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毫無誠意的跳樓者,葉姿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慶幸。
慶幸的是好在沒有人真的自殺,生氣的是偏偏有這種人無事生非,浪費警力資源。
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馬上提醒自己,她是個警察,不能以個人的情緒影響到工作。
更何況,說不定人家還真是有什么解決不了的難題,非得用這種走極端的方式解決呢?
想到這里,葉姿的心情穩(wěn)定多了,和丁鵬等人上了臺階。
看到有穿著警服的人過來,那個聲稱要跳樓的人叫得更大聲了。
“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
估計是見多了這種人,丁鵬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表情。
要是想跳早就跳了,還用得著等到警察過來?
丁鵬清了清嗓子,語氣鎮(zhèn)定而不失威嚴:“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先下來說,我們一定幫你解決——”
“你們別騙我了!”招牌后的男人似乎情緒很激動,“這家公司跟你們是一伙的,你們肯定不會幫我的!”
他看起來三十五六歲,長得瘦瘦小小的,好像風一吹就要掉下來。
葉姿看了看天,晴空萬里,微風二到三級,這個級數(shù)應該不會出人命吧。
身邊的同事去準備氣墊之類的營救物品,用來以防萬一,葉姿也趕緊上去搭把手。
等再次回到現(xiàn)場,丁鵬還在勸說著那個男人:“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你應該相信政府,有什么事情,咱們好好商量……”
從對話中,葉姿大致猜測到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個男人原本是玖天證券的員工,不知什么原因被開除了,因為這個前科,他被京都里的證券行業(yè)列入黑名單,沒有一家公司肯錄用他。
一次又一次被拒絕,他對玖天證券簡直恨入骨髓,于是就跑到老東家的大門口,要用自己的生命報復玖天證券。
葉姿很想同情這個失業(yè)已久的男人,可是卻實在同情不起來。
盡管不知道內(nèi)情,可是他這種偏激的手段卻并不可取,只是暫時找不到工作而已,就要把原因都歸結(jié)在別人身上,甚至要用跳樓威脅恐嚇人家,這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嗎?
這個時候正是下午上班時間,越來越多的大樓員工聚集在樓下,對著玖天證券指指點點,這件事造成的影響是有多惡劣?
就只看著這男人手握鋼筋,臀坐地面的牢靠姿勢,她也不相信這男人是真的想跳下來,只不過是想借著聲勢鬧一鬧而已。
或許是看到腳下放著厚厚的氣墊,男子膽子大了許多,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地面的人群頓時發(fā)出一陣驚呼。
“你們官商糾結(jié),就會欺負我們這些老百姓!”他一只手脫離了鋼筋,一只手激動地在空中揮舞,“你們把我逼上死路,你們也別想好!”
盡管知道他就算掉下來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丁鵬還是得大聲勸說:“你不要想不開!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我沒工作,家人都要餓死了!”沒想到提到親人,男人更激動了,半個身子都從招牌后探了出來,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嚇人,“朋友都瞧不起我,沒人關(guān)心我,沒人管我!”
他的表情是如此扭曲,連之前對他有意見的葉姿都不禁擔心起來。
他不會真跳下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外響起急促的剎車聲,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路邊,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從車子里鉆了出來。
“等等!”
下車的男人似乎很著急,快步向玖天證券的門口奔了過來,看到他這樣子,人群自動給他分開一條道路。
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葉姿不禁一怔。
元澤?他怎么會在這兒?
一身正裝的元澤沒有注意到她,直奔那個要跳樓的男人小跑了過去:“這位先生,你別跳,有話好好說!”
男人瘦削的臉上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你誰啊你?”
或許是跑得太急了,元澤有點兒氣喘,那張和元野有著幾分相似的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顯得很是親切:“我叫元澤,是玖天集團總裁的大哥?!?
玖天集團,這個名字一下子刺激到了跳樓者。
“滾!”他劇烈地揮舞著雙手,聲嘶力竭地大叫著,“你們都給我滾!”
元澤伸出雙手,顯示自己毫無惡意,用很誠懇的聲音說道:“先生,事情的經(jīng)過我都知道了,這只是一件小事,我會替我弟弟妥善解決的,你相信我好嗎?”
“我不相信!”男人仍然是情緒激動的樣子,嗷嗷大叫著,“你們沒一個好東西,滾遠點兒!”
丁鵬皺了皺眉頭,走到元澤身邊:“元先生,他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要不然您先回避一下——”
元澤向他搖了搖頭,從懷里抽出幾張紙,走到男人的腳下。
“我真的是來幫你的!”他提高了聲音,就連四周的圍觀人群也都聽得清清楚楚,“你不是需要一份工作嗎?我可以提供給你,你看,我連合同都帶來了!”
他的話很有誘惑力,跳樓者的聲音沒那么歇斯底里了,可是臉上還是有幾分懷疑:“你不是騙我吧?”
“我沒騙你!”元澤清清楚楚地說著,舉高了手中的紙,“這是加蓋了我們公司公章的勞動合同,只要你同意,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簽!”
人群中嘩地響起一陣驚呼聲,這位開著奔馳的老總果然很有誠意啊,連合同都帶來了!tqR1
圍觀者中不乏玖天證券的員工,看到這一幕,對于自己老總的大哥頓時有了不少好感。
身為一個公司的老總,能為了幫自己的弟弟解決麻煩,竟然不顧身份,親自過來與鬧事者協(xié)商,應該是個很重情義的男人吧。
似乎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群的竊竊私語,元澤高舉合同,一臉誠懇:“如果你還有什么要求,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盡量滿足你,好嗎?”
或許是他的誠意打動了跳樓者,或許是他的話動搖了對方,招牌后的男人猶豫了半天,終于點了點頭。
丁鵬給身旁的兩個男同事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去搬來梯子,讓跳樓者可以安全地下來。
看著那個男人慢慢地從梯子上爬下來,丁鵬才松了口氣。
“元先生,今天的事兒謝謝您了。”
元澤聽到丁鵬這么說,連連擺手:“別這么說,是我弟弟的事麻煩了你們才是,幾位警官辛苦了……”
在他們寒暄的時候,葉姿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過身,和另外幾個同事一起疏散圍觀人群。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想讓元澤看見她。
和丁鵬說了幾句話,元澤攬著瘦小男人的肩膀,一邊熱情的安撫著,一邊把他迎上了自己那輛奔馳車,顯然是要回去簽合同的。
看著奔馳車遠去的黑影,葉姿站在人群外,心里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跳樓者的異常表現(xiàn),元澤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還有自始至終,身為當事人的元野都沒有露面,甚至玖天證券的負責人都沒有出現(xiàn),這些事兒湊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覺得蹊蹺。
她是不是應該給元野打個電話問問呢?
正猶豫著,她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事情談好了,你就放心吧!”
葉姿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一個高挑玲瓏的身影走過了她的身后。
純白色短款皮草,高腰長褲,帶著流蘇的麂皮短靴,鐘雪宜的這身打扮看起來簡潔明快,很有幾分女強人的氣息。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處處皆熟人?
鐘雪宜正在專心打電話,根本沒注意不遠處的葉姿,她看起來心情很愉悅,聲音中帶著一絲掩不住的得意。
“……這有什么奇怪的?我跟他是什么關(guān)系,你還不知道吧?他可是我的元野哥,這么點兒事兒哪有辦不成的?”
我的元野哥,這五個字清清楚楚地傳進了葉姿的耳朵,讓她不由得心里陣陣發(fā)緊。
這一刻,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現(xiàn)在是個正在執(zhí)行任務的警察,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正在打電話的鐘雪宜身上。
“……他有女朋友了又怎么樣?”鐘雪宜語氣一轉(zhuǎn),帶著明顯的不悅,“我們是一起長大的發(fā)小,這關(guān)系能比嗎?”
不知電話那邊說了什么,鐘雪宜輕笑了幾聲,精神才好了起來。
聽著車門打開又關(guān)上的聲音,她的聲音從葉姿身后消失了。
汽車引擎聲由近而遠,顯然鐘雪宜已經(jīng)走了。
葉姿卻依然站在原地,冬天的微風吹過來,明明帶著正午的和煦,卻讓她一陣陣覺得發(fā)涼。
這么說,元野就在里面,剛剛跟鐘雪宜見過面。
這么說,當她在玖天證券門口,幫忙處理那個跳樓鬧事者的時候,元野和鐘雪宜正在上面的辦公室里。
她不斷地提醒自己,這說明不了什么,或許只是正常的生意往來,可是心里那種難受郁悶的感覺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她這是怎么了,吃醋了嗎?
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心眼了?
“小葉!”一聲招呼打斷了她的思緒,是丁鵬在喊她,“收工了!”
“哎?!彼饝?,努力遮掩著不安的情緒,向警車的方向走去。
其實也沒什么,要是真的在乎,下次見面直接問問他不就得了?
不過三四天沒見,她怎么就變得疑神疑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