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帶著若汐轉了幾個彎,繞過幾個營帳,在一個看起來並無特殊的營帳前停了下來。對著若汐,瀟瀟恭敬道,“姑娘,裴以珊在裡頭呢。”
若汐點了點頭,瀟瀟親自上前爲若汐掀開帳簾,與若汐一道進去,身後幾個侍衛亦是隨同。
帳簾內,空氣悶悶的很不清爽,很不舒適。若汐打量四周,並無特殊,除了一些桌子椅子,便是一張牀榻。擺設的東西也並不是很講究,不像是一個隨行妃子的營帳,也不像是一個人質的營帳。輕輕撇頭,若汐的水眸對上不遠處的一道寒光,清冷的眸子波光流轉,那是一種冷豔的美。
柳葉眉,杏核眼,丹脣貝齒,面若桃瓣,這樣的女子即便放入啓雲後宮也是罕見的美人。只是如今這樣標緻的美人看來卻並沒有什麼生氣,美眸中不斷流露著寒氣,讓人不敢直視。櫻脣微翹,一抹冷笑掛在嘴角,裴以珊同樣打量著對面的若汐。
身側,瀟瀟面上一臉冷然,一抹肅殺爬上嘴角,她全身緊繃,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坐在不遠處的裴以珊。對著這個女人,她還不敢掉以輕心。
無聲的肅殺之氣在營帳內流淌,若汐感受的並不真切,對於裴以珊,她並不熟悉。只是看到裴以珊這般不屑的表情,她不爽,很不爽!敢動她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想著若汐已然冷冷出聲,氣勢絲毫不輸於對面鎮定自若的裴以珊,“你就是裴以珊?”
“你就是司徒若汐?”裴以珊嫣然一笑,不答反問。
若汐見此,並不動怒,亦是臉上泛起淺笑,“是,我就是司徒若汐,可知我今日找你作何?”
裴以珊冷哼一聲,“是來感激我的嗎?感激我代替你和親,感激我代替你在異國他鄉受辱,感激我如今代替你被關在這裡?”
裴以珊的一連串反問,若汐便已聽出她在以錦的日子並不好受,不過她並不同情,“那也是你自己不討喜罷了。”
“是麼?”冷冷一眼,裴以珊不再理會若汐。如今她不想在一個閒人身上耗費太多的氣力,保存實力,她纔有可能做最後的反擊。
見裴以珊已無心與自己交談,若汐也不動怒,遞給身側的瀟瀟一個眼神。瀟瀟立刻明瞭,上前幾步,搬過來一張椅子。若汐緩緩落座,將頭上的帽子摘下,好整以暇的望向對面的裴以珊,緩緩出聲,“你可還記得那個叫秋煙的女子?”
秋煙?低垂著頭的裴以珊腦海中忽而印出一張小臉,有些印象。微微側目,裴以珊望向若汐,眸中跳出一抹戲謔的挑釁,“如何?”
“如此說來你還是記得了。”若汐說著輕輕撣了撣黑色裘絨,“那你還記得打了她多少次,打在哪裡了嗎?”
裴以珊聽到這裡,終於搞明白若汐此來的目的了,居然是爲了個婢女尋仇來了。那時她心不甘情不願代替若汐去和親,不敢違抗裴逸軒的命令,轉而將怒氣全部撒在了秋煙身上,倒是不知隔了這麼久還有人來尋仇。嘴角一抹嗜血的笑意瀰漫開,裴以珊眉梢輕挑,“很多次吧,具體也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無妨,我記得便好。”若汐面色微沉,沒有料到裴以珊如此大方承認,態度還如此囂張,銀牙緊咬,她緩緩道,“而且當日我曾暗暗發誓,若是他日見到你,必將數倍奉還。”
“哈哈哈……”裴以珊忽然大笑不止,整個人不斷的前俯後仰,連著數秒,好似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似的。
對面若汐冷冷的看著對面好似發癲的裴以珊,不加制止,讓她盡情的笑個夠。一旁的瀟瀟看著此般情景,覺得著實滲人,一個詭異的大笑,一個安靜的看著。
笑聲愈來愈小,笑的有些氣喘的裴以珊終於擡起了頭,望向泰然自若的若汐,“如今兩國交戰,你我身爲啓雲國人,卻在他人的地盤上互相殘殺,你說可是好笑?”
若汐面色依舊淡然,不用在她面前講什麼國家大事,也不用將個人恩怨上升到國事層面,她們都沒有這麼高尚。若汐盈盈一笑,嘴角的若隱若現的梨渦讓人炫目,“誰說今日是互相殘殺了?今日不過是我報仇來了。”
那輕鬆的語調,慵懶的語氣,讓身後的瀟瀟驀地一震,氣場實在是強。面對那陰陽怪氣的裴以珊,連她都有幾分把握不住,沒想到看似柔弱的若汐
如此鎮定。
若汐話音落,裴以珊的面色已經不似之前那般從容了,看了看若汐身旁的瀟瀟與身後的幾個侍衛,裴以珊知曉若汐這是來動真格了。美眸微瞇,泛出一絲危險的光線。
下意識的,瀟瀟上前一步,稍稍擋住了若汐,但又不妨礙她的視線。若汐看罷,也無心再多糾纏,起身,退後數步。走到營帳邊上,給他們讓出足夠的空間,這才道,“不用留手,不要打臉,留著她的命便可。”
瀟瀟與身後的侍衛一愣,繼而垂首,下一瞬,瀟瀟已然帶頭出招。一個旋身,手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火紅的軟鞭,“啪”一聲響,長鞭一甩而出,直衝裴以珊面門而去。裴以珊見勢不妙,身子一側,靈巧的躲過。
一邊觀看的若汐淡眉微皺,不是說不要打臉的麼。
身後的幾個侍衛見狀,紛紛躍入戰鬥圈,加入戰鬥。拔出身上的佩刀,毫不客氣的朝著裴以珊砍去。一時間,小小的營帳內劍影橫生,長鞭擊打出陣陣聲響。面對幾個人的同時圍攻,裴以珊顯然應付的很是吃力,看到縮在帳簾旁悠閒觀望著的黑色身影,美眸中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下一瞬,在衆人未反應之際,裴以珊的銀劍轉換了方向,直朝著帳簾旁的身影而去。銀色劍影一閃而過,晃的若汐瞇起雙眸。
瀟瀟一驚,心下暗道不好,手下的紅色長鞭隨即調轉方向,只是卻爲時晚矣。
“呼呼”
“叮”
長鞭在空中捲了個空,緊隨著發出金屬叮噹作響的聲音。頓時,空氣似是被凝結了一般,所有人都惶恐的看向那個銀色劍尖指向的地方。
未施粉黛的白皙臉龐上沒有一絲恐懼,雙眸睨了眼離自己不過一尺的劍尖,臉色未變。微微側目,看向此刻正呈現經典馬踏飛燕之勢的裴以珊。看了數秒,若汐繼續無視裴以珊美眸中不斷噴發的怒氣,視線一路下滑,看到方纔叮噹作響的來源。
脣角漸漸揚起一抹淺笑,垂眸望向地上裴以珊右腳上被拽緊的粗大鏈條。鏈條,她進來時便注意到了,之所以退到帳簾處也是因爲怕裴以珊會突然攻擊自己。幸好自己退的足夠後,不然非被這個狠毒的女人一劍劈了不可。
今日,她可是來尋仇的。若汐擡頭,衝著裴以珊嫣然一笑,那笑猶如在狂風中招展的嬌媚罌粟,雖毒卻甚美!
“唰唰”幾聲,紅色長鞭自眼前甩過,一下便捲走了還衝著自己指著的銀色長劍。瀟瀟一個眼色,身後幾個侍衛上前押住了幾乎要躁狂的裴以珊,裴以珊嬌柔的身子扭了扭,最終作罷不再反抗。狠戾的眼色盯著對面的若汐,仿似這樣好受了許多。
若汐絲毫不以爲意,依舊言笑晏晏的對著裴以珊,“你知道不要打臉,我就不知道嗎?”
“有種的便要了我的命。”裴以珊死死的瞪著若汐,絲毫不肯示弱。
“你的命?”若汐狀似訝異,想了想又笑道,“留著吧,我要來無用。”
“你……”裴以珊叫囂著扭動著身子就想衝上前去,被身後幾個侍衛緊緊扭住,動彈不得。那眼神,看著若汐,恨不能將若汐活活給撕裂了。
戴上帽子,若汐給了瀟瀟一個眼神,隨後道,“好好教訓一下,記住別打臉就成。”說完也不等衆人反應,直接掀簾一骨碌鑽了出去。身後瀟瀟給了那些侍衛一個指令,趕緊跟著一道鑽出去了。
若汐走的不快,也沒有要急著回主營帳的意思,瀟瀟也沒催促,就隨在身側這麼走著。走了幾步,見若汐還是一語不發,但也不見絲毫心情不好,心下著實心癢癢,便在一旁狀似無意道,“姑娘方纔怎的會去招呼我們娘娘呢?”
若汐頭也沒回道,“你想問什麼,想問爲何慕容寒語不阻止,還是想問我爲何去報仇,還是想問我是誰?”
瀟瀟倒是不想若汐會如此直接,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能說她其實啥都想知道麼!
“秋煙是我的婢女,原本我是要來和親的,你也知曉後來裴以珊代替了我,秋煙回到啓雲滿身是傷,慘不忍睹,我便暗暗發誓要爲秋煙報仇,今日終是得償所願了。”若汐緩緩敘述,對著瀟瀟她沒必要隱瞞,能讓裴以珊如此不知收斂說這麼多的人,平日裡知曉的定也是不少,這個瀟瀟一看便知不是一個普
通的婢女。
瀟瀟聽罷,內心是有所震撼的,她雖不知若汐在啓雲是何地位,不過能直呼皇上名諱,想來若汐也非常人。一個主子竟是能爲一個婢女做到如此,身爲婢女的她要如何不動容。即便如此,想起方纔一幕,瀟瀟卻還是不甚贊同,“方纔姑娘此爲還是太過冒險。”
若汐聽罷,不以爲意道,“方纔想著那鏈條應該到不了帳簾處,沒想到她身子那般柔軟,還少算了那把軟劍的距離,不過還好還好。”若汐邊說還邊拍著胸脯,好似方纔受了多大的驚嚇一般。
瀟瀟看著直搖頭,這哪還有方纔樣子的半點影子,與方纔那氣勢較之,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了。
金黃的餘暉揮灑大地,若汐駐足,擡眸望去,金光耀的人有些睜不開眼。明黃,即便遠在天際也是這般晃眼!
晚膳過後,慕容寒語纔再次出現。一頭鑽進營帳,臉上還帶著些許疲憊之色,看到若汐手上拿著本書正出神的瞧著自己,俊臉彌上一層笑意。
若汐搖了搖頭,累人累己又是何必呢!
走到若汐身邊,慕容寒語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拿起若汐的茶杯便一飲而盡。若汐看罷,微微蹙眉,這男人不是有潔癖的嗎。“這個茶杯我喝過了,你不是有潔癖嗎?”
“什麼潔癖,說的我好似有什麼惡疾一般。”慕容寒語皺了皺眉,“當日我還吃過你吃剩下的餅呢,那時你倒不說。”
“那時是特殊情況,怎可與現在相較。”若汐不滿的嚷嚷,慕容寒語最會的就是與她耍嘴皮子。
“那我樂意,我就對你沒有那個什麼癖不行嗎?”慕容寒語耍賴般的朝著若汐叫囂。
若汐一愣,隨即別開臉,視線回落到手中的書本上,暗暗在心裡誹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行,你想怎樣都行!
看著若汐那一臉的嫌棄與鄙視,慕容寒語便知曉若汐心裡定是不服的,想罷,臉上又泛起笑意,“人教訓完了?”
若汐點了點頭,知曉他說的人是裴以珊。
慕容寒語稍稍思索片刻,又道,“你這般把人打傷了,到時候我拉出去提升士氣之時,人家看到她滿身是傷,還以爲我平日裡如何虐待了她呢。”
若汐不動聲色的翻了一頁手中的書,“所以我沒讓他們打臉,內傷看不出來,這一點你放心吧。”
瞧著若汐那一本正經卻又悠哉悠哉的樣子,慕容寒語不禁失笑,“倒是不知曉你是如此有仇必報的女子,報仇還如此知曉分寸。”
慕容寒語話音剛落,若汐驀地回頭,看向慕容寒語,認真道,“所以別惹我,也別騙我,我惹不起,騙不得。”
慕容寒語面上笑容一滯,隨即恢復,起身道,“折騰一天也累了,讓瀟瀟進來伺候你就寢吧。”
“那你呢?”
慕容寒語曖昧一笑,“我處理一下軍情,晚些時候便過來,你不用等我先睡便好。”
若汐瞧著慕容寒語一臉無賴樣,很是無語,“我是說你別睡這裡,男女授受不親。”
卻不料慕容寒語非要曲解一番若汐的意思,臉上曖昧的笑意愈加濃烈,連望向若汐的眼眸裡都不知何時多了一份熾熱,“放心,在沒有正式冊封之前,我絕不碰你。”
“慕容寒語……”
“我不要聽。”似是料及若汐會說些什麼,慕容寒語扭過頭,孩子氣的打斷若汐,不待若汐回神便一骨碌的出去了。
若汐看罷,只得搖頭,這又是上演的哪一齣啊!
慕容寒語剛走,瀟瀟便進來了,說是備了熱水給若汐沐浴。若汐點了點頭,有些事不是她著急就能解決的。慕容寒語雖是看上去比裴逸軒好說話些,但是終究自小身在帝王家,要是動真格了,脾氣不會比裴逸軒好到哪裡去。
在熱氣氤氳的浴桶裡,若汐不斷思索著自己要如何回啓雲,她能不能勸動慕容寒語退兵,能不能讓兩國化干戈爲玉帛。
她不知很多事上天自有安排,有些事早已命定!
若汐沐浴之後在牀榻上,一直撐著不敢睡去,就是怕慕容寒語突然回來,死皮賴臉的和她睡一張牀。漸漸的,若汐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終於敵不過睡意倒頭睡去。後來直到清早,慕容寒語也未曾回營帳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