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說要把他奶奶送到精神病院去,安好本也以為他就是說說,只是從秦家回來的第五天,她就接到了秦昊奶奶的電話,電話里,老太太歇斯底里像是瘋了一樣咒罵她。
她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原來,陸覺真的把老太太送去了精神病療養院。
不過在安好看來,老太太進精神病院也算是個好去處,至少,她再也不可能作惡了。
這件事情,封鎖的很緊,鼻子向來靈光的媒體居然一點氣息都沒有嗅到,而安好也是在接到秦昊奶奶的電話之后才知道秦昊沒有開玩笑。
她沒有接完那個電話,聽到一半就掛了。
十分鐘后手機再想起,是秦昊。
公司股票暴跌,許多合作方都撤資離開,擎楊集團和擎天集團都陷入了非常被動的局面,安好其實也有點理解秦昊為什么現在把他奶奶關進精神病院,確實,無論是秦昊大伯家,還是安好,還是兩家的公司,都再也經不起一點折騰了。
秦昊打電話給安好,是和安好說晚上不能回家吃飯了,順便問安好,要不要找個保姆。
家里多個人安好不自在,她說了會照顧好自己,秦昊還有點兒不放心她,要她找方海珠過來作陪。
現在的秦昊,儼然把她當作了一個孩子一樣疼著寵著。
安好也享受著他的疼愛寵愛。
所以,為了讓秦昊放心,她答應了叫方海珠過來作陪。
電話掛了,安好就謹遵夫囑,給方海珠打了電話。
方海珠現在主要是在負責安好慈善基金的事情,她其實,挺忙。
安好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她不在本市,趕回來也要晚上的樣子。
于是,安好想了想還能找誰來做個伴,秦家大伯家里兩個兒媳婦肯定是不行,秦家剛遭遇了這種病故,誰有心情出門。
方海珠不在,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能找誰。
她這才發現,自己在這座城市的朋友,少之又少。
抱著牛奶杯坐在客廳里,真個下午,安好一半的時間用來看電視,而另一半時間,在發呆。
她才發現,一切塵埃落定的歸于平靜之后,她居然閑的長毛。
這樣一個閑的長毛的她,想到了做些事。
柳淺的新戲就要開了,她還是女一號,只是戲份上卻和女二號持平。
而女二號是個剛從電影學院畢業出來的新人,柳淺以前是從來不屑和這種新人合作的,但是現在,她并不挑剔。
有人說她這樣將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紅,不能挑三檢四了,不然怎么會接這種二流導演的出道作品。
也有人說這是她在國內電影市場的收山之作,特地選擇了動作片是為了給以后進軍好萊塢市場打基礎,也就是有個范例電影給老外導演做參考,因為中國人在好萊塢,也就只能演演打戲,她要去好萊塢做女“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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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別的各種各樣猜測的版本也不少。
柳淺坐在太陽山下喝咖啡,手里拿著劇本背誦,經紀人袁美娜閑在邊上剪指甲,一個助理導演跑過來,對柳淺還是很恭敬的:“柳淺姐,導演說劇本要改動一下,請你過去開個會。”
柳淺站起身:“恩。”
跟著助理導演進了導演的保姆車,所謂的開會只有她一個人。
“導演和編劇和,還有其他人?”
“就來,來了你看。”
過來的是導演,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原本是電影公司的制片人,今年召開了記者會轉型做了導演,以前做制片人他也不是金牌制片人,所以做了導演名氣也不大,而且到現在還沒出來作品過,所以如果不是他背后龐大的電影制片公司的名聲在,他連個二流導演也算不上。
柳淺以前從來不會合作這類人,但是現在,如外界說的,不再是她叱詫風云挑選劇本的時代,而是劇本挑選她的時代。
這本劇本,還是袁美娜千辛萬苦才為她拿到女一號的角色的。
當然袁美娜的本事也能拿到一些大導演的合作機會,只是,柳淺要再想演女一號基本是不可能了。
所以,袁美娜選擇了賭。
一個新型導演不一定拍不出大火特火的作品,在這個圈子里這么久,一夜爆紅的演員見的多了,一部爆紅的導演也見不少。
所以,她在一堆劇本里,幫柳淺選擇了這樣一個半路出家的新導演的出道之作。
袁美娜給柳淺分析過:“對方后臺硬,而且做了十多年的制片人經驗足,更重要的是這部電影是動作片,對你來說完全是轉型之作,你不是一直想轉型,這是一個機會。我說過給你聯系的好萊塢大導演,都想看看你的動作片,如果被他們相中,我們就可以離開國內圈子,去國外發展,我有信心再次把你培養成世界頂級的明星。”
柳淺努力的從傷心的漩渦中爬了出來,她也想一切重新開始,所以她聽了袁美娜的話。
她可是什么都沒有,但是至少,她不能沒了最初的夢想。
她接了劇本,今天是開拍的第三天,但是修改劇本這種事,已經是第三次了。
幾乎是一天一次的,她和女二號的戲份不斷被減,而女三號的細分卻不但加重,勢頭已經有些趕超她。
她想,今天開會,或許還是為了減戲的事情。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她是有底線的,就算落魄至此,那也只是因為她不想托人情關系和靠家庭背景,如果導演再做出減戲份的要求,她就甩臉子走人。
導演一進來,就笑的有些的尷尬。
“來,來了,怎么樣,天氣是不是不太好,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大好。”
“沒什么只是一點頭疼而已,導演,什么事?”
“其實,怎么說呢,我還真不好意思開口。”
“是不是又要減我戲。”
導演忙道:“不是不是,只是……”
“趙導,你說吧到底是什么事。”
導演猶豫了一下,然后,一臉歉意的看著柳淺:“真是對不起,但是我們這部電影最大的投資方你知道吧?”
“虹歐集團。”
“對,虹歐集團老總的老母親知道是你出演女一號,堅決不同意。”
柳淺面上沒有太多變化,心里卻悶的有點疼。
但聽得導演繼續歉意道:“我派人去協商了,但是虹歐集團的老總是個孝字,老太太堅決不同意用你,老總也就妥協了,我們,只能跟著妥協,柳淺,你懂的,可不可以,不要讓我們為難。”
柳淺輕笑了一聲。
導演被她笑的莫名,但是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柳淺把手里的劇本放到了椅子上,站起身拉開了車門出去。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趙導。”
趙導聞言心里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柳淺很難說話到頭來或許要弄的很尷尬,好在她還比較有自知之明。
她這么配合,他倒是過意不去,追下車:“我們公司還有一部微電影馬上要開拍了,你知道電影市場不可預料,微電影前景一片大好,很多大明星都去拍了微電影,不然你要不要……”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的柳淺的身子一歪,他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的時候,她已經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柳,柳淺,柳淺。”
柳淺片場暈倒,緊急送往醫院,眾人猜測紛紛。
有知內情的人說柳淺是因為被趙導請出劇組傷心悲憤加上難堪才會暈倒,也就是傳說中的情緒波動太過激烈。
也有人說柳淺這幾天身體一直不舒服,頭總是疼,還好多時候看到她在吃止痛藥,可能是壓力太大情緒太差病倒了。
還有一些人說,柳淺是不是得了什么絕癥了,不然好端端怎么會暈倒。
絕癥,腦癌,算嗎?
早中期,腫瘤擴散,壓迫了視覺神經,所以她之前才會總感覺視線一陣陣的模糊。
而這幾天,因為癌細胞的作用,她的頭一直有點疼。
她起初以為是睡的晚加上最近天氣變冷冷風吹多了的緣故,去看了中醫中醫說是勁椎炎引發的偏頭疼給扎了冷針,她也在吃配的中藥,有時候實在疼的難受的時候就吃點止痛藥。
她一直沒把這病太放在心上,所以,當醫生宣布腦癌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瞬間凝固在了床上。
“還有,多少天。”
緩過來的她,語氣顫抖,她才知道,她是如此的怕死。
醫生道:“不要這么悲觀,早中期腦癌還是可以治愈的,你的病發現的不算晚。”
“那么,我有多少的幾率會死。”
“柳小姐,你不要太悲觀。”
醫生反復勸的,也就只有和一句。
柳淺猛然抱著腦袋尖叫起來:“我到底有多少存活的幾率,你說啊,你說啊,說啊。”
醫生被她的情緒嚇到,可她的家屬都沒在,送她來的是劇組的導演,然后因為記者蜂擁而至,導演和她的經紀人都到門口堵記者去了,醫生只能和護士上前,極力安撫。
“柳小姐,你不要激動,你要靜養,你要有信心,柳小姐……”
“柳小姐,你要干嘛,柳小姐,你要去哪里。”
柳淺不想待在醫院,她先趕回去拍攝現場,然后重新躺在太陽傘下看劇本,一切回歸原樣,時間倒回去,倒到那一刻。
她沒有被投資方的媽媽嫌棄,沒有被劇組踢掉,沒有暈倒,沒有得腦癌,沒有在這個該死的地方,絕望的咆哮。
幾個護士醫生出來攔她,可她就和瘋了一樣橫沖直撞,有些病人認出了她,拿著手機咔嚓咔嚓拍她,那一聲聲清脆的相機聲,就像是一個個巨雷一樣在她腦海中爆炸開來,她驚恐的看著周圍,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拍她,明天的頭條就是柳淺得了腦癌,柳淺被劇組踢掉,柳淺要死了,柳淺被投資方點名開除,柳淺連小劇本主角都無法擔任,柳淺……
“啊,不,不要。”
她蹲下身來,哀嚎著。
一件衣服,落在了她的身上,一雙寬厚的大掌護住了她。
她抬頭,視線模糊。
能看得見的,只有一頭金黃色的頭發。
薄云的電話打來的時候,安好真是大吃一驚,因為那個號碼歸屬地顯示的是A市。
她吃驚之余,卻也很是高興。
“HI,蹭飯的,你什么時候到中國來的,怎么不找我?”
她心情愉快,對方的語氣卻異常沉重和疲憊:“安好,她可能要死了。”
安好一怔。
卻本能的想到薄云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個中國姑娘。
她曾還覺得,可能是柳淺。
因為薄云在她家看到方海珠送她的那張柳淺簽名照后的情緒非常激動,表情也很不正常。
可是薄云說她可能要死了,安好又很不確定了。
今天下午她看電視的時候還看到柳淺的消息,她在演一步動作戲,打算重新出山。
所以,可能要死了的肯定不是柳淺。
但是,無論薄云說的她要死了是說誰,安好都感覺到了他語氣里濃重的悲哀和傷感。
“你在哪里?”
“我在第一醫院。”
“她,住院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不然我現在過來。”
“不要過來,她不會愿意看到你,你也不會愿意看到她,安好,我很難過。”
什么叫她不會愿意看到你,你也不會愿意看到她?
難道,她還是猜對了,薄云時時掛在口中的那個中國姑娘,是柳淺。
“薄云。”
“那,我可以見你一面嗎?”
感受著他的悲傷,作為朋友,她想多少給他一點安慰和溫暖。
“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吧。”
“好,哪里?”
“地方你定吧。”
“好,那我定好位置發給你,薄云,她,是不是……”
“她醒了,我回頭打給你。”
安好的話還沒問出口,電話就掛斷了。
安好心事重重,直覺發生了什么事情,打開了電視,調了幾個頻道都是在放電視劇,她又把IPAD搬出來,打開了搜索引擎,輸入了“柳淺(空格)死”三個字。
結果跳進眼球的新聞五花八門,她才知道柳淺劇里劇外“被死了”這么多次。
她翻看了兩條最上面的,都是造謠的舊新聞。
她劃了一下頻幕,劃的狠了,一下飛走了十多條新聞,下面的新聞,日期都很舊了。
安好想要重新劃到最上面刷新一下,然后,視線落在兩個字上,挪不開了。
“薄云。”
她喃喃。
點開了新聞。
是一則舊新聞,柳淺接受某個電視臺訪談時候坦言有時候入戲太深要很久才能緩過來。
并且舉例說自己演薄云這個角色的時候,每次拍到哭戲的部分根本不用醞釀,而且哭到戲外了還停不住,戲結束后好一陣子也緩不過來,一直被一種悲涼滄桑的感覺包圍著,后來不得不去報了一個驢友團出去旅游了一次才緩過來。
安好退出了新聞,劃拉到最上面,輸入“柳淺(空格)薄云”。
看了幾條新聞安好才知道,薄云這個名字是柳淺獨挑大梁擔任女主角的第一部戲,戲的名字叫《青衣》,柳淺在里面演一個民國戲子,結局很悲。
這部電影不是柳淺的成名之作,而且當年的電影市場也是飽和過度,作品堆積如山,當然也不乏囊獲大小獎項很多的精彩之作,所以一個剛剛出道的新人和一部不走主流路線的小成本作品很快就被淹沒的沒了聲息。
如果不是柳淺在成名之后接受訪談說起這部戲,恐怕誰都不會想起剛出道頂著一張微微嬰兒肥臉蛋的柳淺還拍過這么一部戲。
安好打開了一個影音網站,為了看高清版還特地開通了會員,點播了這部電影的付費高清版。
這是安好第一次看柳淺的戲,真的是第一次。
她本來對這些就不關注,而自從發現秦昊放滿柳淺照片的房間后,她更是潛意識里的將柳淺排斥在了自己的生命之外。
她以為,她愛秦昊,秦昊愛柳淺,柳淺愛秦昊,這個三角愛情里,她就是個笑話一樣的存在,她為了不讓自己變成更好笑,所以本能的規避掉關于柳淺的所有的信息。
規避不掉的沒辦法,可是規避的掉的,她絕對不去觸碰,比如她的作品。
這種規避漸漸成了一種習慣之后,她就再也沒有想過要去看柳淺的作品了,就算時至今日,她第一次開始在熒幕上,了解柳淺。
醫生說過懷孕期間情緒不要有太大的波動,所以,當安好看完青衣的時候,她就恨自己怎么不把這種規避進行到底,太傷感,梨園里為了生存女扮男裝的戲子,卻又要在戲臺上男扮女裝取悅大家,一輩子沒有做過自己。
穿上戲服她是大青衣,她演的是個女人大家卻只知道她是男人。
脫下戲服她是戲子,她明明是個女人卻只能演著男人。
柳淺的演技極好,好到安好到最后關注的根本不是柳淺或者柳淺演的這個叫做薄云的戲子,而是真的入了戲,為著薄云悲劇的命運,哭的肝腸寸斷。
關掉視頻,她緩了好一陣才緩過來,房間里已經暗下來,她踢踏著拖鞋去開燈,然后,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她開門一看,是方海珠,眼圈通紅。
“安好。”
她喊她。
安好愣了一下:“這是怎么了?你哭了?”
方海珠看著她,也道:“你也哭了?”
“進來吧,我看了一部電影,有點難過。”
“什么電影?”
安好淡淡的平靜道:“青衣。”
方海珠好像沒聽過這個,虧得她還說自己是柳淺的鐵桿粉絲。
“很好看嗎?誰演的?”
安好依然靜靜的答:“柳淺。”
方海珠炸毛了:“你瘋了你看她的電影。”
“你還沒說,你怎么了?”方海珠的性子就是嫉惡如仇,她現在討厭柳淺比安好討厭柳淺的更多,所以安好并不打算和她繼續柳淺的話題,把話題轉到了她身上。
方海珠神經粗,被轉話題也渾然不覺,也可能只是她太像把今天的事情和安好說一說了。
“這次基金會捐助的對象是臨市一個獨臂少年,第一次把錢用到我們自己計劃的扶助對象身上,我帶著大家親自去把關的,他的資料是他的美術老師送來的,有他的作品和家庭信息,我就和大家一起去看看他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如他美術老師說的那樣。
我真沒想到……”
方海珠說著哽咽起來。
安好給她拿了紙巾,她吸吸鼻子。
“我真沒想到在我們國家還有這么困難的孩子們,那個村子,真的,我也只在電視里看到過,自己真的去了那里,我太難過了,那個村子在深山里,獨臂少年也住在那,去年夏天他姑姑接他到城市里住他才有上學的機會,我們去捐助他的時候他跪著求我們幫助他的伙伴們,把我們帶去了那個山里。滿目荒涼,衣不蔽體,家徒四壁,安好,我懂我說的嗎?”
安好聽得懂。
“你是想把慈善基金,用到更大的領域之中?”
“恩,我看著那些孩子我難受,我們與其捐錢給城市里的學校,圖書館,給城市里的孩子創造更好的學習機會,不如給那些可憐的山里孩子提供一個學習機會。”
“說說計劃。”
其實,就算沒有親自去,能讓方海珠哭成這樣,安好也能想象到那是個多么落后和貧窮的地方了。
方海珠沒有具體的計劃書,只是她在車上已經想好了的。
“我想過把村子里的人都遷移出來工程太浩大,住宿什么的我們也不可能解決得了,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去山里面建一個學校,我問過村長,附近還有八個小村莊,我們選擇在這八個小村莊中間建一個小學,然后聘請志愿者到那里去支教。”
“沒有這樣的志愿者,你如果真的有計劃,就把志愿者這一項列入付費項目,一天兩天別人愿意教,可是一年兩年沒有人會愿意。”
安好提出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方海珠卻慷慨成詞:“怎么就沒有,我去,不給錢我也去。”
安好當她開玩笑,沒太當回事,方海珠提議蓋學校她同意,不過她不會用慈善基金的,因為那筆慈善基金是個捐贈的畫家們達成口頭協議的,就是慈善基金的錢全部用于幫助有夢想的貧困美術生身上,她不愿意食言。
至于方海珠說的學校,她會以私人資產的捐建。
方海珠還在繼續慷慨成詞:“還需要建個醫院,至少建立一個衛生所,我聽村子里的老人說村里去年一下去世了五六個人,其中幾個其實只是得了感冒而已,但是山路崎嶇下山就醫難,都是兩個年輕人抬著椅子把病人往山下送,還沒來得及送到醫院人就沒了。”‘
方海珠說到這,又紅了眼眶。
安好也聽的難過:“不用說了,你把計劃書拿出來,還有既然要建衛生所和學校,至少這八村之間的道路總要聯通,還有這么深山老林的有沒有接電,水電網絡也是個問題。”
安好這么一說,方海珠也意識到這還真不知她一句兩句能夠說得清的,要實地探測繪制坐標,確定中心點,修路,修水電,還有志愿教師,衛生所醫生什么的都必須要詳細規劃一下。
她點頭:“行,我連夜回去就把計劃書拿出來。對了你剛才說看柳淺的電影,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看她的電影了?”
“沒什么。”
話題終于還是繞回到了柳淺身上。
安好卻很對付一句打發過去,實在她是怕方海珠又炸毛,方海珠現在對柳淺意見大的很。
當然對安好愛屋及烏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就是柳淺耍過她,什么好萊塢男性,她當時還樂顛顛的天天和人家打電話,結果對方就是柳淺找的一個托兒,弄的她整個和白癡一樣付了真感情還被耍成猴。
所以,她更是討厭死了柳淺。
“你到底瞞著我什么啊,我們可是無話不說的。”
果然,她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安好笑:“你就非要這么八卦嗎?”
“老大我這是八卦嗎?我這是關系你啊,你這個人太好欺負了,我怕你是不是受了柳淺蠱惑什么。”
“她能蠱惑我什么?”
“那你看她電影干嘛?”
“只是網上推薦的,說很感人。”
“感什么人,她的電影我又不是沒看過,就那樣了。”
方海珠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應該摸著良心,因為至少半年前她可絕對不是這么說的。
那個說柳淺就是個天才,每一個角色都像是為她量身定做,所有戲都看的人又想哭又想笑的人是誰?
安好輕笑一聲:“是真的很感人,青衣,你可以回去看看,我把我賬號給你,我付費看的高清。”
方海珠果然又炸毛:“你還付費看,現在網上盜版多的是,就算不看盜版,正版網站也早就可以看免費的了。”
“你在為我的六塊錢鳴不平啊。”
“不是六塊錢的問題,就是你干嘛要給她賺這個錢,三月份,送我的那個口紅,也是她代言的吧,你可真沉得住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了,以前我在你面前怎么夸她怎么夸她怎么崇拜她,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安好,我其實特別不了解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為什么?”
“我沒要說你心腸硬,世界上再沒有你這樣心腸軟的人了,我就是要說你怎么可能對柳淺反應的如此平靜。”
安好微微一笑,她不該平靜的嗎?
回到秦昊身邊之前對柳淺的存在表示平靜是因為她不打算再慘禍進柳淺和秦昊的世界。
而現在表示平靜,是因為她想要得到的柳淺永遠得不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站在勝利者的擂臺上,她為什么要和柳淺的計較。
她現在對柳淺,只當陌路,如果不是因為薄云的關系,她也不會想著去搜柳淺的新聞。
安好看方海珠這么激動,沒再和方海珠打太極,和方海珠說了實話。
“你還記得那個溫哥華經常來我那蹭飯的黑老大嗎?”
“你說過貌似,薄云是嗎?”
“他來A市了。”
方海珠激動的從沙發上跪坐了起來:“什么?他來了?他是不是來搶你的?我感覺他對你有很大的意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做好了,秦昊不喜歡把鞋子放到沙發上。”
方海珠癟癟嘴:“夫奴。”
安好卻道:“不是夫奴,只是我家安了攝像頭,如果他看到你把拖鞋穿到了沙發上,會換沙發的,你知道,很麻煩。”
方海珠聞言,忙坐的端端正正,她潛意識里,是怕秦昊的。
誰要那個人除了對安好,對誰都板著一張死人臉。
“不早說,不過你家干嘛裝攝像頭?——等等,先回答我薄云是來干嘛的?”
“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應該和柳淺有關。”
“怎么又是柳淺。”
“你知道青衣這部電影里,柳淺演的那個角色叫什么嗎?”
“青衣啊,聽聽就是演青衣啊,她既然是主角,電影又叫青衣,那她不是青衣是誰,聽著都是民國劇。”
安好嘴角微抽:“你還真聰明,她在里面的角色是演大青衣不錯,但是她的名字叫做薄云。”
“什么?”
方海珠的一驚一乍,安好早就習以為常了,大約她肚子里的寶寶也已經習以為常了。
安好只是平靜道:“薄云兩個小時前給我打過電話,說她可能要死了。”
“薄云可能要死了?”
“沒,他說她,應該是女子旁的那個她可能要死了。”
“是柳淺?”
“我猜的,在溫哥華的時候薄云之所以經常來蹭飯,不是因為喜歡我,只是他想吃中國菜,他總說有個中國姑娘以前總是做給他吃,他經常和我說起那個中國姑娘。”
“柳淺?”
方海珠就是沉不住性子。
安好點點頭:“八九不離十,你送過我一張柳淺的簽名照你還記得嗎?”
“恩恩,他看到了然后很激動。”
“恩,我不知道怎么放在相冊里了,他那天翻看我相冊的時候看到了,確實很激動。”
“IPAD。”
“干嘛?”
“拿過來。”
“干嘛?”
“查查看柳淺的新聞啊。”
安好道:“我兩個小時前查過了,沒看到柳淺得了什么病。”
方海珠拿起IPAD,聚精會神在搜索殷勤上,點開了歷史記錄,然后,她眼角抽了抽:“你可真直接,居然直接搜人家死了,我收回我剛才說你的心顆石頭,你這比我想象的還要恨柳淺啊。”
安好不大上網,聽方海珠的意思,就是她的搜索方法有錯。
“不該這么搜?”
“不說她只是可能要死了,就說她身邊那個團隊怎么可能讓媒體知道她可能要死了。這么說她就算真死了,我們知道消息可能都是三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哦。”
安好此刻,像是個虛心受教的小學生。
然后她就看到方海珠在搜索引擎里輸入了簡簡單單兩個字“柳淺”。
然后,跳出來的時事新聞里,大大的標題寫著:柳淺暈倒片場,緊急送往第一醫院,病因不明。
方海珠沒工夫向安好炫耀,在她看來,是個網蟲都不會像安好那樣無腦的搜新聞。
打開了第一條,安好就完全可以確定,那個人就是薄云了。
因為網民上傳的各種圖片中,那個男人雖然只是一個高大的背影,但是那一頭金黃的短發卻格外的耀眼。
模糊的圖片里,他蹲身抱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回了病房。
女人的臉看不清,薄云的臉也被斜長的劉海遮住,很久不見,他頭發長長了。
方海珠一字一句的念著下面的新聞:“曾經紅極一時的柳淺今天下午暈倒在《飛虎女隊》拍攝現場,據現場的工作人員說柳淺暈倒的毫無征兆,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之后柳淺不知為何情緒失控,穿著病號服披頭散發蹲在醫院走廊大哭,有神秘男子現身將她送回病房,神秘男子和柳淺的關系不明,但系外籍人士。
對于柳淺暈倒外界猜測紛紜,據可靠消息稱柳淺暈倒之前曾和導演趙剛在保姆車里短暫談話,出來后臉色不佳隨即暈倒。而虹歐集團少董今天早上發微博抱怨奶奶不懂電影非要指手畫腳,沒了那重量級大咖這次投資可能會血本無歸,本報記者把兩者聯系到一起推測柳淺暈倒或許和虹歐集團老太太有關,采訪了虹歐集團內部人員也印證了記者猜測。
……”
方海珠念完整條消息后皺著眉頭轉過身看向安好:“沒說可能要死了,難道又要自殺了?”
安好抱著枕頭,輕輕的有點兒像嘆息的道:“可能,得了重病了。”
“重病?”
“再難聽的話,再難堪的事情她都經歷過,這次計算是被劇組退了她也不至于情緒失控如此崩潰。”
“……”
方海珠沉默。
安好說的對,這種事情不可能讓柳淺情緒這么崩潰的,所以,薄云的話,安好的猜測,很可能都是真的。
有那么一刻,她其實有點嚇到。
實在是在她看來,柳淺是那種惡人活千年的類型,沒想到……
第一醫院,病房。
柳淺醒了,卻只是怔怔的看著天花板。
柳淺的父母出席一個朋友女兒的婚宴去了外地,剛剛來了電話說要半夜左右才會到。
電話自然是薄云接的。
柳淺爸媽以為薄云是經紀公司的人,還托付薄云照顧柳淺。
照顧,他其實沒有照顧人的經驗,而且柳淺這樣,讓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從醒來到現在,她就是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他喊過她,她動都沒動一下。
他握著她的手,她渙散的眼神動了一下,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盯著天花板。
薄云坐在床邊,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他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握著她的手,他也以為自己再握住這只手也會甩開,只是現在,這只手放在掌心,他卻想把她揉碎進骨血里。
終于,又見面了,終于,忘不掉。
病房門打開,醫生進來看了看柳淺的情況,薄云起身跟著醫生出去。
十分鐘后,他再回來,柳淺已經下了床,站在窗口。
“怎么起來了?”
他用蹩腳的中文問道。
她卻用嫻熟的英文轉過頭對他笑:“多久沒見了?”
“四年吧。”
他也換回了英文,走到她身邊。
她看著他,伸手,撫摸他的眉宇輪廓:“以前說不想再看到你,現在真的看不見了,你們西方有一句諺語叫做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現在切身體會到了什么意思。”
“你別胡說了,我問過醫生,你的病還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我聽見了,手術成功率只有3%不到,而且就算是成功了,也無法避免很多后遺癥,比如瞎了是嗎?”
“柳淺。”
“Sulivan,我徹底被壓倒了,我現在看什么都是模糊,這個模糊的世界讓我覺得恐慌,所以,我沒有勇氣承受瞎了的事實,我不會接受手術的,在我瞎了之前,陪我去拍一次婚紗照吧。我演過很多的新娘,卻從來沒有真正拍過一次婚紗照。”
薄云握住了柳淺的手,尊重她所有的選擇,也答應她所有的請求。
對她,愛過,恨過。
如今都化作了憐。
“好,去吧,趁著這幾天天氣還不是很冷。”
“Sulivan,謝謝你。”
“你說過,我們是朋友。”
他笑。
她輕輕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世界,居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刻那么安靜過。
甚至安靜的,她能聽到醫院邊上大教堂里的鐘聲。
還有,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她把所有的恐慌都壓在了心底,她不想死,曾經刀片劃過手腕她就已經產生了懼怕,而如今她卻真的要死了。
醫生說還有存活的機會,她卻知道3%的存活率意味著什么。
她不是安好,她沒那么幸運。
她承擔不起97%這個龐大到讓人窒息的數字。
她不想化療,掉光了漂亮的頭發。
她也不想手術,在頭顱上落下一條丑陋的傷疤。
她更不想活在黑暗之中,從此,那個人,她連遙遙相望都做不到了。
就算,她真的幸運到能活下來,能健健康康的活下來,她也不想午夜夢回,都是道歉和淚水,對秦遠文的,對秦昊的,對父母的,對粉絲的。
她活的太累了。
如此看來,最后一根稻草,竟然也成了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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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明天見。
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