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連著飛了10多個小時,整一個行程的前半段安好都在發呆,看著窗外層層疊疊的白云,看著外頭從白天到黑夜。
行程的后半斷安好安靜的靠著椅背睡著,等到秦昊叫醒她的時候,她已經從夏威夷歷經十多個小時,回到了A市。
一下飛機,安好腦子里就剩下陸覺,她能夠想得到陸覺現在該懷著多么驚惶的心態,滿夏威夷發瘋一樣的在找她。
可惜身邊沒有手機,而秦昊是手機也掉落在了夏威夷。
所以安好現在首要的事情不是繼續和秦昊爭吵,而是找一個可以給陸覺保平安的通信工具。
飛機降落的地方,是一座私家莊園的私家飛機場,一下飛機就有一輛車來接兩人,安好上了車就向司機借手機,司機看了看秦昊的臉色,得到了秦昊的首肯手,才把手機遞送到安好手里。
安好如今已再沒有這個心思糾結該給陸覺發什么信息了,而是直接撥通了陸覺的電話,打開車門走到遠離秦昊的空曠之處。
電話接通了。
電話那頭是陸覺的聲音:“喂。”
聽語氣,十分的疲憊。
安好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有些吃力的開口:“是我,陸覺。”
電話那頭,瞬間激動:“安安,你在哪里。”
在哪里?安好該如何回答?
實話實說必定傷到陸覺,雖然她也不是出于自愿甚至可以說完全是被強迫。
可是如果欺騙陸覺,安好更是做不出來,她對他,虧錢太多,怎還能用這樣的方式傷害他?
電話那,沒有得到回應,陸覺語氣更急:“安好,你在嗎?你在聽嗎?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A市。”
這下,輪到陸覺那邊沉默了。
不過很快他就問道:“你怎么會在A市?”
安好看著不遠處那臺車,想到車里的那個人,咬著牙開口:“等你回來我再和你解釋好嗎?”
面對面的說,至少在陸覺受傷的時候,她可以給他一個擁抱。
陸覺又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收拾東西,馬上回來。”
“恩,路上小心。”
“好!”
安好該慶幸陸覺沒有刨根問底。
卻正是因為陸覺的沒有刨根問底,讓她更加的對陸覺心懷愧疚。
甚至和秦昊的每一次交集,都加深著她對陸覺的愧疚感。
一天沒有辦法擺脫掉秦昊這個噩夢,這份愧疚感就一日壓著她的胸膛,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安好覺得她總有一天會被秦昊逼瘋,不是現在,也不遠了。
她永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做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甚至他這樣對待她折磨她到底是處于什么心態安好也不知道。
是愛嗎?
如果真是,也只是讓安好覺得諷刺而已。
回到了車里,她把手機還給了司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雖然不過是個小小的細節,卻也看得出她對秦昊的抗拒。
倒是司機有些不好意思,請安好坐到后面也不好,留安好坐在邊上也不好。
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秦昊,見秦昊點了點頭,他才有些惴惴不安的發動了車子。
在A市這種一線大城市,房價排列全國前三寸土寸金的地方還能擁有如此大的一個私人飛機場,外加皇宮一樣的莊園別墅的人,財力必然不容小覷。
車子路過那莊園別墅的時候沒有停,而是直接把安好和秦昊送到了大門口,大門口,停著秦昊的車子。
倒了一趟車,這回秦昊做駕駛員,安好則是選擇了坐在后面。
從倒后鏡里看身后的別墅,城堡一樣的別墅隨著車子的遠去漸漸淡出倒后鏡中,安好的目光卻依舊落在倒后鏡中,或者說,其實她只是在發呆,目光隨便找了個地方放而已。
“你邊上的盒子里,是你的鞋子,穿上。”
秦昊的話,喚回了安好的思緒,看著邊上一個禮盒,再看看自己的腳,他讓她光了差不多15個小時的腳,終于舍得給她一雙鞋子。
安好看了一眼盒子,卻沒有動手打開。
秦昊忽然把車子停靠在了路邊。
安好看了四周,并沒有什么建筑物的影子。
卻見秦昊下了車,打開了后車座車門,翻開禮盒的蓋子。
盒子里是一雙金色珠光細跟高跟鞋,非常精致,有點兒像公主的舞鞋。
“腳。”
安好看著鞋的時候,他已經伸手放在了她腳邊。
這架勢,是要給她穿鞋?
安好蹙眉:“我自己來。”
“不聽話。”他就像是在訓個孩子,不顧她的意愿握住了她的腳,順便拿出一只鞋子,沒直接穿上而是比了比,然后滿意的笑了,“果然還是這個尺碼。”
“我自己來。”
安好有些不耐煩的抽腳,卻被他握的更緊。
執意的將鞋子套進她的腳,鞋面冰涼,他的掌心卻滾燙。
穿好了左腳,如法炮制的又是右腳,他像是欣賞藝術品一樣看著自己的“作品”,滿意的回到了駕駛座:“走吧,再晚點大概就要遲到了。”
“去哪里?”
“家宴。”
安好一怔,家宴,秦家雖然從秦老爺子沒了的那天開始就解體了,但是家宴一年一度還是會舉行,安好嫁給秦昊的那三年里在秦昊的身邊扮演的幾乎就是隱形人的身份,所以秦家的家宴當然也沒有她的份。
曾對秦家的家宴那般的渴望,以為參加了家宴就算是被承認是秦昊的妻子,是秦家人。
可是如今再聽到這個詞,腦子里除了諷刺,就是諷刺了。
“秦家的家宴和我有什么關系,我不會去的。”
“我說過,我們的婚姻存續一天,你一天就是秦太太,這樣的場合由不得你不出席。”
“我說了不去就不去。”
以前是急著想被證明她婗安好的另一個身份也是秦太太。
可是現在這個身份,她卻避之如蛇蝎,秦家的家宴,她死活都不會參加的。
秦昊卻不疾不徐,淡淡吐出幾個字:“要鬧脾氣也到家宴上去鬧,我不怕你讓我出丑。”
安好皺眉,他居然連她會在家宴上給他鬧事的準備都做好了,果然他是無所畏懼非帶她去不可了。
經歷了這一路的折騰,安好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鬧,無用。
就算她現在用那水晶高跟鞋砸玻璃窗或者直接丟到秦昊臉上,他估計只是停下車拿皮帶把她手腳捆住丟到后備箱去也絕對不可能順從她。
她歇斯底里過,也咬牙切齒,也冷靜談判,甚至不惜威脅,可是這些招數對秦昊來說完全無效。
他用近乎專橫霸道的方式為所欲為的完成了他想要做的所有事情。
劫持她,弄她上飛機,帶她回國,所以他說要帶她去家宴,她肯定完全沒有和他商量或者反抗的余地。
所以,她索性安靜了。
安靜,不是因為妥協,有一招叫做伺機而動,她在等待機會,一個逃離的機會。
她是不會去的,無論如何不會出席那個什么家宴。
車子到了半路,路過加油站,她冷著臉。
“我要上廁所。”
秦昊從后視鏡里看著她,車子一拐,進了加油站。
安好踩著高跟鞋下車,進了加油站的女士衛生間。
簡陋的衛生間,只有一扇窗,還用半菱形的水泥片隔開一個個小小的縫隙,想要爬窗出去完全是不可能。
再想想剛才進來時候周圍的環境,如果企圖就這樣靠腳力逃跑,完全不可能跑得過秦昊。
安好一籌莫展,這似乎是她唯一的機會,可是卻看不到任何一點出路。
正發愁間,一個半封閉式廁鴿里站起來一位女士,大約也是來借廁所的,安好眼睛一亮,閃著精光的眸子,就這樣毫不遮掩的落在了那位女士身上,看的那位女士直發毛,趕緊提褲子要走。
安好上前:“小姐麻煩你等等。”
“你,要干嘛?”
對方警惕。
安好的穿著打扮就有點兒怪異,頭發還挺亂的,對方可能以為她是個神經病的。
為了平復對方的心,又怕秦昊等太久起疑心,安好飛速組織詞匯,然后湊到了女士耳邊,急速嘀咕一番。
那位女士,表情從起先的害怕到然后的吃驚到最后半信半疑的點頭,安好想,事情成了。
秦昊靠在車邊等安好,她進去很久了。
不過秦昊站在外頭看著,女廁的構造非常簡單,只有一個透氣窗還用水泥棱格隔成小段小段,就算是伸出個成人胳膊來都困難,她想要落跑是不可能的。
充其量,她進去這么久無非就是要耗耗他的耐心,和他嘔嘔氣。
秦昊喜歡她發發小脾氣,所以他有足夠的耐心。
又等了幾分鐘,一輛旅游大巴停在了加油站,幾個女生結伴下來上廁所,秦昊稍微留了點心眼。
廁所里,陸陸續續出來幾個女的,其中一個隱蔽在幾個女生后面的,那一身紅艷艷的燈芯絨旗袍,招搖著。
只是那一身燈芯絨沒有朝著秦昊來,而是猛然拔腿就跑,秦昊眉心一緊想都沒想就追了上去。
他大概沒發現,就在他追出去的那刻,廁所里快步走出一個穿著灰色西裝套群的女人,手里拽著一串鑰匙匆匆上了一輛奇瑞,發動車子,奇瑞很快消失在了加油站。
燈芯絨旗袍束縛了腳步,還有那該死的高跟鞋,雖然精致的就像是公主的鞋子,可是也忒難跑了。
何任盼還沒跑出加油站就直接被秦昊拿住,當她嬉皮笑臉的回過頭的時候,她傻眼了,秦昊也傻眼了。
她傻眼的是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遇見老同學,而秦昊傻眼的是安好居然被掉包了。
“秦昊。”
何任盼喊道。
秦昊卻滿目戾氣。
“她呢?”
老同學見面,就算他是響當當的大總裁,也不能就擺人一張臭臉。
何任盼不爽了,一把甩開秦昊的手:“我怎么知道。”
秦昊看著何任盼,滿目的陰霾讓人發寒,弄的何任盼都有些后悔幫助安好了,當然如果知道安好要躲的人是她的老同學秦昊,她肯定不愿意幫這個忙。
秦昊是誰,動個手指就能捏死她全家的人,她從讀書時候就對這個人敬而遠之,現在居然得罪上了,她想或許她剛找到的工作就要泡湯了。
想到這,她還是沒骨氣了,小心翼翼道:“開著我的車走了,我不知道她要躲你,我以為她被人綁架了所以幫她的。”
“車牌。”
冷到冰點的兩個字,讓周圍的空氣都降溫了極度。
何任盼忙報出一串數字,秦昊再沒有理她,轉身上了車,飆車而去,只留下何任盼一個人,一身光彩艷麗到有點稀奇古怪的行頭,卻……
“我靠,我錢包在車上。”
順利逃脫,那群旅游車上下來的女生簡直是幫了安好大忙。
當然安好最最要感激的就是廁所里遇見的那位女士。
雖然說服她用了點功夫,安好甚至不得不搬出自己就是前幾天網上大熱的畫家婗安好,對方仔細看了她幾眼后掏出手機上網查了下,終于,愿意幫她這個忙。
而且還以為她被那個幕后黑手“后媽”派人綁架,十分好心的把自己的車子借給她。
安好給了她酒店的地址,還給了她自己和方海珠的號碼,如果不是沒有辦法,她也絕對不會走求助于陌生人這一步。
好賴,成功了。
這輛車上放著香氣十分濃郁的玫瑰花香,雖然不是很高檔的車載香水,不過卻讓安好的心情更加的輕松愉快起來。
她甚至打開了廣播,調到音樂頻道聽廣播。
沒有走直路,她怕秦昊反應過來追上來,她中間彎進了一條岔路,然后又拐了十七八個彎,扭扭曲曲的直到她自己也徹徹底底的迷路了,她才開始擔心怎么回去。
好像是一個郊外的工業園區,周圍就只有大型貨車,安好的綠色奇瑞的油量似乎已經有限了,車上也沒有導航儀,手機又沒有,安好只能暫時把車子停在路邊,下車問路。
天色漸黑,這一片郊外的工業園區連個人影都沒有,安好不得不重新上車慢慢往前開,終于前面有個小鎮,因為臨近工業園區,外來人口眾多,小區透著一股不同于城市的繁華和熱鬧。
看看車子,油量已經耗盡了,安好只能把車子停靠在路邊一個燒烤攤。
夕陽西下,下班的工人洗卻了一日的疲憊,三三兩兩的聚在燒烤攤上喝酒吃宵夜,有婦女背著孩子出來逛街,路邊還有幾個小吃攤也紅紅火火的,幾個小孩子在路邊泥巴堆上玩游戲,路邊小店里的阿姨在看家庭喜劇笑的前俯后仰。
這樣的地方對安好來說是陌生的,可是夕陽下所有人悠閑的姿態和平凡的笑臉,又讓她羨慕。
只是,看著越來越黑的天色,她多少有些焦灼。
車子完全沒油了,回城的路怎么走,這些都是問題。
她知道,坐在車上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于是下車,至少先問問她現在在哪里,然后打個電話讓方海珠來接自己。
街邊吃飯的男人,操著一口她聽不懂的鄉音,她的出現,讓喧鬧的燒烤攤上有了一瞬窒息般的安靜,著實是因為她太美了。
一身簡單的灰色制服,在小鎮上的人看來就是城里大企業的白領。
長發披肩,皮膚白皙,五官完美的搭配在臉上,如果換身翩翩白裙,她活脫脫就是電視里走下來參加頒獎晚會的大明星。
幾乎是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不過這些目光并不貪婪和邪惡。
安好走向其中一桌。
“叔叔,你們好。”
那桌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一個稍微年輕點的普通話標準的大叔忙道:“小姑娘,你是城里人吧?”
“恩,我開車出來結果迷路了,請問一下這是什么地方?”
“這里啊,南邊。”
安好稍微有點兒尷尬:“叔叔我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
一桌子笑起來,笑的很友善:“小姑娘,這是南邊鎮,就是東邊西邊北邊南邊的南邊,你從哪里來的?”
“我從A市來。”
“A市啊,開車回去走告訴要兩個小時啊,你從這條路一直開,不要拐彎,開個十公里左右就有個高速路口,上路口就可以回A市了。”
安好欣喜,她眉頭蒼蠅一樣亂繞,卻不知道直道上就有個高速路口可以回去。
可是——
“我的車沒油了,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加油站?”
“車子沒油了,還能開多少路?”
“一點都沒了。”
“那可不好辦啊,最近的加油站也有五公里路。”
安好發愁了,看來只能找方海珠了。
于是她再次非常不好意思的開口:“請問叔叔你們有沒有手機可不可以借我下,我找我朋友來接我。”
“給。”
很爽快的,有人遞了個手機過來。
老式的諾基亞,非常落伍的款式了,放在安好手心里,卻非常的貼心。
安好謝過,起身給方海珠撥打了電話,大叔們有的繼續喝酒吃飯,有的看著她,電話接通,安好著急道:“海珠,我是安安。”
方海珠那大概有來電顯,吃驚道:“你電話號地區怎么顯示是國內啊?”
“我在一個叫做南邊鎮的地方,從你那走告訴好像2個小時能到,你趕緊來接我一下,帶點汽油給我。”
方海珠那邊大為吃驚:“不會吧安安,你怎么回來了,陸總呢?你們一起回來的?”
“不和你說這么多了,我借別人的手機的,你趕緊的來接我一下,我就在這個小鎮紅綠燈邊上的一家燒烤店,我開的是一輛綠色的奇瑞,我等你哈。”
“好吧,我現在就來。”
方海珠是效率派的,打好了電話安好就放心了,把手機送還過去,她滿懷感激:“謝謝你們,叔叔。”
“這么客氣,要不要一起吃點飯啊,這么晚了。”
安好忙搖頭:“不用謝謝,我回車上等我朋友吧。”
和眾人道了謝,安好重新坐回車上,夜色漸黑,她靠在車背上,一路的疲憊已經不給她再多的力氣思考了,靠著車背沒多久她就睡著了,她真的是太累了。
車窗被人敲響的時候,她迷迷澄澄的睜開眼,以為是方海珠來了,只是隔著玻璃車窗耳畔的聲音,顯然是男人的。
安好蹙眉,借著路燈看清楚外頭是幾個洗剪吹的年輕男人,一人手里拿著一個酒瓶,正從她車子四面的窗戶往里張望。
安好緊張起來。
有個醉醺醺的聲音忽然叫起來:“有個人在車里。”
安好更為緊張。
那此起彼伏的敲窗聲,一聲聲讓安好的神經繃緊。
看看附近是大排檔一樣臨時搭建的商鋪,如今收了攤早就沒有人了,周圍除了空蕩蕩一盞路燈,寬闊的馬路,圍著安好的一群醉漢,還有幾輛停泊的大貨車,就再也沒有什么了。
有手機的電筒照進車窗,安好被刺了眼睛側過頭去,就聽見外面的人起哄:“是個妞。”
然后,敲窗聲更響了,甚至有人開始用啤酒瓶拍打玻璃。
“開門啊,妞,大晚上不回家睡覺,和老公吵架了,沒事還有我們哥幾個陪你。”
安好的惶恐,在他們開始更為用力的拍床和肆無忌憚的調笑中加劇。
“開門開門。”
“啪啪啪。”
“砰砰砰。”
“走來,我來。”
“哐當。”
安好驚恐的看著被磚塊砸爛的車子,還有那伸進碎玻璃要來抓她的手,傻眼了。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遇見過這種事情,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流氓小阿飛。
她只能用力往里縮,躲避那只手。
沒想到那個人撈不著她,居然走到了車窗玻璃的另一邊,舉起磚頭。
安好抱住頭,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哐當。”玻璃碎裂的聲音。
“啊……別碰我。”安好尖叫。
車外似回應她的尖叫一般,此起彼伏響起一陣陣男人的尖叫。
十分慘烈。
安好從手臂間抬起頭,路燈下,只看到人影攢動,似乎是打起來了,可是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這群小混混就打起來了。
顧不上那么多,打開車門她就往外跑,走了沒兩步一個碎裂的啤酒瓶朝著她的臉就揮舞過來,她尖叫一聲,已經來不及躲。
這一下下來,她的臉肯定毀了。
只是,千鈞一發之際,身子猛然被扯入了一個寬厚的胸膛,下一刻,聽到布料劃破的聲音,還有一滴溫熱粘稠的液體濺射到臉上的感覺。
她抬頭,秦昊冷冽的面孔就這樣躍入了她的眼簾。
“車上去。”
他冷冷道,語氣里沒有半分溫度。
安好下意識的看了看他的肩膀,那個招呼著她臉來的碎玻璃瓶,不偏不倚劃破他的肩膀,昏黃的路燈下,可以看到一些黑色粘稠的液體從他的肩頭落下。
安好震驚。
他卻已經把她塞回了車上。
安好趴在窗戶看外頭,五個小混混已經有三個被打倒在地上嗷嗷的叫,另一個就是拿啤酒瓶劃安好的那個在對上秦昊的眼睛時,嚇的自己就癱軟在了地上。
再剩下那個,還故作氣勢的要撲上來。
姿勢秦昊側目掃了過去,那個人的氣勢也被削弱到了零點,顫抖著說了一句“你有本事等著”,拔腿就跑。
秦昊不戰而勝,如果沒有安好的話。
因為安好,他不戰而勝的戰績里,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安好不知道他傷的有多重,路燈的顏色和他西裝外套的顏色,讓那些血看上去有些模糊。
等到地上那些小混混都連滾帶爬的離開,他才回到了車邊,看著那破碎的玻璃窗,開口第一句話是:“以后給你買車,要裝防彈玻璃。”
安好蹙眉看著那個傷口,這是為她受的傷,她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
傷口還在冒血,無論如何要先去看看醫生。
“你的車呢?”
安好下車,看向周圍。
秦昊指了指不遠處,他的黑色賓利就停在路燈下。
安好攤開手:“鑰匙給我。”
秦昊嘴角一勾,很爽快的丟了鑰匙給安好,徑自走到副駕駛座,安好忙上車,她不得不承認,在上車打開燈后看到秦昊手臂大量涌出的鮮血的時候,她的心在慌,很慌。
手臂上是有一根動脈的,這樣的涌血,該不會傷到了動脈吧。
發動車子,她的手卻在顫抖,連車鑰匙都擦不進去,還是他握住了她的手,才把鑰匙擦進去。
“你是怕我死了嗎?”
她不說話,只是臉色一片蒼白。
他微微一笑,抱住她親吻她的額頭:“放心,我不會死的。”
安好的眼眶濕潤了,咬牙切齒的看著他:“不要和我說那個字。”
秦昊雖然額頭因為疼痛滲了薄薄一層汗,可是眼底的光卻更柔,最好的笑意也更濃,調整好姿勢故作輕松的躺在椅子上,道:“開車吧。”
安好終于發動了車子,打開了車上的導航,朝著導航最近的鎮衛生所去。
沒幾步路,三分鐘就到了。
可是三分鐘的時間,秦昊的血已經蔓延了整一個車座,順著手臂,染紅了整個指尖。
安好顧不上把車停好,下車求救。
鎮衛生所晚上的值班護士忙過來幫忙,把秦昊送進衛生所后,安好身側的拳頭始終緊緊捏著,指甲潛入了手掌之中她卻渾然不覺。
秦昊是清醒著的,只是臉色有些慘白。
“你這是要哭嗎,先想好了可別后悔,你不是不該為我掉眼淚的嗎?”
看著安好紅著眼眶望著他的手臂,他倒還有說笑的力氣。
醫生剪掉了秦昊的衣服,如果他知道這件高級定制西裝的價格在六位數人民幣,可能那一剪刀一剪刀就下不去了。
整個手臂都出來了,那啤酒瓶的斷口處極鋒利,小混混揮舞的力道又十分狠毒,看著那觸目驚心血肉翻飛的傷口,安好捂著嘴,真的差點哭出來。
可以想象,如果這道傷口落在了她的臉上,那肯定不僅僅是毀容那么簡單了,她可能會死,不,一定會死。
傷口極深,連醫生都有些緊張,大概是這小鎮上不大會有如此慘重的病例。
“很多碎玻璃扎在里面,傷口很深,不過沒傷到動脈,萬幸。”
就算醫生這么說,安好喉頭還是哽著。
秦昊倒是笑著,在醫生開始一點點夾玻璃碎片的時候,一雙黑眸只是那樣笑著看著安好,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看的在場的醫生護士都吃驚。
“你別看我了,你要是疼你就喊出來。”
那樣的傷口,他不是鐵人,安好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住的,只怕他憋壞了。
秦昊卻云淡風輕:“不過皮外傷而已。”
“這可不是皮外傷,年輕人不要逞強,在女朋友面前耍帥也要有個度。”
老醫生一點也不給面子,秦昊嘴角抽了抽,安好原本梗在喉嚨里哭泣,在看到秦昊的表情后差點笑出來。
不過她有必要糾正一下大夫。
“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們沒有關系。”
“對,我們沒有關系,除了夫妻關系之外。”
邊上的小護士在竊笑,安好本是滿懷擔憂,如今倒是起了惱意:“秦昊,我們早法律意義上早就不是夫妻了,就算……”
“嘶……”秦昊倒抽了一口冷氣,安好的注意力,立馬高度集中到了他的傷口上,“很疼嗎?”
卻沒發現,秦昊得逞的笑意。
“一點。”
安好緊著眉頭看著那傷口,問醫生:“玻璃渣還沒挑干凈嗎?”
醫生點點頭:“還有點,你們是遇見什么事了,何人打架了?”
“恩,幾個小混混。”想到那一段,安好就心有余悸。
想一想如果不是秦昊的出現,她都不敢想象她現在會是個什么狀態。
于這一點,她是感激的,何況他為她受了傷。
醫生終于挑好了最后一粒玻璃渣,開始給秦昊清理傷口,一面道:“一會兒你們就去報警吧,雖然警察局不一定會受理,最多就是私下賠償一下。”
“為什么不受理,他們把我車子都砸爛了,還把我……朋友傷成這樣。”
“呵呵,還能為什么,這個年頭很多東西也就只能是公道自在人心了。”
“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安好的性格從來很溫吞,難得對一件事情如此較真到底。
秦昊本來想著親手解決掉那幾個渣渣,不過現在,倒是樂于享受“被伸張正義”的感覺了。
從醫院包扎了出來,安好和秦昊就報了警,警察局的態度很敷衍,說是調查清楚事情就給他們一個答復。
天也很晚了,秦昊還這個樣子,安好知道就算是要刨根究底,也不可能是現在,于是備了案,開車送秦昊回去。
車子上了高速,車里除了消毒藥水的味道就是濃重的血腥味。
安好側頭看了一眼秦昊,狀態還可以。
她真怕秦昊傷口感染發高燒什么的。
“你還好嗎?”
“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說過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安好一怔。
“我不會去參加你們秦家的家宴的。”
“所以就落跑,還用那么卑鄙的手段。”
卑鄙,對于這個詞,安好想她相對于他而言,簡直就是初級入門吧。
不過,看在他現在身體狀況的份上,安好不想和他爭辯。
“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恩。”
他倒是聽話,乖乖閉上了眼睛,也或許是極累。
他三十多個小時不眠不休到夏威夷抓了她回來,只在飛機上小憩了幾個小時,之后又發生了這一系列的波折,打了架,掛了彩,安好眼角余光看著雙眸緊閉的他的,或許是睡的不大舒服,他的眉頭緊皺著,也可能是因為疼。
那么深的傷口,縫了三十多陣,怎么可能不疼。
不由的加快了車速,她想著快點回去,安頓好他,吃了藥睡下他或許就會好受一點了。
兩個小時候,已經是午夜了,車子停在里海小區。
安好知道秦昊在這個小區有好幾套房,不過具體的位置她也只知道其中一處而已。
而秦昊也指定只去那里——他們曾經的家。
再一次來,心境一如既往,有些痛楚。
熟悉的環境,每一個地方似乎都留著她和秦昊的過去。
廚房里,她系著圍裙對照著食譜給他做精致的晚餐,他則在外面大廳的沙發上打電話發郵件。
餐桌上,她給他夾菜,傻姑娘一樣樂呵呵的給他講自己看來的小笑話,他偶爾笑笑,笑意卻并不是很濃。
窗口那張榻榻米上,他很喜歡在那里和她做運動,伴隨著晚風,窗簾肆意的纏裹著兩人,就像是昨天在夏威夷那樣。
還有那個房間……
安好的目光一痛。
在那個房間里,他第一次打了她,因為她不小心闖進去,打飯了墻壁上一個相框,那相框里的主角就是柳淺,那是安好第一次知道柳淺的存在,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不過是柳淺的填補。
……
每一次來,腦中就像是放電影一樣把以前的一些情景重現,甚至無法控制。
有些記憶是美好的,他也會寵她,偶爾帶個小禮物給她,給她買些新衣服,答應她一個小要求。
可是更多的記憶是空蕩蕩的。
空蕩蕩的屋子,空蕩蕩的等待,他幾天才來一次,住一個晚上最多兩個晚上就走,然后她再度陷入空蕩蕩的漫長的等待。
周圍鄰居都竊竊私語議論她是被包養的,她不是無力爭辯,而是不能爭辯,秦昊不許她對任何人說她們的關系。
她就這樣在這座空蕩蕩的房子里,當了三年的“二奶”,遭受的鄙夷的目光,嘲笑的冷言冷語,他未必不知道,可是卻裝作不知道。
安好想,如果A城是一座傷城,那么這座房子,就是這座傷城最疼痛的漩渦。
所以,把秦昊送進家門,她就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座房子里的每一口呼吸都是痛的。
只是,他卻返身關上了門,虛弱的看著她:“好歹給我洗干凈再走吧,你知道我有潔癖,我現在渾身的難受,比死還難受。”
他有潔癖,非常嚴重的潔癖,現在他整個手臂都是血,褲腿上也都是血,他能忍到現在,也是奇跡了。
“我打電話請護理工來照顧你。”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他拒絕的干脆。
“那我給你放洗澡水。”
“我自己沒法洗,醫生說傷口不能沾水。”
擺明了,就是讓她洗。
安好蹙眉看他,他也看著安好,神色幾分調侃:“難道你覺得我這樣了還能對你做什么?”
安好臉紅了一瞬:“我去放水。”
怎么的,他這傷也是為了她受的,如果就這樣丟下他不管,安好也不安心。
不過是擦個身而已,她就權當作自己是個護理工了。
放好水,安好去叫他,他倒好,把自己脫的干干凈凈,就穿了個褲衩。
安好臉更紅,不是沒見過,可就算是以前看到他的身體都會害羞,現在害羞之余,滿滿的是尷尬。
“我就幫你擦一下上半身,下面你自己解決吧,你不是還有一只手。”
他坐在了浴缸邊緣,身材較之三年前更為精壯,皮膚也黑了點,呈現健康的小麥色,氤氳的水汽中,那一雙黑眸意味深長的落在安好的身上:“你確定真的讓我用一只手自己解決下面?”
原本安好說的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但經過他這樣刻意強調,排列組合,瞬間賦予了另一種邪惡的內涵。
安好臉瞬間的紅了,想罵他一句無恥,可是知道一旦她這么罵了,反而會被他將一軍說她思想邪惡想多了。
索性不說話,擰了毛巾給他擦背,很用力,有些泄憤似的。
秦昊笑看著她,享受著她的“伺候”,在她拿著毛巾的手擦過胸口的時候,他喉頭一緊,即便剛“放了血”身體虛著,可是對她的反應,似乎何時何都是強烈的。
只穿著一個褲衩,安好自然輕易看到了他的異樣,臉色在蒸汽的熏染下更是紅的滴血,一把將毛巾丟到了浴缸里:“好了,我走了。”
說完,近乎是快步出了浴室,只怕走慢一步就被他扣押在浴室里。
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乎曖昧的情節發生。
出了浴室,又快步離開了房子,坐電梯往樓下去,到了一樓的時候,安好猛然想起一件事。
“糟糕,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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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昊的逆襲,nonono,我是后媽,不可能給他洗白白,除非那一玻璃瓶子招呼到了脖子大動脈,醫生宣布他最多還能喘十口氣我還考慮下讓安好給他一個安息吻。
陸覺明兒就回來了,可憐的陸覺,明兒咱給他多點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