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宸繃直了身子,修長的指節移至劍柄,屏氣凝神?!班А币宦曧?,手中的銀劍出鞘,一道銀光在黑夜裡耀了衆人的眼。
“唰”“唰”“唰”的聲音隨後響起,頓時劍影橫生。衆人紛紛抽出腰際與手中的銀劍,原本安靜的一角,被巨大的刀劍碰撞聲和打鬥聲淹沒。
打鬥的人羣中,唯有紫煜,一雙紫眸冷冷的注視著四周,伺機而動。
銀白的劍光迎面襲來,兩旁黑衣人被強大的劍氣震了出去。裴逸軒冷冷一笑,在銀劍刺向自己的一霎那,一個後仰,急退數丈。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裴逸宸知曉裴逸軒武學修養不低,自己在南平也是日日勤加苦練。竟不知裴逸軒與他一樣,這麼多年,未有一刻懈怠。
想罷,裴逸宸又是一個騰空,懸身而起,手中的利刃迎著寒風,直取裴逸軒咽喉,裴逸軒一個側身,背脊貼上身後的樹幹。裴逸宸不再給裴逸軒休憩的機會,手中的銀劍有如一條附著靈魂的毒蛇,隨著裴逸軒的方向,猛的刺去。
裴逸軒迎著強大的劍氣,抽出腰際軟劍。霎時,樹林裡另一道劍光沖天而起,只聽“叮”一聲,頓時,火光四射??罩械目葜萑~被劍氣震的隨風狂舞,與那雪花相混於一體。
兩道銀色的光影在空中交錯,“叮”“?!钡穆曇綦S後而起,迸發出數道火花。利刃在空中虛虛實實劃起銀色的劍花,有如數條毒蛇吐芯般滲人。兩人周身被一股強大的氣息包圍,混著逼人的劍氣,讓周圍打鬥中的人靠近不得。
兩人騰空纏鬥,互不相讓,如此僵持著已達一炷香的時辰。兩人的體力都漸漸下降。忽然,裴逸軒左邊虛晃一招,下一瞬,右腳狠狠一踹,待裴逸宸意識到,自己胸口已承受了毫不留情的一腳。
裴逸軒好似那空中呼嘯的寒風般,找到了一個缺口,迎著那個缺口,不斷的襲擊,裴逸宸連連後退。裴逸軒尋著機會,手下運氣,足尖輕點空中的枯枝,猛的一掌,裴逸宸只覺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勁風驀地從上方直衝而下。
胸口一悶,口中一股腥甜直衝而出,“噗”鮮血在空中噴灑,一個身影驟然落地。裴逸宸手裡的銀劍插入白雪中,連連後退數步,方能站穩,利刃在皚皚白雪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隨之,另一道身影翩然落地,一隻手緊握利刃,一隻手置於身後,俊朗的身子看著眼前因爲傷勢而佝僂的身影,“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周遭的打鬥聲戛然而止,似乎不止一人在等待著這個回答。
“呵!”可偏偏裴逸宸只是淡淡一笑,原
本的怒氣經這麼一打逝去不少。擡起頭,嘴角還流著殷紅的鮮血,他望向裴逸軒,不發一語。
下一瞬,重新提氣,手中的銀劍再一次揮起,足尖點地。軟趴趴的白雪似乎未能有多大的功效,只是那道劍影仍執著的朝著不遠處的裴逸軒而去。
裴逸軒冷冷的睨視著直衝自己而來的裴逸宸,直到那抹劍影靠近,手中的銀劍才揮起,劍身還未曾碰到,卻聽到“?!钡囊宦?,裴逸宸手中的劍竟被震脫出手,整個身子毫無預兆的跌落到雪地裡。
“主子!”齊然率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提步躍過衆人,飛身而來。
裴逸宸口中不斷噴薄著鮮血,望向躺在不遠處的佩劍,嗤嗤一笑。
齊然飛身到裴逸宸身邊,扶起裴逸宸,一碰便知裴逸宸傷勢不輕,手下運氣,便要給裴逸宸療傷。卻不料被裴逸宸輕輕推開,他有些吃力的道,“不用了,都是徒勞?!?
齊然不得已退開,卻仍舊執著的跪在一旁,不願起身。
單手撐在雪地裡,感受著從手心到內心的冰冷。良久,裴逸宸才緩緩開口,“我一直很羨慕你,我也一直都知道你的能力,只是有時候我不願承認?!?
裴逸軒靜靜的聽著,不發一語,等著裴逸宸繼續。
“父皇傳位與你的那日,我就立誓,這輩子要麼奪回皇位,要麼死?!迸嵋蒎凡潦昧艘幌伦爝叢粩嗔魈实孽r血,開始回憶,“三哥,自小你就太狠,無論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那一聲三哥,彷彿回到了過去,過去那些讓兩人都不願意牽扯的回憶,那些不配再想起的美好回憶。自從裴逸軒登基,裴逸宸就再也不那麼喚他了。
“因爲你,我足足在父皇寢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到頭來,我才知曉,只有凡兒纔是你心中承認的兄弟。三哥,你對我太狠?!迸嵋蒎丰輳烦两搅诉^去,那段跟在裴逸軒後面,喊著三哥三哥的日子。
“皇家不存在情,皇家的人沒有心,後來我深刻的體會了,父皇與我說時,我還太小,可是那時你就已經明白了吧!”裴逸宸悽然一笑,是他明白的太晚,是他明白的不夠透徹,直至如今,他還是做的沒有裴逸軒好。
裴逸宸擡頭,眸中蕭索,望向裴逸軒,“於我,於皇宮,都可以無情無心,那於啓雲國的百姓呢,於司徒若汐呢?”
裴逸軒目光瞬間森冷了幾分,望著臉色蒼白的裴逸宸,必閉脣不語。
“我知曉你不止是想做啓雲的皇帝,你要的是整個西元大地,從來都是如此。”裴逸宸緩了緩有些虛弱的身子繼續道,“可是你終究太狠,自古以來
,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裴逸軒生來就註定不得民心!”
裴逸軒終是不再沉默,冷冷出聲,“夠了。”
裴逸宸卻好似沒有聽到裴逸軒所言似的,仍舊低語,“所以你要找到血玉,你準備靠神族,你”
“唰”!裴逸軒手中軟劍一揮,一道強大的劍氣震的裴逸宸的身子拋出幾米遠?!翱瓤取迸嵋蒎芬魂嚸涂?,胸腔彷彿被壓碾過似的,生疼。
裴逸宸重重的喘著粗氣,看向裴逸軒,嘴角竟扯起一絲笑意,“你最後即便得到了整個西元,你失去了多少!你可有衡量,若汐會原諒你嗎?”
裴逸軒冷傲的眼神睨視地上的身影,瞳仁深處一抹深不見底的冥黑,這些問題,他從來不要考慮。凌厲的眼神掃視四周,裴逸軒不再逗留,轉身冷冷下令,“看著直至雲霄王氣絕,其餘踏足啓雲城者,不留活口。”
裴逸宸身子一顫,胸口劇烈的起伏,“你殺我就夠了,他們罪不至死?!?
裴逸軒步伐稍稍停滯,譏諷道,“叛亂這條罪名還不致死?”
“他們再怎麼樣都是啓雲國的百姓,是你的子民。”裴逸宸激動的嚷叫,他不能讓那些跟隨他的人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枉死,他們是無辜的。
“朕不需要背叛朕的子民,留他們全屍已經是恩澤。”說完再不停留一秒,在裴逸宸絕望追隨的目光中飛身離去。
“裴逸軒,放過我母妃,她什麼都不知曉!”身後一聲聲嘶力竭般的吶喊,讓裴逸軒更加快了些步伐。
“裴逸軒,遲早有一日你會後悔的,你會爲你自己的一生付出代價的?!迸嵋蒎份p聲呢喃,再無氣力,承受著劇痛,躺在軟綿綿的雪地裡。
身旁,打鬥聲重新開始,或者說還在繼續。裴逸宸看著天上一片漆黑,看著不時飄落到身上旁邊的雪花,雪花飄舞著,這黑夜黑的便不純淨了。
這一生,爲了什麼,裴逸宸說不清楚,這一死爲了什麼,裴逸宸也不知曉。
生命是何時開始,生命是何時結束,人都不知道,或者有意識,但是卻記不住多久。嘴角的鮮血在這漆黑的夜裡,在純白的雪地上,綻放成一朵絢爛詭異的花朵。紅豔的有些刺目,嘴角還餘留著道不明的情緒。此刻,就這般葬身於這雪地裡,也好,到底還是死在了啓雲城的。
“主子……”齊然一道悲慼的喚聲在偌大的樹林中迴響,身後一把利刃毫無預警的沒入。齊然一動不動,任由那把利刃刺穿自己的胸膛,他,亦是生無可戀!
靜靜的跪在裴逸宸身旁,即便是死了,他也只認裴逸宸這個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