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北城道:“嗯,布伯的意願就是讓太子恆明白,連辰源和柴如歌都收拾不了的京城亂局,只有他布伯能操控駕馭,沒有他是萬萬不行的;等布伯一旦傷好病癒、鞏固住了自己的位置,說不好,就會連柴如歌、辰源的勢力,一併解決清除,再上一層樓,二妞兒,你說呢?”
冷若霜道:“妞兒認爲,布伯正在尋覓招攏他的舊部弟子,還有鷹犬爪牙,以及一切肯爲他賣命效力的散兵遊勇。總之一句話,他是在脫離辰源的體系、積極建立獨隸屬於自己的班底。”
冷北城似有所思,還未開口,忽然樓下有人喚他:“冷爺!”
喚他的人,在樓下,在車上。
車上、車下,有很多人,很多大有來頭的名人、大人、能人、高人。
樓裡樓外的嫖客、姑娘、老鴇、龜奴,一下子看到這麼多的名人、大人、能人、高人,不由得紛紛給嚇瘋、嚇傻、嚇壞、嚇尿了。
來的人中,車前開道引路的是“禁軍”猛將、“五槍騎”:“霸王槍”項拾羽、“涯角槍”趙乘龍、“蘆葉槍”楊小昭、“梅花槍”霍無病、“裂馬槍”李承吉。
另外,車廂左右,還有“五大堂主”:
“一貫堂”堂主“氣貫長虹”公孫衣冠;
“兩生堂”堂主“雙響炮”雷雙響;
“三才堂”堂主“三才道人”唐三彩;
“四書堂”堂主“書到用時當柴燒”溫四書;
“五毒堂”堂主“五毒尊者”歐陽常。
此外,還有形貌各異的番將、喇嘛,從服飾上可以看出,他們是“契丹”猛將蕭北熊跟“黨項”活佛八思巴。
這些人,扈行在豪車的前後左右、上下高低周圍,顯然都在充任“保鏢”的角色。
掌轡駕車的是“殺人作坊”的傘僧,至於太陽公公、月亮姐姐、星小弟這樣的一流殺手,則只不過是掀簾、扶轎、牽馬的末流角色。
車內(nèi),五個人,四女一男。
四女是“四大侍妾”風騷騷、黎笑笑、童嬌嬌、哥舒苗苗,給四名環(huán)肥燕瘦的美姬圍在中心的寵兒,面如冠玉,貌似桃花,神容稚嫩,舉手投足,盡顯一派王家貴氣。
——原來是他!
難怪“五大槍騎”、“兩族高手”、“五大堂主”、“四大殺手”、“四大侍妾”,全都成了僕從婢妾!
是以,冷北城也回禮,叫了一聲:“小柴王爺。”
——來者,正是一向被人號稱爲“翻雲(yún)覆雨,十月如歌”、柴世宗之後、“富貴集團”少東、“小樑王”柴如歌!
就是這位小柴王爺,天下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爭相爲之賣命效死、也不知有多少美婦嬌娃爭逐向他投懷送抱、更不知有多少權(quán)貴豪強渴求見上他一面引爲無上光榮。
柴如歌仰頭,招手道:“聽公孫大哥和雷師傅講,前些陣子,冷爺一直在找小王切磋武藝?”
冷北城微笑搖頭,咳道:“可惜柴小王爺來的很不是時候,我受了傷,三丫頭說我需要靜養(yǎng)、不能動武。”
柴如歌依舊仰著面,斯斯文文的道:“布伯受的傷,比你還重十倍,小王有確切的消息證明,布伯現(xiàn)在時而清楚、時而迷糊,已到了半是瘋癡半是癲狂的狀態(tài),這是除掉他的大好機會,如果冷城主有這個意願的話,小王很願意成全這件好事……”
樓上的冷北城笑了,他笑咳道:“我不殺布伯,布伯卻爲你而死;就算我放過布伯,你柴小王爺,也一定不會放他一馬的!”
柴如歌好看的笑道:“是麼?”
冷北城咳道:“其實你們‘富貴集團’,比我們‘涼城客棧’,更急切需要除掉布伯。”
樓下車內(nèi)的柴如歌不動聲色,笑著反問道:“有什麼理由嗎?”
冷北城咳道:“因爲一直以來,你們‘富貴集團’,都想取代掉‘青衣樓’在京城裡的武裝實力,你小柴王爺,更想要有朝一日,在江湖勢力上,足以與太子恆相抗衡,那就得先除去太子恆身邊的第一高手布伯。”
柴如歌收回半張面,車簾也垂了下來。
車轎外的數(shù)十個高手,全都盯著樓頭的冷北城,他們似乎只等一聲號令,就衝上樓去,把衝撞主子的冷北城,大卸八塊,碎屍萬段。
他們這些人中,有不少的人,已跟冷北城有過交戰(zhàn)和交手。
諸如公孫衣冠,就曾主動登門決鬥、被冷北城打一個七殘八傷。(參見《讀心術(shù)》卷第一章)
冷北城知道,能有資格站到柴如歌身邊的,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
同樣的,柴如歌身邊這些一等一高手,也深知冷北城是一等一的勁敵。
何況,冷北城的身邊,還有當今江湖上,身價最高的四個美少女殺手——“涼城四美”。
所以,他們都如臨大敵全神貫注一絲不茍。
不過,冷北城再藝高、“涼城四美”再膽大,面對“富貴集團”這一十六名高手,還有車廂之內(nèi)的柴如歌,也都自知一旦對決,已難有勝算,恐無生機。
良久之後,簾布深掩的車廂內(nèi),傳出了一個尖細如婦人的聲音,道:“冷城主言之有理。”
這當然不是柴如歌所發(fā)出的聲音,冷北城聞聽,也毫不驚訝,只道:“樞相果然在也在。”
車廂內(nèi)的那人道:“咱家童貫,本就是先帝爺身邊一個端茶倒水、跑腿傳話的奴才,當今聖上憐憫我,給了‘樞密使’的差事,咱家也就是掛了個名號,可不敢自居什麼‘樞相’,冷城主賞臉,叫我一聲別字‘道夫’,就可了。”
冷北城咳道:“童公公手握虎符,國之戎帥,草民安敢造次?”
“冷城主客謙了!”車內(nèi)的童貫啞笑道:“請恕咱家賤軀染疾,難敵風寒受寒,不能出車外,瞻拜冷城主的風儀。”
冷北城回禮道:“童大公公這麼重的話,北城怎擔當?shù)闷穑空f起來,要對付布伯這樣的絕頂高手,在京裡,怕只有兩個人可以勝任,一位是蔡太師,另一位當然就是童公公您了。”
童貫“嘿”聲笑道:“那是因爲蔡元長狡似狐狼,而咱家也是老謀深算吧?不過,咱家身邊的柴小王爺,纔是京城第一高手,請冷城主萬勿小覷了。”
“柴小王爺人中龍風,北城自是早有所聞。”冷北城道:“不過眼下,太子恆對布伯還算倚重,布伯他本身也有的一定的人手和資源,要想從根本上除掉這個瘋子,我沒你們不行、你沒我們,也不行!”
童貫如願的笑道:“冷城主果然是一個明白人,殺布伯,是一個漫長而細緻的工作,前面瑣碎繁雜的事情,交給我們‘富貴集團’來做,後面一擊而殺的事情,就看你們‘涼城客棧’的了!”
冷北城舉起手中就被,頷首會意,與轎中懷擁美人、手端美酒的一老一少,相對一飲而盡。
……
事不宜遲。
柴如歌畢竟是一個少年人,他飲完這杯葡萄美酒,就立刻展開工作。
他先召來了一個人。
並且將她召到了自己的龍牀上,翻雲(yún)覆雨覆雨翻雲(yún)。
這個人,是“青衣樓”的峨眉生。
峨眉生近來,很不得志,也不開心。
這個天生媚骨的年輕女道姑,雖然出身低微、武功低能,但是野心極大,她一向是一個“見風使舵”、“左右逢源”的好手。
她在楚羽得勢時,夥同情夫峨眉生,殺害同伴少林生和武當生、出賣辰源;楚羽事敗身亡,她又向樓子裡資格最老、輩份最高的元老布伯,暗送秋波、投懷送抱,倖免一死;然而,“煙水寒”一役,她容貌被毀,失去了美麗的資本,在樓子裡,更是備受冷落。
所以,峨眉生感覺自己,很委屈,很悲憤,很不甘心。
待“小樑王”柴如歌召見、臨幸了峨眉生,她知道,自己翻身上位、一雪前恥、大富大貴的機會,終於到了!
——柴小王爺近日極受太子爺?shù)钠髦兀质钱斀衤}上恩寵的紅人,在京的諸王,也是爭相賜宴拉攏,現(xiàn)下召見寵幸自己,正是自己表現(xiàn)用命之時。
柴如歌日後是對峨眉生這麼說的:“近些天,爺聽說你給辰源總樓主雪藏,又受布伯先生冷落,如果沒有扭轉(zhuǎn)乾坤的大功勞、表現(xiàn),恐怕你就連眼下這‘第八十七分樓’分樓主的位置,也要保不住了呢!”
身下胯間的峨眉生一聽,心裡頓時忐忑不安起來,她想:“柴小王爺結(jié)交的,都是當朝的宗室權(quán)貴,跟官家、蔡太師、李相、童公公、高太尉、閻刑總、辰總樓主、布總管等這些大人物,都過從甚密,而今他這般說辭,莫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利於我的風聲?”
峨眉生連忙爬起來,跪下去,口稱:“爺救我!”
柴如歌騎上她,笑問道:“你想不想翻身上位?”
峨眉生苦苦哀求道:“爺教我……”
“爺送你一個該是大功於你,”柴如歌邪笑道:“我收到消息,最近有‘梁山伯’的餘孽,要謀刺太子……”
“啊?!”峨眉生叫了一聲,不只是出於下處的疼痛,還是來源於消息的震驚!
柴如歌漫聲道:“到時候,我自會設法將刺客制服,你就上前一刀把他做了,到時只道是布伯總管差你來的,這樣,太子爺既感謝你出手殺敵之恩,布伯先生也會承謝你讓功之情,這樣一來,太子爺、布伯先生,都會重加提擢嘉賞於你了……”
峨眉生見有這樣天大的好事,從天而降,對方身上這邪魅男子,簡直是感動感激感懷得五體貼地,只忙不迭的一疊聲問如何報答如此“大恩大德”,柴如歌在她體內(nèi)流下、留下一些液體後,歪下身來,只邪邪地道:“你已經(jīng)報答過本王了……”
……
峨眉生剛一出“樑王府”後門,柴如歌立即放出風聲,說是太子恆一手培植的一名做了“涼州”知府二品大官的門客海上花(參見《終南晚》卷),暗中投靠鄆王楷,有意要謀殺太子奪權(quán)。
這個消息,極爲“巧妙”的透過峨眉生,傳到養(yǎng)病療傷的布伯耳中。
布伯得悉太子恆正要召見進京述職的“涼州知府”海上花,參加皇孫週歲的家宴,於是,他立即通知太子恆,要他提防小心海上花。
太子恆聞罷,勃然大怒,立即逮捕海上花,收入大牢,著“刑部侍郎”閻羅爺,封收家資,嚴刑拷問,閻羅爺趁機大興冤獄,誅連甚深,折騰了小半個月,卻沒有查出半點真憑實據(jù),最後,也不得不不了了之了。
時隔不久,童貫又放出風聲,說是和王栻有意邀請?zhí)訍a到他府中夜宴,並在酒宴中派人行刺,有意篡取“太子”之位。
很不巧的,又是峨眉生探知、轉(zhuǎn)告了這個重大的消息,布伯馬上向“東宮”飛報示警。
太子恆對此,持有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因爲三十多個兄弟中,他向與“和王”趙栻最是要好,可謂是“同氣連枝”、“互爲表裡”,和王栻若殺了他,上面還有康王構(gòu)、鄆王楷等一大羣狼哥虎兄,既輪不到他來當這個太子,恐怕還會因此牽連失勢,他的做法,簡直毫無益處!
儘管話雖如此,太子恆還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安全想法,依舊輕車簡從赴約,但暗中卻派辰源“青衣樓”高手盡出,暗中小心防範,結(jié)果是夜宴賓主盡歡,什麼意外的事情,都未發(fā)生,勞師動衆(zhòng),虛驚一場!
通過上面的兩件事,太子恆開始對布伯的進言,產(chǎn)生懷疑,對他的忠心,也同時逐漸起疑。
在前期工作鋪墊的差不多時,柴如歌以爲自己慶生爲由,邀請了太子恆、小寶哥等一衆(zhòng)王孫公子,京城紈絝,過府參加自己的“壽宴”。
布伯正在養(yǎng)病療傷期間,所以扈行太子爺王駕的重任,就落在辰源以及孫財?shù)纫桓伞扒嘁聵恰备呤值募缟希朊忌匀灰彩切\(zhòng)多護駕高手的其中之一。
結(jié)果,就在酒席盛宴之上,王府騎衛(wèi)“梅花槍”霍無病突然發(fā)難,一槍刺向已有了三分醉意的太子恆。
如果那一槍,真能刺殺太子恆,兩宋的歷史,就會被改寫!
但是,霍無病這一槍,幾乎真的是要了太子恆的性命——
——要不是有“淚溼青衫,九現(xiàn)神龍”辰源。
辰源倏然自太子恆座後轉(zhuǎn)出,面向霍無病,兩掌一合,一下子,就夾住了堪堪扎進太子恆胸口的“梅花槍”鋒銳槍尖!
他竟以肉掌,奮不顧身的接下了這一槍!
霍無病一槍未功,奪之不回,抽之不動,辰源的兩掌,同時溢出血來!
突然,太子恆背後的布煙卿和孫財,都驀然動了一動,擋在了太子恆的面前。
——自從太子恆的最高戰(zhàn)力“四大惡人”三死一叛之後,布煙卿跟孫財,就被辰源寸步不移的安排在太子恆身邊,衣不解帶,貼身保護。
太子恆也接著動了。
他雙手一拗,居然拗斷了刺到他胸口的“梅花槍”槍尖。
大家正在驚歎之餘,太子恆忽擲槍大呼:“衆(zhòng)卿護駕!”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子爺已變了臉色,情急逞一時之勇力折斷槍尖之後,牽動傷口,搖搖欲墜。
布煙卿跟孫財急忙爲太子爺檢查傷口,敷藥止血。
霍無病奪槍不成,棄槍就逃——
但是,至少已有七名青衣殺手擋住了他。
他們都是“青衣樓”的精英、楚翹、幹部、招牌、樓魂、中堅、希望:蘇磨、孫驢、客林頓、敖巴馬、布十、席拉里、秋刀魚。
有這些人在,誰也再傷不到太子恆毫髮。
身爲主人的柴如歌,還一把抓住了兇手刺客霍無病,更大聲的吃問道:“說!是誰派你來臥底本王府中、刺殺太子殿下的?!快從實早招來!”
在柴如歌的手上,這霍無病,好似連抵抗的能力,也消失了。
太子恆這才走出座位,在衆(zhòng)多高手、殺手的持護、保護之下,氣急敗壞的喝道:“是何人派你來行刺本太子的!?交出幕後主謀,本太子擔保你不死!”
這時,混亂中,有些王府侍衛(wèi),“有心的”爲堅守在外廳的峨眉生,讓開一條路來——
霍無病態(tài)度囂橫,她半點也沒將太子恆放在眼裡,她清叱道:“你這禍國秧民的廢王,我家布……”
她的話,戛然而止,就沒有了下文!
因爲柴如歌適時的向“及時”出現(xiàn)的峨眉生,暗中使了一個眼色——
峨眉生喜從天降,當頭刀落!
霍無病雙手被柴如歌緊緊地制住,她避不開那一刀,只能是人頭滾落。
一刀割下“兇手”首級的峨眉生,並未留意到四外諸多怪異的眼神,她自以爲立了救駕的蓋世大功,,得意洋洋的靜待主子後加獎賞恩賜。
太子恆卻沉住了氣,沉聲問道:“是淮讓你殺她的!?”
峨眉生不加多想,立即按照柴如歌的牀上指示,躬身回道:“回太子殿下的話,是大總管布伯先生派奴婢來的。”