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馬匹與繮繩遞給一旁的侍衛(wèi),裴逸軒:步伐匆匆的走進院落。院落門口,餘達正在焦急的等待。看到裴逸軒的身影,餘達喜出望外的上前請安,“奴才給皇上請安,可算是將皇上盼回來了。”
“備水,給朕沐浴。”裴逸軒臉色並不大好,連夜趕路未有片刻休憩。
餘達應著,伸出頭去看裴逸軒身後,卻沒有再看到任何一個身影。想著,也不敢多逗留,趕緊下去準備了。裴逸軒一走半月,就是去追若汐去了,餘達自是清楚,但是爲何又一個人回來了餘達卻沒有膽子去問。他想等見到了單風再好好尋問一番,有些事他總是需要知道一些眉目的。
思慮好了這些,餘達趕緊下去安排了,吩咐著衆(zhòng)人給裴逸軒備水備膳食。自己也忙前忙後的,只是心裡卻總是不大踏實。
將所有的準備功夫做好,纔去請裴逸軒,看著裴逸軒走向屏風,餘達讓小塗子在一旁伺候著,自己便出去了。外頭,天色漸漸轉(zhuǎn)亮,有些微辣的日頭露出雲(yún)層,襲來的晨風中都帶著一股熱浪。
餘達在門口守著,不斷搜索著單風的身影,等了好久都沒有見到,心下不禁更加不安。微微嘆了口氣,餘達依著門框,自己也連著數(shù)日不曾休息好了,如今裴逸軒回來,自己好歹也鬆了口氣。正想假寐一會兒,門口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所有的的妃嬪都被送走了,餘達正疑惑著就看到一個素雅的身影在院落門口緩緩挪步而來。餘達趕緊正了正身子,躬身上前,“奴才參見鄭太嬪,鄭太嬪萬福。”
鄭太嬪上前幾步,客氣道,“餘公公快快請起。”
“謝鄭太嬪。”餘達謝恩起身,等著鄭太嬪說話,心裡還是有些疑惑這鄭太嬪爲何而來了。
鄭太嬪看了看餘達身後緊鎖的木門,淺淺一笑柔聲說道,“哀家聽說皇上回來了,故此來看看,皇上可是歇下了?”
餘達頓了頓趕緊答道,“回鄭太嬪的話,皇上此刻正在沐浴,還未休息。”
鄭太嬪聽罷微微一笑道,“那勞煩公公進去稟告一聲,說哀家有些事要與皇上說,看皇上何時得空見一見哀家。”
餘達以爲鄭太嬪只是象徵性的過來詢問一番,卻不知鄭太嬪有此一說,當下便愣了愣,回神之後才道,“請?zhí)珛迳源胚@才進去稟告。”
鄭太嬪依舊面帶笑意,客氣道,“有勞餘公公了。”
餘達躬身退下,朝著大門走去。走進內(nèi)室,熱氣薰的屋子裡有些悶熱,餘達看了看一旁的小塗子,皺眉低斥,“也不知曉去開開窗戶,若是皇上悶壞了可如何是好?”
“是朕不讓他開的。”裴逸軒淡淡出聲,一旁的小塗子有些委屈的看向餘達點了點頭。
即便如此,餘達還是橫了小塗子一眼。然後才恭敬的對著裴逸軒稟告,“啓稟皇上,外頭鄭太嬪說有事要見皇上,問皇上何時得空?”
鄭太嬪?裴逸軒緊閉的鳳眸在下一瞬睜開,盯著眼前的水霧看了良久纔出聲,“讓她在外間等著,朕馬上便好。”
“是。”餘達說著躬著身退了出去。
遵照裴逸軒的吩咐,餘達將鄭太嬪引到外室等著,然後吩咐著旁邊的小太監(jiān)伺候著,自己去內(nèi)室伺候裴逸軒去了。
在外室足足等了有近一個時辰,裴逸軒才穿著整齊的出來。揮了揮手,餘達領著所有人退下之後,裴逸軒才走到主位上,撩袍坐下。端起一旁備著的熱茶,裴逸軒撇了撇茶葉,輕啜了一口,這才望向耐心等著的鄭太嬪。
“鄭太嬪今日來見朕有何事?”
那無禮肆意的態(tài)度,鄭太嬪也並不介意,“哀家今日來是爲太后的事來的,希望皇上念在太后這麼多年勞心勞力的份上,能讓太后安享晚年。”
卻不料裴逸軒竟是輕嗤一聲,“哀家?鄭太嬪這聲哀家莫不是在提醒朕也要孝順於你?”
“哀家並無此意,不過是顧及自己的身份罷了。”
“身份?”裴逸軒冷哼一聲,“鄭太嬪在這寺廟裡這麼久,今日倒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了?鄭太嬪這聲稱呼叫著可還安心?”
鄭太嬪擡頭望向裴逸軒,沉聲喚道,“皇上。”
裴逸軒亦是擡頭望去,冷聲作答,“如何?”
“這麼多年了,有些事皇上還是不能放下嗎?”
“放下?談何容易!”
“裴逸軒……”
“當父皇不理母妃的死活,當你建議父皇將我扔進冰窖,當莫氏一族幾乎慘遭滅門之時,很多事就已經(jīng)註定了。”裴逸軒“騰”的起身,臉色變的更加難看,“你以爲你在這裡空守一輩子枯燈就能贖罪了嗎,我告訴你,你犯下的罪這一生都抹不掉。”
“所以爲此你重蹈你父皇的覆轍了?”
鄭太嬪柔聲一語,讓裴逸軒沉默。
鄭太嬪隨著起身,望向裴逸軒,臉上滿是悔恨,“當年之事我是錯,錯的離譜。當我第一次見到若汐時,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母妃,那個恬靜淡然的女子。”
“你不配提我母妃。”
鄭太嬪其悽然一笑,點頭道,“是啊,我不配。所以我是想告訴你,很多事一旦看透就沒有了任何意義。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倒不如珍惜眼前人,也許現(xiàn)在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鄭太嬪說著不禁陷入了回憶,那時幾人一道喝茶,一道賞花,一道做很多很多事情……現(xiàn)在想來,若是一直能延續(xù)到如今,定已是十分美好。
“晚了!”裴逸軒沉聲吐出兩個字切斷了鄭太嬪所有的思緒,“很多事一旦開始就註定了結(jié)果,不是你想停止便能停止的,你做過的那些事永遠都抹滅不去。”
似是呢喃,似是自語,很多話更多的像是講給自己聽的。是啊,已經(jīng)晚了,當幾年前的一道道聖旨下達,當他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與欺騙,一切的一切就已經(jīng)註定了……
“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給若汐一個機會,給大家一個機會?”鄭太嬪卻仍不死心,她不願看著因爲自己的一時貪念而受傷的人如今變成這般嗜血。
“若汐……”裴逸軒喃喃出聲,忽而臉色一變驀地出聲吼道,“如何給她機會,汐兒現(xiàn)在是生是死朕都不得而知,要朕如何給她機會,如何給自己機會?”
鄭太嬪身子
一僵,什麼叫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若汐她……”
“出去!”裴逸軒打斷鄭太嬪低聲斥道。
鄭太嬪還想再說什麼,便被裴逸軒冷冷出聲毫不留情的出聲打斷,“朕不想對念兒動手,回去好好念你的經(jīng),拜你的佛,朕還在的時候不要再踏出一步。”
鄭太嬪緊緊咬牙,不敢再言語,念兒是她唯一的牽掛。轉(zhuǎn)身離開時,她留下一句話,“佛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深切的體會到了。”
緩緩閉上雙眸,幾夜不曾閉眼,身心早已倦極。當看到那抹身軀縱身躍下之時,自己竟是有一種想跟著跳下去的衝動。情,在不知不覺中,竟是已埋的這麼深了麼!看著那深不見底的懸崖,他一直問自己,是不是當自己主宰這片大地時,這個女人不在身邊了,這些就真的沒有意義了呢?
終究,他沒能給得了自己答案,又或許已經(jīng)有了答案,但是自己不敢相信。
思索了良久之後,裴逸軒才讓餘達進來伺候。餘達欣然進屋,本以爲裴逸軒要睡上一會兒,卻不料裴逸軒已經(jīng)坐在了書桌前,埋首於奏摺中了。裴逸軒一走數(shù)日,從啓雲(yún)送來的奏摺已經(jīng)堆積下不少了。在一旁安靜的伺候著,餘達也不敢再勸阻。
從裴逸軒那裡回去,鄭太嬪就去佛堂了。聆聽經(jīng)文,是每日必做之事,今早因著去了裴逸軒那裡一趟,所以有些遲了。本來身邊的丫環(huán)看著外面的天色是要讓鄭太嬪去用膳的,鄭太嬪卻說要將那些時間補上。說完就繼續(xù)閉著眼跪著聆聽經(jīng)文,一旁的丫環(huán)也就不敢上前再打擾了,去外邊等候著:。
裡頭鄭太嬪很想像往常一樣,靜心修行,虔心跪拜。可是今日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了,擡頭望向那金燦燦笑呵呵的佛像,鄭太嬪眸中滿是無耐。
以往的一幕幕又避無可避的閃現(xiàn)在腦海,這些罪孽,真的一輩子都抹不掉了嗎?看著佛祖,她好想問一句,自己到何時才能消了所有的罪孽。
原以爲她收手,她知錯,她離開,自己造成的一切終將結(jié)束,卻不知那竟是開始。如今造成這般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局面,自己便是罪魁禍首。
“若是有報應,都報到我身上吧,莫要再連累其他人了。佛祖啊,你看清楚我就好了,這些事,都是拜我所賜,切莫再牽扯到其他人了。”鄭太嬪不斷的低聲呢喃,這些事究竟何時才能落幕啊!
“鄭太嬪,鄭太嬪……”
忽然外頭響起貼身婢女焦急的呼喚聲,鄭太嬪對著佛像叩拜了一下,纔回身蹙眉不悅道,“佛門清靜之地,何事需要這般喧譁啊?”
“太嬪娘娘,方纔得到消息,太后……殯天了!”
鄭太嬪臉色一下變的煞白,身子微微晃動,整個身子癱軟在地。回身望向身後的佛像,她訥訥道,“佛祖啊,你就是這般懲罰我的嗎?”
“太嬪娘娘……”丫環(huán)輕喚著要上前相扶,被鄭太嬪揮手製止了。
空洞的眼神望向前方,該受的罪她受著便是了……
西元九九七年,八月二十五日,太后殯天,享年四十五歲。國喪三月,齋戒,停禮樂嫁娶!得知太后殯天的消息,一道聖旨被連夜從太乙鎮(zhèn)送回了啓雲(yún)皇宮。衆(zhòng)人遵旨辦事,沒有絲毫疑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