物都有一種嫌惡，而冷光則是漠然。與冷光同行以來蕭風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冷光對食物和環境不做任何挑剔，語言簡練單調，最多的情緒就是沉默。每次靠近冷光蕭風都感覺到分外的寧靜，只是太靜了，靜得幾乎失去溫度。

冷光好像就是沒有溫度的人，他不看重任何東西，目的和使命也是他成就自我的工具，他渴望從裡面尋找自己的影子。不過蕭風從不懷疑冷光與自己的關係，每次的交談都會讓冷光有所愉悅，而寒煙的惡作劇更是讓冷光不時無奈。每當這時冷光纔有溫度，纔有爲人應有的溫度，這也是冷光盡力掩藏的。

所以蕭風擔心。

“帶回另一半的你，同時在夜魔之海放逐，使本能掌握思想。”永夜嘆道。

“之後呢，我會怎樣？他會怎樣？”

蒼老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看起來是在考慮取詞，僵滯了足有片刻永夜才說：“我的迷霧，我的孩子，你擁有絕大部分的記憶和力量，迷霧選擇的是你。以人類的視角去看，你要殺了他，但是他肉身腐壞之時就是夜魔之靈解放時刻。帶上困守裡面的靈魂返回這裡，你和他融爲一體，重新擁有所有高貴記憶。

我的孩子，不要用殘忍去衡量你所做的，那是你此次成長帶來的負作用，他的身體內有無辜的靈魂在吶喊。與生倶來的高貴和神聖使命被塵世垢藏，不過當你得到，你便放棄以前榮辱，那是束縛你的枷鎖啊！

我的孩子，你要先放棄自己，身份對永生不朽就是褻瀆。”

冷光目光渙散，口中喃喃道：“必須要殺……冷飛！我要殺冷飛，我要殺冷飛。”

蕭風打了一個哆嗦，他感到了陣陣的寒意，直入心脾。冷光似乎受了某種影響，永夜精神波無形中控制住了他，蕭風感覺有些不妙。

“你和他的生命將沒有意義，肉體的腐壞會帶你們沉入黑暗的深淵，你們生來只爲一個共同的目的。只有站在一定高度你纔會發現你爲什麼存在，去尋找你的另一半，殺掉他，你們將趨於完整。”

蕭風的眉狠狠擰成一股，他不能喚醒冷光，在永夜近乎預言的操控下他相信冷光的感知大部分已經失效，而強行打斷也不是好辦法，何況他也不知從何打斷。蕭風的眉更緊了，因爲場中的霧突然實質化，並以冷光爲中心向這裡匯聚起來。

就在這時，寒煙站了出來，說：“尊貴的夜魔，我有一個問題，不知您能不能幫我。”

被打斷了的永夜沒有表示出一點不耐煩，反而十分客氣地答道：“尊敬的神之眷顧者，夜魔之海的客人，我不會容許任何疑惑在這裡出現。”

寒煙回頭看了看蕭風，飛快地眨了眨眼，然後說：“當年我的二哥，啊不不不，是夭夜，他爲什麼會離開？還有啊，夭夜肯定很厲害了，怎麼還會這個樣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很遺憾，我並不知道。夭夜是受邀請離開的，只有回覆本來記憶才能還原當時發生的事情。”

“原來你不知道啊，看你挺厲害的還以爲你什麼都知道呢。”

“人類，這大陸之上無法解決的問題有很多，比如你爲什麼會獲得唯一一位上位神的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